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關護城大陣內的眾修士,在黑魔花出現的一瞬間都是內心一凜。


    特別是北河關總將,更是麵色大變。


    他們第一時間並沒有認出這奇異植物是什麽,但是都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此時同樣是趕到北河關城牆上查看情況的陸青山,相比北河關修士,麵色則是更為肅穆。


    他認出了這三朵奇異植物。


    不久前,他在攻打羽魔城的時候,曾經見過黑魔花。


    這是羽魔城的底蘊,可媲美人族護城大陣的奇物。


    當時僅僅隻是一朵,便可給全羽魔城魔修帶來戰力加持。


    其釋放出的力量,更是讓陸青山一時半刻也無能為力。


    而此刻,黑魔花卻足足是出現了三朵!


    三朵黑魔花放出濃鬱的黑光,猛地向外擴散。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黑光就已經是將那三千餘名的七品魔修盡數籠罩在內。


    肉眼可見的,在被黑光籠罩之後,所有魔修身上的氣勢都是猛地往上提了一截。


    那由魔氣所凝的滾滾黑霧,比之先前也是濃鬱了三分。


    三朵黑魔花瞬間就給魔族一方帶來了巨大的戰力增幅。


    但是,這還不算完。


    “凝!”魔族一方的領頭魔修,枯龍魔帥站於黑魔花附近,目光陰森,冷冷喝道。


    他的聲音傳出,掀起了無盡的回音,回蕩在北河關外的天穹之上。


    北河關修士也盡數聽到了這個聲音,心神轟轟。


    也正是隨著聲音傳出的那一刻,那黑魔花上所釋放出的黑光變得更為熾盛起來。


    滾滾的魔氣在黑光中驀然倒卷,驟然收縮、凝聚,近乎凝聚成實質。


    這些魔氣,最後是在北河關外,凝成了......


    一柄尖槍!


    一柄由魔氣所凝成的尖槍。


    槍頭正對北河關!


    這柄魔槍出現的一瞬間,北河關城牆上的所有修士都是瞳孔驟縮,呼吸急促,心神駭然。


    因為他們在尖槍之上,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抵禦的壓迫感。


    “去!”


    枯龍魔帥獰笑一聲。


    魔槍立刻是呼嘯而出,向著北河關驟然衝殺而來。


    它幾乎是瞬移一般跨過數裏的距離。


    魔槍頃刻即至,狠狠地落在了北河關的護城大陣上,轟擊在了那足有數丈厚的壁障之上。


    轟!


    那本該堅不可摧,無法撼動的光幕,瞬間是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在轟鳴間,光幕開始劇烈的顫抖,泛起陣陣漣漪,好似有些無法支撐。


    好在那柄尖槍上的魔氣也在飛快溢散,威能在流失。


    須臾之後,由魔氣所凝的尖槍終於是重新化為魔氣,歸於虛無。


    光幕上的漣漪也是平複,恢複平靜,看上去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可是北河關總將此時卻是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他明白,為了抵擋這一攻勢,護城大陣的消耗並不小。


    “人族的陣法.......烏龜殼,嗬嗬。”遠遠瞧見這幕,枯龍魔帥十分平靜。


    他輕輕一揮手,魔氣又是一陣翻滾,又有一柄尖槍凝聚成形,朝著北河關的護城光幕再度攻去。


    “攻擊!”與此同時,枯龍魔帥大喝道。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所有的魔修便是各施手段。


    先是有三道黑色的魔火劃破長空,射向北河關,瞬間就到了北河關大陣前,還有黑色妖風席卷而出,更有魔修駕馭毒霧如龍卷,另有冰箭、血光、青色絲線.......


