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初停。


    長巷裏很清幽,空氣中浮動著新番泥土草木的芬芳,清香怡人。


    一輛駕以四馬的寶蓋珠纓大馬輦,緩緩地行駛在淅瀝瀝的巷道裏,車尾十餘輛小馬輦依次隨行,軲轆轆的車輪聲響徹不休。


    徐行中,一陣帶著水汽的晨風吹來,微微綣起青綺帷幔一角,一道兩人寬的漆紅角門不經意的映入眼簾。


    角門傾敞,門內是一個空曠的庭院,四周空空如也,沒有花草點綴亦沒有華屋坐落,隻有灰色的高牆、青石的地麵,簡單地無一絲人煙氣兒。此時,許是四更天那場時雨,瓦楞上還有凝聚的雨滴,正順簷落下,敲打在青石地麵上,又一滴一滴的滾落至牆角開鑿的溝渠裏,流淌出去。


    車輪聲依舊,馬車駛過了角門。


    晨風漸停了,帷幔覆上了車窗。


    腦海裏的印象,隻留有冰冷的高牆,亮鏜的地麵,以及那條溝渠……


    儀華倚回軟座,自然的垂下雙眼,尖尖的瓜子臉上表情平靜而端寧,掩蓋了心裏久久難平的心緒。


    那間處處透著冷清的庭院,是前朝元宮用於杖斃宮人的地方。


    庭院裏隻有牆,讓置身於院內的宮人無處可逃,最終在掙紮無果後喪命於亂棍之下,流出大片大片的鮮血染上青石地麵。然,青石麵上的血跡,終究會讓清水洗涮掉,從殷紅的血水慢慢地變得清澈,流進角落的溝渠——隨之,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存在過的人,就這樣的沒了,甚至連最後一點痕跡也被抹去。


    一如兩日前,整整三十八條人命喪命於此,可時短如斯,卻已找不到任何一點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想到這,儀華止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激地睜開雙眼慌亂地看向周圍。


    “王妃,您怎麽了?可是覺得冷?”一個清脆細膩的女聲關切的迭聲追問。


    聽到聲音,儀華神情恍惚的轉過臉去,一張白皙的臉上柳眉杏眼、瓊鼻櫻唇,不正是她的近身侍女盼夏?


    儀華伸手揉了揉陣陣發疼的太陽穴,輕輕搖頭道:“不用緊張,沒什麽事,大概是有些暈車吧。”


    聞言,盼夏關切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地又掩了下去,從車內紅木方幾上翻了一隻茶盅到了一杯清茶遞過去,溫聲細語道:“王妃您先喝口清茶壓壓,奴婢這就把蜜餞、梅子的瓷罐拿出來。”


    話音剛落,隻聽“撲哧”一聲輕笑,迎春吟吟笑道:“王妃,您這可不行!馬車都還沒駛出王府,您就開始暈車,這後還有一日的行程呢!”


    挨著迎春坐得喜冬,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剜了她一眼罵道:“仗著王妃寵您,越發的沒個規矩,現在連王妃都打趣了去,小心陳嬤嬤知道了不收拾了你!”說著一指截上了迎春的額頭。


    迎春素來就被喜冬管著,這會兒也不惱,笑嘻嘻的抱住了喜冬,嘟嘴撒嬌道:“陳嬤嬤和秋姑姑留在府裏照顧二王子,好姐姐你可別去告訴了她們這個,我改一定改。”臉一轉,就向儀華告饒道:“王妃,奴婢錯了,再也不敢打趣您了!”


    儀華聽著放下了茶盅,看著喜冬微微一笑道:“難得出府一趟,你也別過於拘謹了。”


    喜冬心裏有些慌,覺得儀華雖還是一貫的柔聲,卻似把自己方才說話的動機一清二楚,不由言辭閃爍的應了一聲,就推開身上的迎春,去給盼夏打下手幫著拿瓷罐。


    這時,車外忽起一陣騷動,緊接著一片高聲齊呼:“參見王爺!”


