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的門口,一輛金杯車搖搖晃晃地從門口開了進來,隻是才開到半路,忽然砰謄砰謄兩聲,在車身下麵冒出一股黑煙之後···趴窩了。


    車門刷地打開,臉色發白表情難看的張導從裏頭衝了出來,一把抱著路邊的一棵大樹哇哇地吐得天昏地暗。


    隨後,金杯車的副駕駛上下來了一個光頭穿著短袖t恤的精悍男人,這個男人臉上有些尷尬,呸了一聲說:“奶奶個腿的,這是個什麽鬼地方,這麽遠這麽難走,把老子的車都搞壞了!···老張,你還行不?”


    張導抱著大樹繼續吐得撕心裂肺,聞言伸手朝著後麵擺了擺,示意自己還好。


    狼哥撓撓頭,一張老臉有些發紅,嗎了個比的,幫人叫小弟打人,結果對麵人都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座駕先掛了,還把來求幫忙的張導弄的吐了一路,狼哥惡狠狠地說:“這車太破了,回頭就換新的。”


    聽見這話,從金杯上下來的四五個小弟一臉喜色,大家夥早就受不了這輛開出去丟份又老趴窩的破車了。


    你想想,道上混的兄弟要出去火拚了,人家馬刀鋥亮,開的都是小轎車,自己這邊開個破金杯搖搖晃晃地過去,還沒到地方就要下來先修車,這還沒打呢就已經把對麵給笑死了,哥幾個都是道上扛把子的真大哥,真漢子,丟的起那個人?


    張導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他用紙巾擦著自己的嘴,表情猙獰地說:“狼哥,你放心,今天的事情辦成了,我送您一輛車!”


    狼哥的表情一喜,一輛車好歹也二三十萬呢,出來揍個人就能撈到這麽大的好處,沒虧他這麽大老遠地跑過來。


    “好說好說,你放心,咱哥倆誰跟誰,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狼哥拍著胸脯說道。


    張導咧嘴一笑,虛弱地說:“不過狼哥,這個事情我不太方便出麵···”張導雖然報複心切,但是總還算是有點理智的,他知道沈重山跟許總有些關係,要不然的話也不可能說動許總把自己給開了,那麽今天自己就不能出麵,要不然的這個事情還真的有點麻煩。


    隻要自己不出麵,就算沈重山知道了是自己叫人打的他又怎麽樣,現在可是個法製社會,什麽都講證據的!


    “你放心,咱哥們是這麽不上道的人嗎?你在這等著,等哥們過去教訓他一頓,完事了再回來,保證你妥妥的跟這件事情沒關係。”狼哥拍著胸脯保證道。


    砰砰砰,破舊的鐵門被敲的震天響。


    沈重山剛下好了麵在吃,聽見這敲門聲不但沒有驚訝反而露出了喜色,他端著碗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屋子裏頭的燈光就照亮了門口的來人。


    四五個男人堵在門口,一個個不是穿著短袖體恤就是背心,一個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跟萬國博覽會的國旗似的,好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還在身上,胳膊上紋了一道道猙獰的紋身。


    為首的一個男人就在胳膊上紋了一個狼頭,麵色微黑,表情凶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


    見到眼前出現的這群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人不一樣,沈重山微微錯愕地問:“你們是什麽人?”


    狼哥猙獰一笑,一巴掌拍在了門邊框上,凶狠地說:“你不用管我是什麽人,你隻用知道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就行了。”


    沈重山愣了一下,然後憤憤地說:“我根本沒有得罪什麽人,更別說我得罪不起的人了···遇到這樣的人通常情況下我都是繞著走的!”


    狼哥嗤笑一聲,說:“你慫的到挺幹脆的,喲,還有這個閑情逸致吃麵呢?”


    沈重山跐溜吸了一口麵,笑眯眯地說:“這大晚上的哥幾個大老遠地來也太辛苦了,做人就是要開朗陽光一點嘛,不要天天打打殺殺的,這多不好,怎麽樣,要不要我下麵給你們吃?”


    剛說完,沈重山臉色忽然一緊,嫌棄地看了狼哥和他的兄弟們一眼,改口說:“不,我的意思是下碗麵給你們吃!”


    狼哥本來還沒有感覺什麽,但是沈重山一改口,他忽然回過味來了,他的臉色一變,怒道:“狗日的,敢罵老子?兄弟們,幹了他!”


    小混混們最擅長的事情是什麽?當然是一群人打一個了。


    狼哥一聲令下,四五個年輕力壯的小混混頓時都興奮了起來,朝著沈重山就撲來。


    沈重山臉色大變,慌忙後退說:“你們要幹什麽!我警告你們,我會報警的!小區門口就是個治安崗亭!”


