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道


    主角是鬼族出身的赤鬼族民,以古墳為依托,獲得了行走在人世的能力。頂著獨立診所醫生的身體,在欲望的大都會裏展開冒險而奇異的人生。


    虛耗:主角第一次出馬(出診),捕獲的鬼物。虛耗一族在鬼族裏也是鼎鼎有名的種族,它可以自由穿行於人世和陰間,等閑的法術也無法傷害它,兼之身懷虛空法術,是一等一的小偷、十足十地盜賊。


    穆氏診療所,主角開的個人診所,位於老城區的一處三層樓平房,一樓是主角工作的地方,二樓是主角吃喝拉撒的居所,三樓則是房東一家子。


    時間:或許是現在,或許是未來,總之肯定不是在過去。


    序“虛耗”李鼠


    說起‘虛耗’這個小鬼,在曆史上也是很有一番名氣的。見記載的就有唐玄宗時候的宮廷記事。


    話說,唐玄宗開元年間,玄宗皇帝領著楊貴妃到驪山上去避暑。住了幾日,貴妃娘娘覺得不如意,便提前回了宮,玄宗皇帝心中不悅,竟生起病來。


    有一日,白天,玄宗躺在床上,夢見一個小鬼,穿著一條紫紅色的圍裙,一隻腳光著,一隻腳穿著鞋子,腰間係著一隻鞋,斜插一把竹扇,在偷貴妃的繡花香囊和自己的玉笛,圍繞著寢宮在玄宗跟前戲耍。


    皇上大聲喝問他,小鬼回答說:“臣是虛耗。”皇上疑惑問道:“朕從來沒有聽說過虛耗這個名字。”小鬼便笑著回答:“所謂虛,就是在空虛中偷人家的東西如同遊戲;所謂耗,就是損耗別人的喜事使它變成憂事。”


    皇上有些惱怒,想呼叫武士。這時周圍白茫茫一片,寢宮外麵的武士當然看不見了。皇上又急又怒,連連喝罵。一會來了一個大鬼,扣了虛耗的眼睛,劈開兩半把它吃掉。這個大鬼就是日後非常有名的鬼族君王,鍾馗!抓了虛耗小鬼,皇上的病也就好了。


    畫聖吳道子根據這事,創作了一副鍾馗抓鬼圖。形象跟玄宗皇帝作的夢一模一樣,玄宗皇帝就把這畫收藏在宮裏,此後皇宮裏果然沒有虛耗妖孽作祟。


    這鍾馗抓鬼在後世逐漸演變成一種驅邪的民俗,每到除夕,人們不僅在大門上懸掛鍾馗抓鬼圖,而且在室內、床下甚至廁所都徹夜點上明燈,民間稱之為“照虛耗”,以此祈求一年的太平。


    虛耗這鬼名後來就變成了一支龐大的鬼族,它擅長趁虛而入地進入人們的家中,使這個家庭喪失財富,沒來由地招惹禍事,使好事變成禍事。


    虛耗李鼠,是經年已久的老鬼,自從住進陳家後,這個並不富裕的寒家便接連遇上厄運,不是東西無端失蹤,就是身體屢屢發生問題,一家大小愁雲慘霧地過了一個月後,經過有心人的指點,找到了穆氏診療所的穆大夫。


    鬼族的氣息,同樣鬼族出身的穆大夫當然一聞就知道了。反正身邊也缺了個跑腿的助手,穆大夫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個時候,心裏忽然有些警覺的虛耗李鼠,正想拐帶走自己的收獲時,穆大夫及時出現,一手就擒拿住了它,並把被虛耗偷走的財物都歸還給了陳家。為了防止‘李鼠’偷跑,穆大夫用鐵鏈鎖了它的脖子,扣在腰帶上帶了回去。


    花了一點時間後,虛耗李鼠被穆大夫調理教導成了忠心無比的奴仆001,在穆氏診療所裏住了下來。當然了,有了這個法力強大的穆大夫在,這棟三層平房自然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了。


