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葫蘆島張家,鹿子島崔家,都是方圓萬裏內數得上號的修士家族。


    兩家合力操辦婚事,自然不是熱鬧二字可以概括的。


    一眼看去,周圍的大小家族來了數百家。


    這些人攜親帶友,恭賀著百年好合,光是收禮品的目錄,就寫了八百多頁。


    老一輩的修士們,喝茶下棋,猶如老友相逢。


    年輕的後輩們,則三五成群,議論著:你是誰家的,家裏出過什麽厲害人物,他是誰家的,祖上闖過什麽名號。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百裏之島是一個圈子,十裏之島又是一個圈子。


    要是你的家族,隻有一個占地數裏的微型小島,那麽不好意思,準備跟在大家後麵當跟屁蟲吧。


    就這,還不想帶你玩呢。


    是不是聽起來像過家家。


    本質也差不多,群島世界以靈根說話,下等靈根,代表著你的未來隻能是下等修士,近乎不存在逆轉的可能。


    從十幾歲開始,你接觸到的是什麽圈子。


    就代表你未來有什麽樣的成就和朋友,先天不足,後天彌補這種事非常少。


    絕大多數的小家族修士,一輩子也離不開方圓萬裏範圍,今天你所在的圈子,很肯能就是你一輩子的圈子。


    吹吹打打。


    新郎新娘入門了。


    張恒站在人群中靜靜的看著,發現崔鶯的眼角下帶著一顆淚痣,給人的感覺柔柔弱弱,是那種一看便很需要人嗬護的類型。


    “奇了怪了,呂山島的呂雄不是說,崔鶯與他私定終身了嗎,今天怎麽嫁給張永了?”


    “你也知道這事,我還以為不是一個人呢。”


    “能不知道嗎,呂雄多大嘴巴,幹點啥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去年聚會的時候,呂雄還帶她給我們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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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小點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鶯現在是張家的孫媳,呂雄這個人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也是,呂雄算什麽東西,不過下等天賦罷了,我是崔鶯的父母也不選他,張永可是張家嫡係,還有上等靈根呢。”


    聽到身後的私語聲。


    張恒沒有回頭,隻是往崔鶯身上多看了一眼。


    入眼。


    崔鶯穿著喜服,戴著鳳釵,咬著嘴唇,目光中滿是不安與無助,好似在尋找著什麽。


    找什麽。


    張恒不得而知。


    但是他能看出來,崔鶯嫁給張永這件事,不像是心甘情願的樣子。


    時光荏苒。


    轉眼又是一年。


    張家想張永離開前,給家族留下血脈。


    但是一年下來,崔鶯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倒是崔氏那邊,又給張恒二人生了個小妹,因為個頭小,隻有四斤六兩,就給取了個叫張曉曉的名字。


    “張恒,張恒...”


    這一年。


    張永十六歲,張恒十一,張曉曉一歲,崔鶯十七。


    “我要走了,四姑奶說,南海聯盟那邊希望我早點過去,跟聯盟的新生代一起接受培養。”


    張永一臉不舍:“你也要努力啊,我在南海聯盟會好好表現的,等你讀書識字,把字認的差不多了就能測試靈根,你要是有靈根的話,我跟聯盟內的管事們說說,把你也帶到聯盟去,這樣我們兄弟就不用分開了。”


    張恒笑了笑,沒有說自己,而是反問道:“你走了,崔鶯呢,也帶她一起嗎?”


    張永搖搖頭:“四姑奶說這次隻帶我一個人去,等我在那邊混好了,可能會把崔鶯接過去吧。”


    說完,張永又小聲講道:“聽四姑奶說,南聯盟也不是善地,同輩之間的競爭很大,女人很麻煩的,接不接她到時候再說吧。”


    張恒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在他看來,外出修行確實不適合拖家帶口。


    不然與同輩天驕爭鋒,動不動就媳婦被人綁走,那還怎麽玩。


    “到了南聯盟,我會常寫信給你。”


    張永捏了捏張恒的胳膊:“也不知道你是吃什麽長大的,比我小那麽多,個子卻快有我高了。”


    張恒有些無語。


    張永今年十六,身高隻有一米六多。


    看他這幅樣子,以後能不能有一米七都難說。


    不是張恒長得高,而是張永太矮,比崔鶯還矮一頭呢。


    “什麽也不說了。”


    “我走了,家裏和你嫂子,就都托付給你了。”


    張永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此次一別,再見不知何日。


    春去秋來。


    張恒在張家內,依然像個小透明一樣。


    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時間久了,很多張家人甚至忘了有他這號人物。


    一晃又是兩年。


    這一年張恒十三歲,張永十九。


    隔三差五,張恒便能收到張永的信。


    信中說,南聯盟有很多天才,上等靈根在這裏也不算什麽。


    不過他很努力,這兩年來修為突飛猛進,交到了很多朋友,還問張恒家裏怎麽樣。


    “家裏怎麽樣...”