    一瞬間三千餘名魔修同時出招,隻有少數一些完全沒有遠程攻擊手段的魔修還在忍著。


    天穹被各式各樣的術法光芒所極慢,所有的雲霧全部被撕碎,扯散。


    進攻是全方位的,如此多魔修同時向北河關護城大陣發起攻擊。


    一時間,霹靂山響,地動山搖。


    北河護城大陣在這連綿不斷的攻勢下,仿佛是巨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傾覆。


    沒有哪個大陣是完美無缺的,而且就算大陣再堅固,也需要補充和休息,不可能一直超負載運行。


    “一同出手,為北河大陣分擔一些攻勢!”北河關總將烏焱雙眼閃爍,知道情勢不容樂觀,連忙吩咐道。


    他話語剛落,北河關修士們紛紛是各自施展自己的術法與法器,衝出北河大陣的光幕,去迎對魔族那漫天的攻勢。


    人族修士的術法和魔族的術法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戰火滔天,兩者相互湮滅。


    術法彌漫整個北河大地,整片天穹,都是化作了戰場,凶猛的術法力量掀起了一片扭曲的波紋,將這片天地之中的空氣以及靈氣都要抽空。


    氣勢滔天,轟鳴回蕩。


    魔族的許多攻勢,還未落到北河大陣的光幕之上,就已經是先行被北河關修士的術法給攔了下來。


    但是還有更多的攻勢,毫無阻礙地落在了北河大陣的光幕之上。


    光幕上的漣漪就沒有停過,不斷泛起。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傳來。


    那是魔氣所凝的尖槍再一次轟擊在了大陣之上。


    這尖槍散而又凝,凝而又散,猶如攻城錘,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北河大陣這道堅固的“城門”。


    “不行,魔族的攻勢比想象中的凶猛太多了,如此下去,最多一天,北河大陣就要是無以為繼了。”光幕內的北河關總將烏焱做出了判斷。


    北河關是人族十七座城關中排行前三的城關,規模遠勝過當初的落雁關,因此護城大陣也極為強大。


    正常情況,即使是麵對三千餘名七品魔修的攻城陣勢,憑借北河大陣的輔助,數萬北河關修士據守城關不出的話,至少是能支撐三天的時間。


    但是現在,情況卻是比預想中的糟糕太多了。


    根本原因便在於.......


    烏焱總將視線投向魔修陣營的最後方。


    那裏,三朵正不斷釋放黑光的黑魔花。


    正是這三朵黑魔花,將這些魔修的戰力憑空往上提了一個檔次,再加上黑魔花本身力量所凝的魔氣尖槍,才導致了如今的糟糕局麵。


    “總將大人,以我們與玉門關的距離,玉門關的援軍從收到消息到趕到,至少是需要三天的時間啊.......”


    烏焱總將身旁的北河關參將趙玄麵色慘白道:“以如今的情況,我們能撐一天就不錯了........”


    “除非是......”趙玄雙眼通紅,咬牙切齒道:“除非是能將那三朵魔花毀掉。”


    北河關所有的修士都能看得出來,他們能不能撐到援軍的到來,關鍵就在於那三朵魔花。


    烏焱沉默了片刻,雙眼中精芒爆閃。


    沉吟了片刻之後,他終於做出了決議,“為今之計,便是主動出擊,毀掉那三朵魔花!”


    “可是.......”參將趙玄眉頭緊蹙,看著北河關外那漫天的七品魔修,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三朵魔花在魔族陣營的最後方,這代表著,他們要想毀掉這三朵魔花,就得衝過三千餘名七品魔修的溝壑。


    這怎麽可能?