    而此後,穆大夫就正式開始他的驚險、刺激、爽快地大都會生活。


    第一章咒殺道士


    古舊的水泥橋,是連接老城區和新城區的唯一道路。被臭氣衝衝的汙水所圍繞的老城區,居民們要去到外麵,唯一經過的途徑,就是這條可並排三輛小轎車通過的古老建築物。一到夜晚,橋上行人稀少,新城區的人極少經過這裏,而老城區的居民則選擇待在家中,甚少外出。


    大都會的繁華從來沒有光顧到這裏,像母親拋棄的孩子一樣,這缺少照顧沒有溫暖的地方,是‘疾病’的孳生地,‘蚊蠅’的溫床。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慢地在橋上駛過,孱弱的橋身因為這意外的重量而微微發抖,橋邊的流鶯和無所事事小流氓用羨慕的眼光盯著這輛豪華的重型轎車,防彈甲板加厚的高級轎車出自一個非常有名的牌子,它給人的感覺是安全、可靠、值得信賴。


    車子裏流淌出三國演義的評書段子,抑揚頓挫的聲音是某個著名評書家的招牌。此刻車裏播放地正是他引以為豪的三英戰呂布段子,除了這個聲音,轎車裏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其他聲音泄露出來。


    這樣的車子本來是不該出現在老城區的,即使出現,等待它的也將是消失的命運。不過車子的牌照讓別有用心的人停止了動歪腦筋的打算。xx00594,動動我就死!這個恐怖的號碼傳說是屬於這大都會裏某個幫會老板的座駕,當初為了搶奪這個號碼,還傷了老板間的一點感情。這樣恐怖的大人物,不是街頭小混混能招惹的起的。黑暗中一雙眼睛傳遞了罷手的訊息,沒過一會,老城區裏所有街頭小混混們都收起了邪心。


    轎車經過一條小巷時,停了下來。小車裏的評書播放完後,轎車的車門才慢慢打開。先落車的是一位粗壯有力的保鏢,警戒地左右掃視後,被他犀利眼光注視到的混混都乖覺地低頭,四下走開。保鏢確認周圍安全無事後,俯下身體,朝轎車內的老板點頭示意。


    從轎車後尾箱裏搬出一輛輪椅,保鏢很小心地扶著老板上了輪椅,然後一前一後的兩個保鏢才緩慢地引導著輪椅前往此行的目的地——穆氏診療所。


    還未走遠的幾個混混借著巷口昏黃的燈光,終於看見了這個人的真麵目。梳理地很整齊的大背頭,上麵烏黑油亮的保養油讓頭發保持著健康以及不符合年齡的年輕光澤;寬厚的額頭有一些冷汗,不多時已經蒸發幹淨;古銅色的皮膚底下,湧動著驚人的爆發力,但很顯然那力量已經不能完全發揮出來;略微有些病態的眼神裏,冰冷的目光依舊。被人注視的感覺讓那冰冷目光的主人轉過頭來,隻一眼,就讓那些小混混們如墮冰窖。


    輪椅經過那條崎嶇不平的小路,本來該顛簸起伏不斷的,可是在保鏢的操作下,一切都是平穩而協調。


    停止營業的招牌剛剛準備掛上,看見有客人上門,診所的主人訕笑一聲:“嘿!你們是昨天預約的那位嗎?真不巧,你看,我都要關門了。”


    前麵那個保鏢回頭看了一眼,輪椅上的男人點了點頭,直立起身子,向那男人低頭致歉。


    見好就收的診所大夫笑嘻嘻地放下手上的招牌,手一擺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自己先進去了。


    前麵的保鏢緊跟著進入診所,沒一會就打了個安全的手勢。等到輪椅到了診所的小房間時,等了已經有十分鍾的大夫依舊保持著職業笑容。


    兩個保鏢觀察房間的狀況後,各自找了個地方,確保在他們的視線下,房間裏不會出現安全的死角。


    其實空曠的房間內也沒有什麽值得警戒的地方,除了一張寬大的辦公台和幾張折疊椅子,十來個平方的小房間裏,別無一物。


    取出一份預約書,讓那輪椅的主人過目後,診所大夫才收斂起笑意十指交扣地放在麵前:“鄭老板的事情,既然找上了鄙人,那麽兄弟我自然是要盡心盡力完成的。先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穆名逢春。穆是嶽武穆的穆,逢是有緣千裏來相逢的逢,春是妙手回春的春!”


