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樂冰,他正站在花牆後,輕搖紙扇,嘴畔掛著笑意,悠閑的賞著月色。


    "你怎麽還沒回去?"他悶聲道。


    樂冰朗朗笑道:"我樂冰來看熱鬧啊,這一次你爹肯定會揍你,看著你俞仲凡被修理,機會千載難逢啊,我正在等著跟你一起出宮,去俞府拜訪一趟呢。"


    "少幸災樂禍!"俞仲凡轉身掉頭便走。


    樂冰搖著頭,迅速跟上去,低聲笑道:"真小氣,從小到大你看著我爹揍過我幾次了?這次也該輪到我樂冰看你俞仲凡挨揍了吧?"


    俞人凡疾步前行,樂冰那裏肯放過,興致勃勃的拍著他的肩同行,卻在宮門口遇到了俞大將軍。


    俞大將軍臉色陰沉凝重,板著臉,隱隱約約帶著一抺殺氣。


    樂冰一看苗頭不對,笑著打聲招呼"俞伯伯。",便機伶的溜了。


    俞氏父子倆人騎著馬回到俞府。


    月光下,空氣冷寂,初冬增添了幾絲涼意,俞大將軍府大門旁的楓葉紅似火,微風吹過,落了滿地。


    俞夫人正在門口忙著指揮家仆在廳院各處掛上紅綢,仆從們忙進忙出莫不為了二少爺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


    "全部給我拆下!"


    忽地,俞大將軍下了馬,大吼一聲。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俞夫人怔在原地,所有仆人也抬頭看著老爺,一臉的迷惑。


    俞大將軍"哼"了一聲,大步跨檻而入。屋裏遠遠便聽見公公回來的聲音,聶亦靜忙不迭送上茶水,


    茶盞剛放下,忽然,"碰"的一聲,俞大將軍竟用力的往桌上一拍,茶盞差一點兒就往外飛了,亦靜嚇得臉色蒼白,這時俞仲凡剛入門,擺擺手,讓她先退下。


    她瞥了丈夫幾眼,轉身進入隔間。


    俞大將軍臉色鐵青,手指著兒子,厲聲喝道:"孽子,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俞夫人眼見不對勁,趕緊從外麵走進來,安撫道:"哎喲,大將軍,這是怎麽了?怎麽生這麽大的氣兒?你這樣大小聲會把家裏的喜神給嚇跑的……"


    "那裏還有什麽喜神啊?!"俞長天怒道,愈想愈氣,索性抄起桌上的茶盞恨恨的往兒子身上擲去,俞仲凡也不閃躲,任憑茶盞往他額上擊中,"咚"的一聲,應聲落在地上,霎時間俞仲凡的額角已滲出血來。


    "哎啊,我的兒啊……"俞夫人心疼極了,趕緊抽出絲帕替兒子拭血,一邊回頭埋怨丈夫,"你是瘋了嗎?對兒子下手這麽重?留下傷痕,你讓他如何入宮迎親呢?"


    俞長天暴怒道:"現在還迎什麽親?!陛下已經下諭取消親事了,作出那等下流事,哼,還好沒入門!"


    定是發生大事了?


    俞夫人聽了納悶不已,轉過頭,抬眼看著兒子,"取消親事?仲凡跟公主的婚事取消了?這不還好好的為什麽要取消呢?"


    "對!問問你的好兒子去!跟著太子、公主出宮,要他守在身邊居然還能讓公主幹下那見不得人的事。"


    俞夫人愈聽愈迷糊,去了趟章州不但太子沒了,連公主也發生什麽事了嗎?


    "爹,公主不是有意的。"俞仲凡不顧父親的盛怒,仍竭力維護安珞,"公主的人格爹不是也很清楚嗎?她豈是那種隨便的女子?"


    俞長天罵道:"混賬,你還沒搞懂嗎?公主是不是真的完壁重要嗎?我俞家的媳婦在大婚的前幾天跑去當眾自揭醜事,丟了我們家的臉麵,你要爹以後有何顏麵麵對官場同僚啊?俞家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羞愧啊!她還有廉恥心嗎?"


