溫軟的柔荑滑入手掌,攜著一種柔軟而堅定地力量,與他緊緊地相交相握……


    朱棣心頭一動,隻感儀華的手心格外溫暖,有絲絲暖意傳入他的手心,蔓進他如鐵石般剛硬的心。


    “沒事,你勿要為我擔心。”他回握住她的手,俯首將臉埋於她的青絲之間,也將顯於外的動容之色一並掩埋下,隻叮囑道:“你切忌道衍大師的話,不可累心傷神。”


    她何嚐不知這一年多來,朱棣對她屢次的包容,有一大半源於她身體羸弱;忽而思及這些年接二連三的事故,以至她身子愈發內弱體虛,儀華心驀然一陣驚慌害怕,麵上卻不顯,而是仰起頭狡黠的看著朱棣,笑吟吟地道:“臣妾省的,自會保重身子的。可不能落個病臥床榻,看著王爺美人環繞,卻隻能暗生悶氣。”


    她這話說得是少見的俏皮,眸中也不覺流露出一種孩子的頑皮。


    朱棣看著這樣的儀華,隻覺新奇,想他與儀華做夫妻已久,自問見過她許多麵,猶是那一趟漠北之行與去年她那番不容於世的言行,已讓他斷定這才是她恭敬柔順下的真實一麵,卻沒想到她還有宛如孩童的俏皮一麵。


    心思電轉間,朱棣凝視著眼前這張年輕較好的顏容,恍惚憶起儀華雖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也不過一名雙十年華的韶齡弱女,而他已年至三十又二,不覺搖頭失笑:“老夫少妻,自當疼惜,豈會讓你暗自生氣。”


    儀華聽了,想起初嫁時朱棣待她的冷然,哪有什麽老夫少妻疼惜的話,卻不好拿了以前的話再說事,一時心中一急,不假思索便與他笑鬧道:“還說疼惜?王爺若是疼惜少妻幼子,怎會受了刀傷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臣妾一聲?”


    話一落,暖帳內氣氛陡然劇降,儀華暗悔失言,卻因心本存此念,也不再說什麽,隻等著朱棣的回答。


    沉默良久,朱棣抬起頭,目光微冷的望著頂上床幔,語氣平常道:“此次事端之前,朝中已有人上奏,我燕軍擴充兵員已是諸王之最,其下將士背景不同,相處不善屢起爭端,因適宜調遣。而這次之所以起口角,也是漢軍故意挑起。”


    隱晦的一番話畢,儀華卻瞬間明白一切,隻覺瑟瑟齒寒,好狠毒的計謀。


    朱棣自去年大獲全勝而名利雙收以來,朝中多有人眼紅,最不滿的便是他大勢接受其他幾地的明軍與歸附蒙軍。如今一旦傳出朱棣麾下新收將士鬧事,他並為此受蒙人行刺,勢必將影響朱棣在大明軍中的聲望,以及流傳出他治軍不嚴的傳聞,從而導致燕軍被其他諸王、大將分割。


    是以,即使知道這次受傷的罪魁禍首,為了保全實力,朱棣也隻能暗自隱瞞!


    理清一切,儀華許是心已偏向朱棣,忘了朝中爭端本就凶險莫測,隻記得朱棣憑白受傷,心下自有酸楚與不平。


    正當為朱棣受傷不虞時,卻聽他驟然冷笑一聲,道:“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負我,今日一刀之痛,他日必定奉還。”


    話中寒意森然,儀華不禁抬眸,略帶一絲惕然望著他。


    見到儀華看來的眼神,朱棣也不說話,就同樣凝望著她。片刻之後,忽然將手梳入儀華的烏發,自發絲間滑落,含笑凝睇,道:“夫妻乃一體,不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你總將因我或起或落,而於我,你自與他人不同。”


    這句話確然,不論他是好是壞,前路是光明平坦是凶險波折,這一生她注定要與他相攜而行。


    儀華默然,微微地翻了翻身,看著窗外漸漸青灰的天色,不再說話,隻靜靜地同朱棣迎接清晨的到來。


    這個秋日的清晨,她不知是否與朱棣看見晨曦穿透雲層,洋洋灑灑的照進屋裏的那一刻。她唯有隱約記得天色漸漸翻了魚白肚時,濃濃的困意蔓及全身,清晨特有的微涼也襲來,她蜷縮起全身窩在他懷中,不知不覺的睡去。


    再次睜眼醒來,太陽已截進了大半個窗戶,一大片燦燦的陽光一路自窗逶迤到了朱紅腳踏上。儀華不適強光映眼,她眯了眯眼,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朱棣早不在屋子裏。


    這時,正有阿秋眉開眼笑地帶著侍女入內,手上端著盥洗等物。


    見阿秋吩咐了侍女兌了洗臉水,徑自走來挽起輕薄的紗帳,儀華按著太陽穴坐起身,問:“什麽時辰了?王爺又什麽時候走的?熙兒他們呢?過來見我還在睡,大約不會高興。”


    阿秋依然笑得一臉燦爛,一一回答道:“再過一個多時辰就正午了,您是該起來了。王爺他沒離開,說今兒是中秋,免了世子小王子們的課業,這會正和三舅爺在偏遠裏教導他們習武。”說著接過侍女遞來的衣裳,一邊侍候儀華穿著一邊又滿室喜悅道:“對了,王爺今早還抱小郡主了,先會嬤嬤還抱著小郡主去偏遠看王爺他們,估摸這陣子還在,王妃您可也去看看?”