    沈重山後退的時候,看似慌不擇路一腳踢翻了本來靠在門口牆壁上的拖把,那拖把哐當一聲倒在地上,狼哥正一步跨過來,好死不死地絆在了拖把的柄上,狼哥隻覺得腳下一絆,整個人失去平衡,加上後麵幾個弟兄不管不顧地朝著前麵衝,這狹窄的門口哪裏還有給他閃躲的餘地,於是他啊的慘叫一聲砰地一聲就在沈重山的麵前摔了個狗吃屎。


    看著像是一條鹹魚一樣趴在自己麵前的狼哥,沈重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驚叫一聲,手裏頭的麵···掉了下去。


    狼哥隻覺得自己渾身都火辣辣的,膝蓋,胸口,手肘,這些地方是因為摔得疼的,還有臉上,這是因為惱羞成怒而火辣辣的,這麽多小弟都看著,可是自己居然摔了個這麽難看的姿勢。


    以後還怎麽帶小弟?


    還怎麽讓那些小弟服從?


    現在帶下麵的小弟有多難你知道不知道?


    羞惱之下,狼哥抬起頭,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顯然已經醞釀出了非常恐怖的怒火,但是他剛抬起頭,怒罵的話剛到嘴邊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他就看到了一碗黃橙橙的麵湯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啊!!!”狼哥隻來得及發出這麽一聲慘叫,然後戛然而止。


    然後,所有的小弟都瞠目結舌地看著狼哥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勢,一個瓷碗扣在他的臉上,在瓷碗和他的臉接觸的縫隙,一坨麵黏糊糊地黏在狼哥的臉上,麵湯和雞蛋一滴滴地滴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滿門心思來打架的小弟們都傻逼了。


    這個劇本···有點逗啊?


    可不可以笑啊?


    這是狼哥啊,自己的老大啊,怎麽能嘲笑自己的老大呢?


    但是···尼瑪憋不住啊!


    這一片尷尬的沉默中,沈重山蹲下來,伸手拿起了那個瓷碗,一臉糾結地看著狼哥···事實上,被一團麵被擋住,沈重山也看不太清楚狼哥的表情,不過想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好臉色的。


    “你看,身體總是比你的嘴更老實吧,明明嘴裏說著不要,但是卻情不自禁地把我的麵給搶走了,你想要吃的話我會下給你吃的,為什麽來搶呢?這樣多不衛生?”


    沈重山的話,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一把大錘一下一下地砸進狼哥已經整個麻木掉的內心。


    狼哥想要動,想要說話,但是沈重山的手看似很輕很不著痕跡地按著他的臉頰,讓他不但不能動彈一下,更是連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狼哥覺得沈重山捏著自己臉頰的兩根手指就好像具備了一種無比可怕的魔力,讓他渾身上下好像生鏽冰凍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驚恐地看著沈重山。


    沈重山一隻手捏著狼哥的臉頰,一隻手拿著筷子,慢條斯理地說:“不過你既然都已經搶走了,我也就大方一點送給你吃好了,來,多吃點,別浪費了,我的手藝很不錯的,一般人可吃不到。”


    一邊說話,沈重山一邊用筷子把狼哥臉上的麵塞到他的嘴裏。


    掛麵因為受到了風吹,所以發脹的很厲害,湯汁被吸收之後麵團越發的大,但是沈重山卻好像完全沒有看見,用筷子硬生生地把一整碗麵全都捅到了狼哥的嘴裏。


    狼哥的嘴巴好像是生氣的蛤蟆一樣鼓起來,同樣鼓起來的還有他的眼睛,隻是這一次,狼哥的眼睛裏沒有憤怒,剩下的隻有恐懼和顫抖。


    整個過程,狼哥無法動彈不能說話,他感覺自己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這種好像變成了一個木頭的恐懼感讓狼哥看著沈重山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著一個會妖法的妖怪。


    那些明顯腦子缺根筋的小弟們也發現了事情不對,其中一個比較機靈點的大喊一聲:“住手!你在幹什麽!?”


    說著,他就衝了上來。


    雖然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是狼哥卻是可以聽到聲音,在聽見自己這個小弟的聲音的時候,狼哥感動得都快尿了,他發誓,回去一定好好地提拔這個小弟。


    前提是···嗎個比的,別從我身上踩過去啊啊啊!


    狼哥的臉色通紅,是被嘴裏的麵給憋的,更是被小弟一腳踩在手指上而疼的。


    那小弟情急之下,一腳踩在了狼哥的手指上,他自己卻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此時他還沉浸在拯救自己老大的巨大成就感中。


    而就在這個小弟一巴掌朝著沈重山的後腦勺煽過來的同時,沈重山驀然抬頭,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裏泛起一陣冰冷的光澤,如同死神的凝視。


    那個小弟的動作猛地僵硬在原地,一陣巨大的恐懼瞬間籠罩他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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