    “不主動出擊就是等死,主動出擊至少還有一線希望。”烏焱低聲道,既是在說服身邊的參將,也是在說服自己。


    他自然明白自己這個決定很魯莽,但是他沒得選擇。


    終於,他下了決定。


    “北河衛第一軍隨我離關衝鋒。”烏焱總將驀然開口,立刻是身先士卒,帶著一支足有二十人的北河關修士呼嘯而起,衝出光幕。


    “為了北河!”烏焱的聲音驚天,在轟鳴間,立即是衝向了魔族陣營。


    “嗬,等著就是你們主動來送死!”在魔族陣營最後方既是負責指揮,也是負責守護黑魔花的枯龍魔帥見此,不禁獰笑道。


    下一刻,由魔氣凝聚而成對著北河大陣攻去的尖槍,便是槍頭一轉,轉而攻向剛剛衝出北河大陣守護的烏焱一行人族修士。


    “給我擋!”烏焱總將站在最前方,全身赫然衝起驚天的火焱,化作了一團火焰天神,迎向那柄尖槍。


    他是體修。


    體修的職責本就是為同伴擋下所有的攻勢。


    隻有體修死了,同伴才會受到傷害。


    在他的身體四周,同樣是有著無數的火焰憑空生起,化作了一方火焰世界。


    這便是他的法域。


    但令烏焱沒想到的是,那一柄魔氣尖槍在衝入他法域的刹那,竟然是爆發出了遠勝之前的恐怖力量。


    魔氣尖槍平鋪而進,其上的光芒由黯淡到燦爛,由黑光釋放到呈紫黑色,仿佛是發生了質變。


    天地色變,虛無碎裂,強到極致,無可抵擋。


    巨大的力量共鳴。


    烏焱色變,連忙是雙手交叉,口鼻間噴出一股濃烈的元力,法域更是有無數火炎升起。


    法域的力量呈現,化生出一對火炎蛟龍,齊齊舞動蛟軀,成為一對巨大的蛟剪。


    法域之靈。


    這是烏焱所修出的法域之靈,雙臂化蛟,可勝一切手段。


    雙蛟剪無比燦爛,是由火焰所組成,橫檔那一柄魔氣尖槍。


    僅一瞬間而已,兩者便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散發出強烈的波動。


    烏焱感受到這柄魔氣尖槍的強橫。


    那魔氣猶如汪洋般卷來,槍頭更是如神劍般鋒利,要穿透他的雙臂。


    那三朵黑魔花的葉子正在呼呼作響,顯然發動此種攻勢,它們也是竭盡全力。


    在激烈的碰撞中,烏焱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在顫抖中,他的七竅開始流血,旺盛的氣血在枯萎。


    烏焱的情況還算是好的。


    隻見三朵黑魔花同時噴薄紫黑色光芒,若火山噴發,爆發出強橫的力量,又凝聚成了二十柄小了許多的魔氣長矛,當空朝跟烏焱一同衝出光幕的二十位七境北河衛修士射去。


    這些魔氣長矛的威能並沒有魔氣尖槍那般恐怖。


    可同樣的,北河衛第一軍的修士也遠沒有烏焱這般強大。


    所以,轉眼間就是有近十名的北河衛修士被滅殺。


    血染長空,血腥氣息滔天。


    別說是殺到那三朵黑魔花之前,他們甚至都沒能衝出一裏,便已經損失大半人手。


    光幕內的北河關修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僚死亡,眼睛中彌漫出血絲,發出陣陣不甘的低吼。


    可是......他們不能衝出。


    他們一旦衝出北河大陣,那就同樣是送死的結局,到時不但救不了他們,還會加快北河關的陷落。


    “回.......回去,回北河大陣中去!”烏焱慘笑一聲,渾身氣血猛然暴漲,毛孔中有鮮豔的血花綻放。


    他悶哼一聲,仿佛在承受什麽痛苦,肉身不斷開裂,血花成片濺起。


    相對的是,他法域之中的火炎猶如被澆了熱油一般,猛然向上一竄,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勢,呼嘯而出,將那柄魔氣尖槍以及四周的魔氣盡數燃燒殆盡。


    在這一刻,他與剩下的十數名北河衛修士終於是暫時逃脫了黑魔花的威脅。


    他們毫不猶豫的急速倒退,在黑魔花新的一波攻勢來臨之前,遁回了光幕之內。


    衝回光幕之中後,北河關參將趙玄連忙上前扶住受傷不輕的總將烏焱。


    “敗了......徹底敗了......”烏焱卻是推開了趙玄,腳步踉蹌,慘笑起來。


    黑魔花所爆發出的威勢實在太過可怕,即使是他,也難以抵擋。


    再說,就算他能擋住黑魔花發起的攻擊,他與黑魔花之間也還隔著一段極其遙遠的距離。


    這段距離中有三千餘名的七品魔修相攔,還有頂尖魔帥枯龍魔帥守在黑魔花旁邊。


    如此一道天塹,這要如何殺得過去?


    除非是,八境修士......


    也隻有是八境修士才能做到吧?


    可北河關並沒有八境修士。


    所以......這是死局。


    最多一天之後,他們北河關大陣就會告破,接下來便是城毀人亡的結局。


    沒有人能救他們了。


    ……


    北河關城牆綿延寬廣,四周還有著諸多修士。


    許喜也在這些人群中,甚至說他當前所在的位置,和北河關總將烏焱並沒有相隔太遠。


    再加上烏焱從頭到尾都沒有刻意隱瞞什麽,所以他很輕易就得知了北河關當前的情況。


    “北河關,最終還是迎來了陷落的結局嗎?”許喜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心理準備根本沒有半點作用。


    一股巨大的悲愴湧上他的心頭。


    守了北河關千年,他早已是把北河關看作自己的家了。


    如今,這個家即將毀於魔族的鐵蹄之下,他又怎能不悲痛?


    可是,現在.......誰還能挽救北河關?