    “好名字啊!”保鏢甲很捧場地笑喝了一聲。


    “名字好啊!”保鏢乙也很捧場地應了一聲。


    穆逢春喜笑顏開地點頭笑納後,順便把眼光投向了一直沒開腔的鄭老板。臉色凝重的中年人絲毫沒有跟進的意思,側頭看著穆逢春,很是坦白地問道:“穆大夫,你確定你有十足的把握嗎?”


    沒有立刻回答的穆逢春拿過一隻簽字筆,在空白地處方紙上,寥寥畫了幾筆,然後推給了鄭老板。


    疑惑地中年人隻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目光,好半晌才回過味來,樹起大拇指朝穆大夫比了比,鬆了一口大氣地躺靠在輪椅上。


    “穆大夫,你是怎麽知道的?這個形狀除了有數的幾個心腹親近人,絕對沒有別人知道。”中年人把頭朝上看著天花板,遊離不定的眼光在一瞬間轉過了數十個念頭。


    “我的眼睛和正常人不同,可以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鄭老板胸口上的……”手指比了比心髒的部位,臉色不變的中年人沉聲道:“那就一切拜托穆大夫了。”


    “好說好說!救死扶傷正是我的本職工作。樓上請!”


    一行人上來二樓,進入一個古怪無比的房間。這個房間,讓第一次光臨的三個外人心髒重重地跳了幾跳。


    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房間的中央位置挪移出一塊空地,並用符篆布置了一個丈許方圓的五星法陣。


    緊張的保鏢不由自主地摸往了腰間,那裏藏著小型的折疊微衝,隻要一個不對勁,這火器能在瞬間把一個人打成馬蜂窩。


    被叫作是鄭老板的中年人擺手停止了手下那愚蠢地舉動,見多識廣地他此時到真的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年輕大夫確實有能力解決他的疑難。


    五枚古錢擺放完畢後,這個五星陣法就開始運轉起來了。從窗外流淌進的月光照射在陣法上,毫無保留地被吸納進古銅錢裏,沒一會,五枚放出青光的銅錢徹底激活了陣法,青白兩色的光蛇從一端遊竄到另一端,周而複始,來往不休。


    “鄭老板,請坐在這個陣法的中央位置,並脫掉上身的衣服。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言笑不忌的穆大夫此刻臉色嚴肅,語氣更是不容置疑。


    輪椅上的中年人在保鏢的攙扶下,步入陣法中心,盤腿坐直身體後,很是艱難地除去了上身的衣物。


    看到鄭老板胸口處的猩紅肉瘤,一直沉默的穆大夫眉頭跳了一跳。“為了讓鄭老板你相信鄙人的本事,我就說說這個病情的來由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這個隱秘的怪病,他相信除了他以外,並沒有第三人知道,如果穆逢春大夫真的像傳說中那麽神奇的話,這到是一個不錯的考驗。


    “一開始的時候,鄭老板的手心或是手背,多出一個黑痔;時間一久,那黑痔就逐漸擴散,變成一枚釘子一樣的黑色疤痕;接著,釘子變成了一把鐵鉤……”看了一眼認真聽講的中年人,穆大夫輕輕一笑繼續說道:“鐵鉤遊走到手腕那裏時,開始壯大,長出雙螯、四對腳,彎鉤的部位變成蠍尾……成型後順著手腕,遊走到手肘、胳膊,最後直撲心髒……”


    鄭老板眉頭雖然動也沒動,可是默然地他還是輕歎了一聲,表示肯定。“鄭老板,你還這樣淡定,我可真是要佩服你了。要知道,這蠍子一樣的肉瘤一旦覆蓋住你的心髒,神仙也救不回你的性命。”


    鄭老板微曬道:“這不是還有一段距離嗎?穆大夫不是沒有法子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要你去掉這七星毒蠍,多少錢我都給。”


    “不錯!這玩意確實是叫這個名字!鄭老板能叫得出名字來,看起來一定是有方家的指點吧!”