    朱棣難得有空閑與一群兒女在一起,儀華自要去看看。


    簡單梳洗後,儀華穿了一件新做的淡橘色秋裳褙子、素白的寬幅褶裙,到偏院子裏去尋朱棣他們。還沒跨過月洞門,就聽見裏麵傳來的笑聲,她腳步稍頓了頓,仰頭望著秋日北平裏的藍天白雲,唇間自噙了一抹璀璨笑意,方進了月洞門。


    月洞門裏是一個平闊的小院子,院子裏沒有房屋,四邊皆是抄手遊廊,遊廊下種植著各種花草植物。


    此時,在院子中庭裏,朱棣正手把手交著熙兒拉弓射箭,徐增壽交著秀氣俊俏似女娃的燧兒紮馬步,一旁的遊廊上,陳媽媽帶著明兒坐在,與朱高熾一起望著亭下。


    駐足看著眼前一幕,儀華不覺眼熱,心中充滿了融融暖意。


    原來這便是她一生的渴求,亦是她窮盡一生的守候!


    就在她猶處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懷時候,盼夏忽然紅著眼睛低泣著說迎春、喜冬病入膏肓,需要她施恩救治。


    與阿秋同侍候在儀華身側的李進忠一聽,立馬低咒道:“兩個背主的叛徒,王妃當時沒要了她們一命,已是格外開恩,做什麽還去救她們!她們活該這樣,早死了也幹淨!”很絕的話說著,一雙清秀的眸子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聲音裏也漸有哽咽。


    迎春、喜冬、盼夏、李進忠四人,在她身邊許多年,又多是極年少之人,一起相處下來,感情自然深厚。就連一心向著她的阿秋,在去年朱能命侍衛逮捕了春、冬二人後,阿秋至今提及二人都是又恨又氣,卻更多的是傷心與自責。


    不過她們與她總歸主仆一場,多年相處的情分不假,她也該去看她們一眼。


    “走吧。”儀華看了一眼偏院裏至親的人,對身旁三人道:“總要問清她們被迫的原因。”


    留了阿秋在宮中處事,她帶著李進忠、盼夏走過太液池,來到囚禁迎春、喜冬的地方——一間坐落於冷宮深處的憋仄陋室。


    走到陋室前,欲讓李進忠推開未著漆的腐朽木門,那看守嬤嬤卻搶先一步道:“那兩罪婢已病多時,屋裏恐有不幹淨,汙了王妃的眼,或過了邪氣來,還是讓人把她們抬出來吧。”


    儀華透過破爛的窗欞,看著黑漆的屋子裏,隱約有惡臭散了出來,她略想了一下,微微點頭。


    不一時,迎春、喜冬被侍衛帶了出來。


    自去年十一月,朱能查出迎春、喜冬曾與李婉兒接觸,將二人抓起關在此處以來,她便在未看過或探聽過她們任何消息。然今日再見,饒是心裏也想過她們的處境,卻不想竟然淒慘至此。


    她們兩人皆是蓬頭垢麵,衣衫襤褸,身上散發出一股股難聞的惡臭,令人直欲惡心。此時在秋日的陽光下看著,她們哪還有一絲一毫的少女嬌俏,若是不知二人未滿雙十,必然以為是五六十的病弱老媼。


    儀華心下大驚,轉頭看向躬著身子的看守嬤嬤,略顯嚴厲道:“怎麽回事?”


    嬤嬤駭然的看了下儀華,目光閃爍道:“隆冬天寒,這裏又沒有碳、炕爐,她們進來沒幾天就患了風寒,也就……”


    不等嬤嬤說完,儀華已然明了,她們二人不過是有罪的婢子,能留下一條命已是難得,又怎麽會有過冬的炭火,有看脈治病的大夫,甚至是連每日的咀嚼之物,怕也是不易得。


    想到這,儀華斂下心中驚色,揮手讓了嬤嬤、侍衛退下,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二人,想起她們以前活潑開朗的樣子,不免一番唏噓感歎,於是也不多言,直接問道:“落得今日下場,你們可覺值得?或是心有後悔?”


    話問下,地上兩人久久無反應,直到李進忠直喝二人名字,依稀可認得是喜冬的一人,吃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儀華不及說話,另一人迎春夢睜開眼睛,狠狠地盯著儀華:“少做好人,以前你就處處防著我們,現在直到我們命不久矣,又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呸,讓人惡——”


    一個“心”字還在口裏,被李進忠赤紅著眼一腳踹去胸口,頓時出氣不及昏厥不醒。


    ——


    (雖然行文至今,是將要離結束不遠了,可是最近真是反應太平淡了,呃)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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