    他看不到希望。


    許喜眼前一黑。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剛剛治好眼睛,沒能見到劍宗少宗,卻是要親眼見證北河關的陷落。


    “毀了那三朵魔花,北河關就有希望支撐到援軍趕來,是嗎?”就在這時,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許喜的耳朵裏。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心神一震,眸中露出強烈的光芒,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知何時,一個極為年輕英俊的男修,出現在了北河關總將烏焱的附近。


    烏焱也是下意識地將視線投了過去。


    隨即,他麵色大變,呼吸急促起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更有強烈到極致的駭然之意。


    “陸.......陸少宗?!”他失聲驚呼道。


    身為北河關總將,他早就見過劍宗少宗的畫像,再加上陸青山又長得格外俊秀,讓人印象深刻,他又怎麽會認不出陸青山呢?


    “陸少宗?”許喜腦袋一下子沒轉過來。


    那個年輕公子是少宗?是哪個宗門的少宗啊?


    下一刻,他猛地反應過來,“是劍宗少宗!”


    ——能讓北河關總將這麽客氣稱為少宗的,除了是劍宗少宗,還能是誰?


    不隻是許喜,其它修士在這時也反應了過來,駭然萬分地看著那個年輕男修。


    他就是近來聲名鵲起的玉門關頭號人物以六境修為,入駐含光苑,同時以一己之力屠戮羽魔城的劍宗少宗,陸青山?!


    “陸少宗,你怎麽會在這?”這邊,烏焱臉色煞白,頭皮發麻,無比慌亂道。


    北河關陷落已成為定局。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回除了搭上滿城修士之外,還會再搭上一位劍宗少宗。


    這可是未來有希望成就劍仙的天才劍修,千年才有可能出一位的絕世天才,極大可能的劍宗千年之後的新任宗主,竟然是要隕落在北河關?


    烏焱的心亂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毀了那三朵魔花,北河關就有希望支撐到援軍趕來,是嗎?”陸青山見烏焱沒回答他的問題,就又問了一遍。


    “是的.......”烏焱處於失神狀態,下意識渾渾噩噩地回道,旋即才猛地反應過來,“陸少宗,你問這個幹嘛?”


    陸青山沉默了一下,抬頭看向那三朵位於魔族陣營最後方的黑魔花,最後平靜道:“或許,我可以毀了那三朵魔花。”


    “怎麽可能?”烏焱下意識反駁道:“不說別的,三千餘名七品修士攔路,這要如何殺過去?再說魔花旁還有枯龍魔帥守護,不殺了他,又如何毀花?”


    在他的設想中,這種情況下隻有是八境修士才能做到此事。


    而烏焱可是清楚記得,這位最近聲名驟起的陸少宗分明隻是個六境劍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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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試一試。”陸青山說道。


    “不行,不行!”烏焱搖頭,斷然拒絕陸青山的提議,鄭重道:“你是劍宗少宗,不論是身份還是潛力都是如今北河關中最高的,你的命是最值錢的。


    我們誰都可以死,就你不能死,又怎可能讓你去做這種送死之事?”


    烏焱語氣十分堅決。


    他已經在心中思考,待北河大陣告破之後,要如何拚死保住陸青山的性命。


    “不,恰恰相反,正因為我是劍宗少宗,所以有些責任我才無法逃避,”陸青山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是就我不能死,而應該是隻有我死了,你們才會死。”


    劍宗劍修,每逢戰役,必身先士卒,衝陣在前,死戰不退。


    劍宗劍修,向來是隻有第一個死的。


    這是劍宗修士的驕傲,是他們的信念與堅持,也是劍宗之所以能贏得玉門關修士敬重的原因。


    他作為劍宗少宗,則更應該如此。


    “再說,”他輕聲道:“這世間,可從沒有過誰是不能死的道理。”


    話音一落,陸青山不再耽擱,當場發出一聲長嘯。


    在長嘯中,他的身形已然是衝天而起,在眾人猝不及防之下,僅僅是一刹那的功夫,便已經是衝出了北河大陣的守護光罩。


    他的方向……


    直指三朵黑魔花!


    陸青山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魔影與衝天的滾滾魔氣。


    他的後方,則是搖搖欲墜的北河關。


    正如陸青山所言,北河關就算要倒,也得是倒在在他死之後。


    因為,他是劍宗的少宗。


    “可是……”


    在人群中,終於是徹底明白陸青山之前所說的“幫他一把”是什麽意思的許喜,看著陸青山衝出北河大陣的決絕背影,渾身顫抖不已,嘴唇顫抖地喃喃道:


    “世間也從來沒有過誰是必須死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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