    鄭老板點了點頭,苦笑道:“他是我盟友的一個至交,雖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他說以他的能力,還是無法幫助我的。道上盛傳你是個無所不能的黑道醫生,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如您所願,老板!”穆大夫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禮,“您身上的這個玩意,是北鬥七星陰陽術裏的陰之術。南鬥注生,北鬥注死,古往今來的法師們很是會借用星鬥的力量。不過您這個可不簡單,七星蠍子是咒殺道士的專有法術。鄭老板,您惹上來頭很大的黑暗勢力了。”


    鄭老板微微額首,停了一會才緩緩說道:“道上有人想對付我,肯定是因為地盤的事,不過都是在近一段時間,我的病可是去年就開始發作的……”沉思了一會,鄭老板搖了搖頭,“我想不到曾經得罪過誰,肯請動咒殺道士對付我,那家夥肯定是瘋了。”


    “沒錯,咒殺道士隻會收納性命,用自己的一條命買別人的一條命,除了咒殺道士,這生意買賣雙方可是雙輸啊!這人確實是個瘋子!不過,有時候走投無路的人瘋狂起來,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地出來的。”穆大夫眨了眨眼,意味不明地射住鄭老板的眼睛,那裏的冰冷依舊,絲毫沒有激動的心情表露出來。


    穆逢春暗歎一聲,果然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啊!


    收拾好心情,穆大夫清咳一聲,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五行歸一,洞觀幽冥;青月垂光,下徹陰庭;使照六合,百邪辟易;五靈奉符,以致真靈;卻遏萬邪,禍害滅平;太帝有製,百神敬聽。畢——古銅之精,律令招來……”


    驅邪禱言念完,五星陣法升騰起一片白色光霧。五枚古銅錢掙紮幾下後,忽然變幻成五條尺長烏蛇,纏繞在鄭老板的四肢和軀幹上,三角形的蛇口對準七星蠍子,隨時暴發。


    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脅,七星蠍子加快了前進的速度,猶如活物地猩紅瘤塊蠕動起來,薄如蟬翼的皮膚因為劇烈的拉扯,馬上破裂,血液止不住地從傷口流淌而出,那流量像是心髒大動脈已經斷裂開來的樣子。


    就是現在!穆大夫手上法訣一收,四條烏蛇已經狠狠地咬住毒蠍的首尾和雙螯,最粗大的一條趁機咬住毒蠍軀幹,使勁往外一扯,整塊肉瘤已經拔除出來。穆大夫見機順手打了個止血咒上去,好歹把血給止住了。


    肉瘤外麵的血肉胞衣化成粉末落在地板上,七星蠍子的真麵目終於顯露在世人麵前。好一條毒物!烏黑油亮的惡蠍身上,背殼軀幹正是逆轉位置的北鬥七星圖案。從嘴巴裏源源不斷吐出的黑煙,纏繞在惡蠍的周身,仔細看,不難發現那些黑煙是由無數個惡毒的字眼組成。這詭異的一幕的確是驚心動魄,穆逢春回過一口氣,右手比了個劍指,左手掐了個印訣,雙手合一,使出了獨門的‘劍印破邪術’。


    “破!”劍指發出一道白芒,刺破黑煙的防護,正中七星毒蠍。哀鳴聲隻響了一下,毒蠍就被五頭烏蛇分而食之,隨即那些由無數惡毒詛咒組成的黑煙也被吸納一空。


    穆逢春抬手一招,烏蛇便變回銅錢的模樣,飛進白玉盒子裏。穆大夫順手摸出一張‘鬼畫符’貼在玉盒的上麵,暫時封印後才噓了一口長氣。


    又仔細地檢查了鄭老板的胸口創傷,發現沒有任何法術氣息遺留後,穆逢春才終於放下心來。


    一身輕鬆地鄭老板揮舞起僵硬了半年的左手,雖然還有些不怎麽利索,但是如臂使指的感覺還是讓他舒服地呻吟了起來。陣法的禁錮之力早已經消失,鄭老板以自己的力量站立起來後,渾身骨節發出劈裏啪啦地一連串暴響。滿意地點了點頭,鄭老板心悅誠服地向穆大夫鞠了一躬。


    保鏢很是見機地雙手遞上一張支票,那上麵一連串的零,看地穆大夫眉飛色舞不已。笑眯眯地收進口袋後,穆大夫順手送出了一張藥方,“按方子抓藥,一天喝三服,七天後再來一次。記得,一定是七天以後!”