    俞仲凡不顧父親的怒氣,對安珞仍極力維護,"爹!公主是不得已的啊……公主的痛苦我明白,莫不是情勢趨使已經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這世間上有那位女子願意這樣玷辱自身的清白,更何況還是一國的公主?安珞公主她……讓我好心疼。"


    "你這小子!"俞長天聽了氣極了,揚起手想打兒子,瞥見他額頭上的血跡卻遲疑了,停在半空中頓了好一會兒又把手放下,歎了口氣,"為了她,你是呆了嗎?她丟的可是你的臉麵啊!你這胡塗的混賬東西!"


    "因為仲凡暸解她,公主是不得已的,為了守護皇室才會站上風尖刀口,她心裏的痛楚誰能明白呢?她比任何人都痛啊。"俞仲凡神情痛苦。


    "就你明白她,她怎不明白你,不替你著想呢?你真是胡塗了嗎?"


    "皇室存亡之際,爹讓她怎麽替自己打算?一旦失去金氏這個大靠山,他們要怎麽生存呢?難道爹您肯支持陛下嗎?"


    "我俞長天難道是胡塗了嗎?不懂政治的無奈與可怕嗎?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奪權奪勢啊,我們俞氏隻支持般龍國,隻肯為守護般龍國而戰,那些爭權奪利、宮廷鬥爭都與我們無關……不隻是我,整個俞氏宗族都一樣,你身為俞家的一份子就得認清這一點。"俞長天瞪著兒子半餉,很慎重的叮囑。"你得牢牢記住我們俞家是般龍國的臣民,不是陛下也非麗妃的臣民!你必需為龍國竭誌盡忠,那怕是拋頭盧,灑熱血……你俞仲凡效忠的對象永遠都是般龍國啊。"


    "孩兒明白。"俞仲凡神色肅然應道,眼神透露出堅毅。"我俞人凡必為般龍國竭盡忠誠。"


    他說的是肺腑之言。


    "好吧,你下去吧!"俞長天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抬抬手,打發兒子。


    俞仲凡作個揖便退下。


    俞夫人走到丈夫身邊,替他順順背,低聲道:"老爺別氣壞了,仲凡這孩子品性好,重承諾,是個好孩子啊。"


    "妳別怪我狠心打了他……"俞長天又歎了一口氣,"雖然仲凡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打從妳把他抱回來那天,我就從沒把他當成別人過啊,既然是我俞長天養大的兒子,便永遠是我俞家的子孫,身為俞家人,就得忠於般龍國,這是他該做的事啊,我並不希望他卷入麗妃跟陛下的爭權奪利之中啊,這完全是為了他著想。"


    俞夫人低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還是寛寛心罷,別憂心太多了。"


    俞長天歎氣道:"是啊。"他突然抬頭問道;"公主悔婚之事,妳倒是不生氣?"


    俞夫人柔聲笑道:"那公主也是無奈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癈吧?陛下絕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麗妃也不會輕易幹休,那宮闈之爭有多麽殘酷可怕,臣妾可是親身經曆過,老爺不想仲凡被卷入政爭,這門婚事沒了就沒了罷,雖然捥惜,仲凡……"她歎口氣道:"那傻兒子說不傷心是騙人的,他隻是不想讓所有人替他擔心,那孩子就是死腦筋,一個這麽好的賢媳婦在家裏卻跟守活寡似的,兩人似乎還沒圓過房呢。"


    "什麽?竟還沒圓過房?"俞長天又怒了,"該死的小子,那可是聶大將軍的女兒啊,他竟給老子冷落了?真該死!"


    俞夫人笑道:"老爺別氣,仲凡對媳婦頗為敬重,並沒有虧待她,咱們的傻兒子,臣妾再慢慢去開導便是。"


    "咱們的傻兒子?"提起兒子,俞長天登時神色微黯,眸光迷離起來,"是啊,仲凡是咱們的傻兒子,可那個孩子呢?才幾個月大便離開我們身邊了,妳還會想他嗎?"


    俞夫人眼眶馬上紅了,想起那個懷胎十個月的親生骨肉,未免有些傷感,又怕老爺傷心,反而安慰起丈夫來,"那孩子跟咱們親緣簿,沒了就沒了,老爺你也別想他了,徒然傷神罷了。"


    "是啊。"俞長天幽幽的歎了口氣。"沒了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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