    被撂在一旁的迎春,自進了府就再沒出過,聽到動靜忍不住悄悄撩起帷簾一看:一百多名黑甲侍衛動作整齊有致的跪地行禮,隨後又身影利落的翻身上馬,威風凜凜的護衛在車隊外圍。


    迎春看得震驚非常,兩眼發直的攥著帷幔,道:“王府裏也有侍衛,可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就像什麽……要上戰場的戰士似地!還有王爺他一個人坐在高馬上,就俯瞰著那麽多人……”猶言未完,後知後覺的發現盼夏、喜冬饒有興味的目光,臉上刷得一下紅似沁血,半晌才扔了帷幔大叫一聲:“出府了!”


    見狀,盼夏、喜冬對視一眼,俱是掩嘴輕笑。


    儀華卻沒有笑,隻伸手拈了一粒梅子含著口裏,閉著眼細嚐著它的酸甜味慢慢侵襲味蕾。


    三月春,一有騎射宴,一有明軍遠赴大漠。


    而朱棣此行便是以騎射宴為藍玉接風,並趕在明軍春入大漠前巡視三軍。


    如此,這一趟行程最少也要十天半月,豈不是要將曦兒一人留在王府裏這久?盡管她還留了阿秋、陳媽媽、李進忠三人照看,卻依然難以安心,尤其是在她手上沾了三十八條人命以後,她莫名地更加怕了……


    如今,隻能希望這趟行程能一切順利,以求早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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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三月中,風和日暖,天朗氣清。


    通往燕山的路上,林木蔥蘢、鮮花怒放,踏春的行人熙熙攘攘。官道兩旁、樹蔭之下,到處可見擺攤位的小商小販,結伴而行的紅男綠女,一片熱鬧繁盛之景。


    一路透過青灰紗窗看著外麵春景,觸目一眼的綠,鮮嫩嫩地似望不見盡頭。這般舉目眺望,許是視野的開闊,胸襟亦隨之豁達,儀華一掃近幾日鬱結,貪婪的地呼吸著春的氣息,享受著難得抽身府外的愜意。


    不知覺間,一日的行程將闌,如織的遊人各自歸去,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寂靜的山間響起,顯得格外清晰。


    儀華略好奇的往窗外望去,隻見沉沉暮靄中,兩匹飛奔的駿馬由遠及近,馬上兩抹青春飛揚的身影也漸漸明了:兩人臉上猶有幾分風塵仆仆的灰色,卻掩不住其英姿颯爽、風儀俊秀。


    這兩人一人有救命之恩,一人視為親弟,儀華看著臉上眼裏明顯帶著笑意:“你們怎麽來了?徐增壽可是你央了你朱大哥偷跑出來?”


    駕馬駛來的兩人,動作統一的勒住韁繩,速度緩慢的跟在馬車旁,朝著一紗之隔的儀華點頭一禮後,徐增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得意道:“大姐,我倆是封命前來迎接王爺和您的!”說著,一拳打上朱能的胸膛,下頜一揚道:“我可沒央他,是他跟著我一起來的!”


    朱能臉上驀然一紅,又見儀華循話看來,忙低頭抱拳道:“啟稟王妃,大帳已經在營地外搭好了,一應物什也俱備齊。再行半個時辰,王妃便可休息。屬下這先告辭!”


    一口氣說完,雙拳一抱又行一禮,便不由分說的在徐增壽馬上一拍,強行與徐增壽加入了騎衛之列。


    儀華看著駑馬而去的二人,帶著年輕青春的氣息,她臉上的倦意頓消一半,臉上也一直掛著愉悅的笑容直到入帳。


    *


    (抱歉,昨日和今日都上傳的很晚,有些事耽擱了,今天這一章又沒啥子內容,純屬過度了,實在sorry


    。明日會早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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