    送走唯唯諾諾地三人後,穆逢春又掏出那張支票看了看,這才心滿意足地關上門,打上‘下班停診’的牌子。


    上了二樓後,一個二尺高的小鬼一臉媚笑地從腰帶裏解下兩個黑鐵盒子,“赤爺,這是小奴順手摸來的火器,笑納笑納!”


    隻摸了一把就知道是犀利的火器,穆逢春冷笑一聲:“憑這玩意能對付得了我嗎?人類真是愚蠢!”


    第二章屍繩


    “這日子沒法過了!死了到幹脆!”


    半夜時分,斷電停水的老房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咆哮,猶如瀕臨絕境的野獸,舍棄生命前的哀鳴。


    一條被塗黑的草繩拋上房梁,異常準確地穿梁而過,掛落在那人影的麵前。


    迅速地打了個活結,人影掂量了一下繩子的承受力度,滿意。


    脖子一伸,腳底板凳一蹬,人影掛在草繩上,死了?


    閻王要你五更死,怎會讓你三更亡。


    守侯人影身邊的幾個索命無常,驀然化成一陣陰風,吹住草繩的活結。


    眨眼工夫,活結吹開,草繩經不住人影的拉扯,一頭墜落,一頭穿過房梁,唏唏唆唆地砸在人影的頭上。


    “幹他娘,這活結真累事。”


    又是那條被塗黑的草繩,異常準確地穿梁而過,掛落在那人影的麵前。


    重新擺放好板凳,人影站了上去,這次他打了個異常難解的——活結——雙活結!


    脖子一伸,腳底板凳一蹬,人影便又掛在草繩上,死了?


    “吭……吭……吭……”


    人影垂落的雙手忽然抓住繩環,把脖子稍稍抬高一點,原來草繩上實在太過粗糙,把喉嚨都給烙疼了。


    理順了草繩上的毛刺,人影把脖子又放回原處。


    “不成了。胸口太悶,得喘口氣。”


    人影一個蜈蚣彈,從草繩的圈套裏掙紮出來,輕鬆地掉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嗓子眼好幹,得喝口水。”


    自言自語後人影就想去找水喝,可是這停止供水的房子裏,哪裏還能找出水來。


    十多天前的花瓶裏還有些水,可是三天前就被喝光了。


    人影幹咽著唾沫,火辣辣燒的喉嚨裏瘙癢依舊。


    “算了,我還是繼續上吊。”


    幾個索命無常趁機卷走那張板凳,現在人影想上吊,也沒地方歇腳。


    “活見鬼!沒板凳我就上不去啊?”


    單手抓住草繩,人影一個引體向上,憑空升起三尺,輕鬆利索地把脖子放進草繩裏。


    “丁”地一聲,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一聲金屬撞擊後的聲音,清脆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格外地動聽。


    人影驀地樹起了耳朵,心頭一凜,接著一喜。


    錢的聲音。


    不死了。


    一個蜈蚣彈,人影從草繩的圈套裏掙紮出來,掉落在地上,吃板凳阻礙,摔了個趔趄。


    賊亮賊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綠油油的光華。


    幾絲月光穿進房子裏,剛好撞在那枚硬幣上,泛起的光華把房子都照亮了。


    人影眯起眼睛,猛虎撲食一樣衝了過去。


    誰料到,幾天沒吃東西,人影動作錯誤連連。


    左腳跟踩右腳尖,一不小心,又摔倒了。


    百八十斤的塊頭跟地麵來了一個親密接觸,那枚硬幣隨即震起,滴溜溜地滾動起來,沿牆角裂縫,滾到了外麵。


    房子裏又是一片沉寂。


    完全死了心的人影匍匐在地上,半天沒動身,竟然呼呼地睡起覺來。


    夜色飛快而過,轉眼就是五更天。


    幾個無常索命手上一抖勾魂的鎖鏈,牙齒咯蹦咯蹦咬個不停。


    一陣陰風吹過,牛頭馬麵已經在房子門口亮相了。


    刺骨的寒意把人影凍醒。


    該是上路的時候了。


    輕飄飄的站了起來。


    輕飄飄地上了板凳。


    雙手一垂,雙腳一蹬。


    又掛了!


