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壽駕馬回府那陣,早就料到謝氏會大發雷霆,這會兒也不躲不閃,就老老實實站著挨謝氏訓斥。


    謝氏叨了許久,可徐增壽硬是油鹽不進,她心中怒氣不下,直在廳中團團走轉。一陣過去,徐增壽仍是半聲不吭,一廳子的下人也沒來勸,隻覺下不了台,不由將怨怪在了身邊新近的婆子身上,暗道還是薛媽媽得用,隻可惜已是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母子兩正僵持之際,聞訊趕來的常氏一見廳內這般光景,她忙提著六福開的褶裙跨了門檻進屋,疾步上前攙住謝氏,勸撫道:“母親您逐日頭疼,太醫說了氣不著!您快別和小叔置氣。”一頭說,一頭攙著謝氏回了上位坐下,又轉頭說徐增壽道:“三弟,母親最疼的孩子就是你!再有什麽事,你也不能和母親賭氣,可是忘了太醫說過的話?”


    徐增壽被常氏三言兩句一說,想起謝氏往日對他的疼愛,又憶起太醫的話,不由羞愧難當,就走上前兩步,雙膝下跪,道:“母親莫氣。”


    氣氛微緩,常氏見機奉上茶盞,又寬慰數句。


    謝氏接過茶盞,瞥了一臉關切的常氏一眼,眼中含著滿意。


    常氏低下頭,掩下唇邊的苦笑:嫁入魏國公宅都有十年了,難道還像初嫁時的新婦,不懂眼色一味的端架子,最後自吃苦頭不成?


    謝氏抿了口茶,氣息漸平伏,抬首誇了常氏一句,對著一廳下人冷笑道:“養你們真是白養了,給本夫人滾出去!”七八名下人心中暗暗叫苦,自從老爺納了林姨娘,夫人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叫他們走也是好。這樣一想,幾人腳下生風似地一股煙兒的退了出去,在廳外簷下伺候。


    這時,徐輝祖恰似從宅外回來請安,見下人們斂容凜氣立在外麵,心中料定有事發生,又存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讓了他們立在階下守著不讓人進,方闊步進了廳中,果真見裏麵情況不對,便問道:“母親何事如此動氣?竟罰了三弟的跪。”


    一經徐輝祖提醒,謝氏火氣又起,“篤”地一聲擱了茶盞,怒道:“你看看你這個弟弟?你問他做了什麽!他居然備了禮,跑去求那個女人!這不是想活生生氣死我!”徐輝祖曉是“這個女人”指的是誰,聽了不由蹙眉,不讚同道:“母親,這話可不能再說了。三弟去看有喜的長姐,是在自然不過了,您勿要再如此了。”


    “嗡”地一聲巨響,謝氏腦海中瞬間炸開,激得她一下從椅子上蹭了起來,指著徐輝祖大受打擊道:“你!你居然向著那個女人,幫著她說話!不就因她有了喜脈,還是燕王妃嗎?這又有何大不了,啊?”


    徐輝祖未理睬常氏使來的眼色,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道:“母親,這不是我幫著誰說話。而是現實擺在我們麵前,她是您的長女,我的嫡親妹妹,我徐家出去的燕王妃!您不要再——”


    “啊——”謝氏尖叫一聲,打斷他的話道:“她不配!她不過是個賤人生下的小賤人,和林氏母女一樣的下賤人!憑什麽讓老爺記著她,還有她們!”說著,謝氏雙眼陷入瘋狂,似有兩處怨恨的火苗在熊熊燃燒,讓她不禁恨聲道:“那個小賤人,仗著有了喜脈,一個月裏日日變著法子折騰我!前兩天總算走了,結果呢?竟然攢輟著我兒子去北平從軍,她準是沒安好心!”


    “不是她唆使兒子去的,是我自己跑去求的,與她無關!”一等謝氏說完,徐增壽立馬仰頭反駁道。


    這話一出氣得謝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上不去,徐輝祖卻聽得一震,隨即喝道:“什麽?你想去北平,加入北平軍?這不行,你斷了這個念頭吧!”徐增壽對長兄的反駁絲毫不詫異,臉上隱有少年的得意,道:“大哥,我已向從軍一事給燕王殿下說了,他已經同意。讓我先回來給你們說一聲,他明日自會登門同你們說!”


    見他竟敢先斬後奏,徐輝祖臉上一片鐵青;徐增壽有些害怕,卻不願就此放棄這個大好地機會,於是硬著頭皮道:“大哥,燕王殿下都同意了,他還要親自造訪。這事已這樣了,咱們魏國公宅可是駁不得,怎麽說他也是以親王之尊為父親守喪了,這些薄麵是得給……”


    一語未了,徐輝祖一拳打了過去,徐增壽滾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道:“大哥您……”徐輝祖握緊雙拳,狠瞪道:“真是翅膀長硬了!是,我們是拒絕不了,明日不用他登門,我們就要主動登門道謝!”


