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道長長的吸氣聲從李西發白的唇間溢出。


    馮媽忙住了手,滿眼流淚道:“這遭得什麽罪喲!看這小臉腫成這樣,可又不能不塗了藥膏,否則傷了容貌怎辦?”阿杏從旁寬慰道:“小姐臉上隻有一道指甲劃下的傷口,隻要等著結巴了,過上一個來月必是會好的。”說著就指上她自個兒的右臉頰,說起了小時候受傷的事以為勸解。


    馮媽冷眼瞅了阿杏半晌,待她說完,隻淡淡的表示了知道,便打發道:“阿秋年紀小,她看藥爐子,我不放心。你去替換了她進屋伺候吧。”阿杏笑容一僵,隨即又笑應著下去。


    看著阿杏離開的方向,馮媽啐了一口,冷笑道:“以為我不知道,還想混了進來。”說罷,複又轉頭看著李西,喜極而泣道:“小姐您可算是熬出頭了!老爺必定是認下了小姐。”


    “唔……”臉上疼得厲害,又加之耳旁嗡嗡不明的說話聲,終讓李西從沉沉的昏睡中醒來,一睜眼就見馮媽暗自垂淚,忙一個掙紮坐起身,就焦急萬分地問道:“馮媽,你怎麽了?是不是徐……他為難你了?”


    馮媽放下手中的膏藥盒子,取了一個靠背褥子墊在了李西床頭柱上,又扶著李西半倚著躺好,這才不緩不疾的將徐達叫她過去,是為了問李西的身世並這些年生活情況的事,一一述了遍。


    聽完馮媽說的,李西簡直哭笑不得,她思來想去了一個多月,就是為了想法子讓徐達認下她。卻萬萬沒料到,徐達竟然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見李西半大個人兒,眼裏卻有冷光泛出,馮媽似嚇壞了般急忙解釋道:“小姐您可別亂想!老爺多年未問過您的事,那是因為老爺他時常在外征戰,甚少回了宅裏。這次還是為了大小姐的婚事,才特意趕回來的。”


    糟糕!怎就將想法露了出來!


    李西暗自懊惱一句,忙悄悄掀了眼瞼窺了馮媽幾眼,見馮媽臉上並未有懷疑的神色,方略為安了心。卻依然有心虛之感,遂立即纏上了馮媽,故作撒嬌道:“媽媽,疼,好疼呀。”馮媽一聽,心瞬間又揪了起來,含淚念叨道:“羅媽那個藩婆子,仗著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人,一向蠻橫慣了,現在還敢動手打了小姐。哼,老爺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李西無奈的聽著馮媽的抱怨聲,她實在不解,徐達不過就是盡了做父親的義務安置了她,倒引得馮媽以為徐達真會對她有多疼愛似地。


    說話時節,馮媽又拿起了藥膏,看著李西紅腫不堪的臉頰,心下一橫,誆哄道:“明個兒,老爺要見小姐,小姐這摸樣去見老爺可不好。所以一會兒,婆子給您上藥的時候,小姐可得忍忍。”


    徐達要見她?李西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卻不想來得這麽快,昨日她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明日就要見她?一時間,李西腦子裏暈暈乎乎地,隻是一個勁地想著明日徐達要見她的事。倒忘記了臉上的疼痛,由著馮媽三下五除二的為她上了藥膏,又服侍著她喝藥睡下。


    轉至次早,不過五更天,馮媽已起身忙活,翻翻找找許久,倒也叫她從壓箱底裏揀出一件半舊不新的綢緞背子,喜得她連忙又找了四尺紅綢帶綁在了李西發上的雙平髻兩端,好用來配搭衣裳。


    待收拾停當,已是日上三竿,馮媽卻仍覺不妥,拉著李西在鏡台前左照右照,直至徐達派了執事媳婦子前來催促,這才甘願放了手,又從貼身存著的白絹裏數了二十枚洪武通寶的錢幣,遞了過去,道:“請媽媽吃杯茶水,還望多照看下我家小姐。”


    媳婦子接過錢幣瞄了一眼,一縷鄙夷從眼裏閃過,卻很好的笑著掩飾了過去,收下了錢幣道:“馮媽媽放心,婆子自當護好小姐。”見媳婦子收了錢,又應了話,馮媽放心的看著媳婦子帶著李西離開。