    勾魂鏈條準備妥當,牛頭馬麵摩拳擦掌。


    草繩幾番掙紮,橫梁上早已經斷開兩股——“撲通”一聲,繩斷,人墜,順帶扭傷了腰。


    “不成了。腰都扭了,還是明天再死吧。”


    人影如是這樣想著,自言自語地把一幹小鬼氣地塗血。


    東邊的夜空越發的黑暗了。


    五更天轉眼就是黎明。


    索命無常眼看到手的冤魂就這樣沒了,哪裏還會甘心。


    牛頭馬麵盯著呢!


    “上吊吧!上吊吧!一吊,什麽煩惱都完了!”


    房子裏鬼氣深幽,來自九幽的黑魅文最能誘惑蒙蔽人心,幾個小鬼施展起來,竟然有了功效。


    人影肚子裏的氣,稍微激發,立刻湧了出來。


    “這日子沒法過了。不死不幹脆。”


    活結解開,又打了個死結,草繩再一次穿越橫梁,掛落在人影麵前,這一次,打的是死結。


    冰涼的草繩滑膩溜手,人影一個沒抓穩,人沒掛上去,自己卻掉在地上了。


    這次摔斷了左手。


    疼地直哼哼的人影,半天也沒起來。


    外麵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牛頭馬麵一個冷哼,轉身就化風而走。


    索命無常頓了頓腳,哭喪著臉也跟著走了。


    枉死人送命時間已過,閻王也沒轍。


    “天都亮了?再不死,追債人上門,要我這臉往哪擱啊。”


    昨天撂下狠話,人影發誓一死,債務取消。要是沒死成,活著也是累贅。


    掙紮著爬起身來,站在板凳上,草繩環住首級,眼睛一閉,腳就要往板凳蹬去。


    這個時候,腐朽的房門被人推開,人影一驚,保持原來姿勢不變,轉頭向房門望去。


    還好。


    不是債主!


    閃光燈亮個不停,是記者!


    人影精神頓時一振,要是自家那點事被記者捅出去,說不準債主不會死纏爛打……


    不死了!


    眼看今天頭條新聞就要到手,幾個記者哪裏還會看不出人影的打算。


    “喂……喂……喂……哥們,你不繼續?這下麵沒法整了。”


    一時間,閃光燈都停住不動。


    啥意思?


    人影一時想不拎清,脖子又往草繩圈套裏鑽。


    閃光燈又閃爍了起來。


    “哥們,別露個死人臉,眼角來滴淚,特感人。”


    人影火大了。


    “三天沒喝水了,口水都沒,哪裏有淚……”


    xx山泉立刻堵住了人影的嘴,一驚,接著咕嚕嚕地一氣喝完。


    眼淚立即嘩啦啦地往下流。


    “哥們,這個讚!來個特寫。”閃光燈又是一片閃爍。


    ……


    “哥們,你繼續上吊吧!我們xx日報,全程跟蹤。”


    ……


    人影脖子一掙,草繩圈住六陽魁首,一條冤魂半隻腳踏進鬼門關。


    “吱溜”一聲,全身乏力的人影從繩子裏滑了出來,輕輕地摔在地上。


    記者麵麵相覷,不知道接下來咋整。


    “來碟豬腸粉!肚子餓,沒力氣了。”


    眨眼,一碟爆發著蒜香的豬腸粉停在人影麵前,清香的豆油和甜生抽交雜起來的爽快口感立刻衝進了人影的腸胃裏。


    沒時間嚼,全部都是吞。


    這次有力氣了。


    人影掛在繩子上,半天也沒掉下來。閃光燈換了兩碴,麵紅耳赤的人影憋出個屁來。


    把記者都熏出去了。


    遠來的債主一看記者出現,立刻遠遁。


    好事者立刻湧進房子裏裏外外。人影掛在草繩上……掙紮著,硬是沒死成。


    一分鍾……麵紅耳赤。


    五分鍾……麵紅耳赤。


    十分鍾……麵紅耳赤。


    記者開始打嗬欠了。


    總社打來電話,某小區煤氣炸樓,老記立刻轉移……


    “等會,我就快……死了”


    《第一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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