    見徐輝祖同意,徐增壽已喜得不見他臉上的怒意,一臉狂喜。


    徐輝祖瞧不慣他那樣,但是以至此,說不定徐增壽去了北平不僅可鍛煉出來,還可以穩固徐家在北方的影響力。此般一想,倒也算是默認,隻哼上一聲道:“世人皆道燕王禮賢下士,正氣凜凜,是一條漢子。但有的事不是那麽簡單,到時你別被他哄了去就成!”


    徐增壽正高興得近乎忘乎所以,也不敢說得什麽,隻是直點頭。


    謝氏一見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定了事,完全無視於她,簡直氣得沒法,道是儀華收買了人心來報複自己。當下,怒火燒倒了極點,悶住的一口氣再提不上來,竟生生地被氣昏了過去。


    這一昏倒嚇得兄弟倆、常氏三人大驚,忙派人去請了太醫來看,又是灌藥又是施針,一直到了子夜謝氏慢慢醒過來,三人才安生的各自睡下。


    次日一早,徐輝祖便帶徐增壽登門造訪,朱棣忙讓人請了二人進來,含笑道:“本王正準備去魏國公宅,你們倒是先本王一步。”徐輝祖拱手道:“幼弟能前往北平跟隨王爺,是他的造化,也是王爺的恩典,豈敢再勞煩王爺您?”


    一番話聽似恭敬,語氣卻過於硬氣,朱棣不甚在意的一笑置之,道:“我等是為至親,提這些未免見外。”說著話,似忽然記起一事,麵作關心道:“聽說昨日老夫人請了太醫施診,可是安泰?”


    徐輝祖想起下了病起,仍臥病在榻的謝氏,笑容僵了僵,答道:“謝王爺關心,家母無礙。”見對方不願多談,朱棣眸中亮光一閃,便另轉了話題來說,卻何奈對方無心交談已言告辭,他亦無心再留人,隻冠冕堂皇道:“後日就要啟程,增壽想是還未整裝過行禮,本王也不多留了。”


    徐輝祖曾在北平練兵,總覺朱棣人在北平與人在京師有差,對他心裏有些計較,這一聽他允了話,當即拱拱手攜弟離開。


    看著並肩離開的徐家兩兄弟,朱棣閑適的端起茶盞飲下一口,頭也不抬地道:“明日去靈穀寺,該早去做了安排。”一旁侍立的陳德海,低下頭應道:“小的知道,請王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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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穀寺位於鍾山東南麓,是大明佛教三大寺院之一。曾由朱元璋親筆題下“靈穀禪林”匾額,並書“天香飄廣殿,山氣宿空廓”對聯賜寺,可見其寺規模宏大,隱有三大佛寺之首的趨勢。


    儀華隨著朱棣下了馬車,就看見一座三拱門飾綠瓦紅牆的門廳,廳階下麵鬆翠林茂兩列,賣著吃食、香燭、耍貨等物什的小商小販三三兩兩地在樹下擺著攤子。觀之,一片熱鬧繁華之景,甚似佛誕、觀音壽辰等時日景象。


    陳德海見儀華母子目光俱投在一旁小攤位上,便笑道:“有句話叫‘穀雨三朝看牡丹’。這靈穀寺除了牡丹丹,還有櫻桃花、綠梅等都有。這樣即使不是佛緣之節,前來上香賞花的遊客、叫賣的小販也是不少。”語畢,倏又拍著頭“哎呀”一聲道:“小的怎就忘了王妃就是金陵人,倒在您麵前賣起學問來了!”


    她雖在此地居住多年,卻從未踏出過魏國公宅的二門一步,又如何來這裏、知道這些。


    儀華無聲一笑,隻將手遞給了阿秋攙著,又囑咐小內侍看好朱高熾,便拾階而上,往寺裏走去。


    朱棣目光犀利,捕捉到儀華臉上忽閃的落寞,他心中生起一抹探知欲,旋即又壓了下去。然後自好笑的搖了搖頭,即偕著儀華母子在丘福、朱明等十多名侍衛護衛下,很快地進了大雄寶殿上了一束香後,便避去其它諸殿,直接到了事先備好的禪房歇息。


    一時歇了一盞茶的功夫,儀華心裏惦著馮媽媽的墓就在後山腳下,隻略喝了幾口茶水,食了半塊糕點,就食不下咽任何東西了。


    朱棣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儀華,罷了罷手,陳德海心領神會地遣了人下去,又自個兒親自領著朱高熾在禪院裏玩耍。


    見朱棣摒退了左右,還支開了朱高熾,儀華心中頗不平靜,幾欲啟唇相問,可去年五月那夜的傷痛依舊在叫囂著疼,“馮媽媽”三字終難脫出口內。


    還再猶豫不決。難道那次就記得如此之深?還是女人心性果真就是這般?


    朱棣暗下斷言一句,也不願再費心思去猜,便直言道:“今日本王帶王妃來靈穀寺上香是有如意,王妃應當清楚。你那位故人的墓地,陳德海已打點妥當,可以去。”


    聞言,儀華雙手刹時緊握成拳,心裏默念道,馮媽媽,她來看您了!


    (總算補齊了,晚上正常更新還有一章,O(∩_∩)O,這章謝氏有些多哈,主要是不喜歡她。。。。)(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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