    不時片刻,便來到了正院第三進宅落,媳婦子在無壁的廊廡下駐足,回頭看了眼李西,又朝一座兩層樓高,頂樓建有兩個四角小亭的看樓努了努嘴,陰陽怪氣道:“平時這個時候,夫人總喜歡上看樓去,也不知可是看見小姐您來了。”說完,許是覺得李西年紀尚小未必聽得懂,不免意興闌珊的斂了怪笑,徑直穿過長長的廊道,到了東院樓停下,又稟了當值的小廝後獨自退下。


    “老爺,人到了。”當值的小廝砰砰輕扣了兩聲門環,恭謹稟道。


    “恩,讓她進來吧。”一道渾厚有力的男子聲音從屋子裏傳出。


    小廝領命,一把推開兩扇雕花木門,爾後退至一旁,道:“請小姐入內。”李西深呼口氣,懷揣著忐忑與不安,抬腳踏入了房間。


    進到室內,一眼即發現這裏並不是書房,而是一間休息室。室內擺設很是簡樸,簡樸的近乎看不出它屬於大明開國將領的房間,與她前些日子所住的西院偏角一隅相差不大,隻是更精致些,也更簇新……


    簇新?!


    “常年累月在外打仗,這間屋子極少使用,又有仆人每日打掃,自是時新。”徐達撂下手中的書卷,從旁說道。


    正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冷不丁徐達突然出聲,李西當場愣住,又想起說話人是誰,忙手慌腳亂的低下頭,按著馮媽事先的交代,向徐達行了個禮,脫口就要道出那句“女兒拜見父親”的話,又硬是拗口的將它咽下,極是敏捷的另道:“參見老爺。”


    見李西從緊張慌亂至很快鎮定下來,徐達確有些吃驚、賞識,但聽她喚出口的稱謂,不由皺眉訓道:“那個叫馮媽沒教導過你應有的禮數嗎?該如何喚人,你也不知道!”聞言,李西大喜過望,她還以為有場硬仗要打,沒想到徐達已認下了她!隨即,仿若生怕徐達反悔一般,李西忙重又施下一禮,難掩激動道:“女兒拜見父親。”


    徐達輕“恩”了一聲,算是受了禮,又隨口說了幾句麵上的話,看著李西都是小心翼翼的答了,才話鋒一陣,出其不意的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李西一愣,未料及徐達話題瞬即一變,不過幸在她早已向馮媽探清了身世之類的事,倒也不慌不忙的答道:“女兒是今年正月十五那日,偶然從馮媽媽和張媽媽談話中得知。”


    徐達插口道:“所以十六一早,才一個人跑出了西院,和膺緒有了過節。”聽言,李西心下又舒了口氣,看來徐達對這個被遺忘了六年的女兒已經徹查清楚,等會她隻需回答是與不是即可。想到這裏,李西忙作勢麵紅耳赤的低下頭,聲若蚊蠅的“恩”了一聲作以回答。


    隨後,徐達也沒讓李西失望,皆將一些已知的事挑了幾件複述一遍也就作罷。卻始料未及,就在李西暗自慶幸通關之時,徐達出口叫住欲以離開的她,問道:“你可怨夫人曾要將你賣走?”


    怨!怎麽會不怨!可怨又有什麽作用?


    李西輕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轉身有些膽怯的望著徐達,咬唇說道:“馮媽媽說女兒不對打了三少爺,惹了夫人生氣,才會被賣掉。可是我……女兒不是有意的,三少爺說我不是……”


    不等李西咕噥不清的話什道完,徐達已截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以後你也別再叫夫人、少爺了。唔,就隨華盈一道喊母親、兄長吧。”這是好事,豈有不應之理,李西忙脆生生的答道:“是,父親。”


    徐達點點頭,揮揮手道:“你還在養病中,下去多休息。”李西依言而行,福身退下。卻在推門踏離房間的那一刻,耳尖的聽道一聲淡淡的歎息,她不禁腳下一頓,眼前似乎浮現出徐達飽經風霜的麵容,以及他眉宇間隱隱閃現的正義豪邁之氣。


    憶及此,李西微微一笑,一抹感激之情躍上心頭——徐達,謝謝您的正義豪氣!


    (衝新書榜中,求推薦票,點擊,^_^謝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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