    張恒看著信件,低語道:“這讓我怎麽說。”


    自張永離開後,崔鶯少了關愛,就開始往娘家跑。


    一開始一個月去一兩次,一次住一兩天。


    現在反過來了,一個月也就回來一兩次,住個一兩天就走,更多時間住在鹿子島那邊。


    張家呢。


    不想崔鶯去南聯盟找張永,怕打擾到張永修行。


    對她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怎麽管她。


    以前還好,沒什麽不好的風評。


    但是最近,有張家子弟在下麵風傳,說崔鶯在鹿子島崔家,又與呂雄勾搭上了。


    呂雄還放出話來:‘我是沒有上等靈根天賦的命,但是我有跟上等天賦之人媳婦睡覺的命。’


    “大丈夫在世,妻不賢,子不孝,這都是難免的。”


    “沒有呂雄,也有張雄,趙雄,王雄,我這個嫂嫂,下麵饞的很,不像個能守得住寂寞的人,更何況被人惦記著。”


    張恒也是無奈的很。


    隻是這一切,沒辦法跟張永說。


    這怎麽說,那些出去闖蕩,將嬌妻放在家裏的主角們,或許也大多有這種難言之隱吧,尤其是妻妾成群,見了就上,上了就不管不問,堪稱推土機的那種。


    “嫂嫂...”


    一天。


    崔鶯從鹿子島回來,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張恒。


    “是小叔啊。”


    崔鶯有些意外,因為張恒整天宅在家裏,對這位小叔子她也見的不多。


    “小叔這是在等我嗎?”


    崔鶯笑著迎上來:“是不是永哥來信了?”


    張恒見崔鶯提起張永,歎息一聲:“你...”


    “鶯鶯。”


    不等說下去。


    外麵傳來腳步聲,走來一位劍眉星目,二十左右的青年人。


    “這是?”


    張恒眉頭微皺。


    “這是呂雄,我昔日的好友。”


    崔鶯趕忙解釋道:“我回來準備拿點東西,一個人不太方便。”


    呂雄見崔鶯和張恒說話,便從後麵湊了上來,一隻手向崔鶯的後腰摸去:“這就是張永的那個憨弟弟啊,看著也不算憨啊,他真天天待在家裏,跟個石頭一樣?”


    崔鶯嗔怒的白了呂雄一眼,將他的手打掉:“做什麽。”


    “你說呢?”


    呂雄臉上帶著壞笑,與一旁的張恒說道:“你這孩子,先回家去吧,我跟你嫂嫂說會話。”


    說著,推搡著崔鶯要往屋裏走。


    “嫂嫂...”


    張恒歎息一聲:“這幾年你獨守空房,你心裏的苦我是知道的。”


    “有些話我不該說,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人帶回家裏。”


    “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這要是傳出去了,你想過後果沒有?”


    崔鶯臉上有些掛不住,弱弱的說道:“我就想回來拿點東西。”


    張恒不接這話,隻道:“我看著你拿。”


    崔鶯沒有辦法,隻能示意呂雄老實點。


    呂雄雖不甘心,卻也知道這裏是葫蘆島,是張家的地盤。


    鬧起來,自己占不到便宜。


    “張永可恨,仗著自己天賦高,將你從我身邊生生搶去。”


    “張恒也可恨,我好不容易隨你回家一趟,防賊一樣的看著我,連個和你獨處的機會都不給。”


    拿了東西。


    呂雄與崔鶯登上海船,滿心恨恨的說道:“等著吧,等有一天我修為高了,定不與張家幹休,遲早要將你再搶回去。”


    崔鶯一臉不信:“永哥可是上等天賦,眼下又在南聯盟潛修,你如何能超得過他。”


    呂雄更是惱怒:“辦法總比困難多,實在不行,等他回來咱們就給他下...”


    “下什麽?”


    耳邊傳來一聲輕語。


    呂雄與崔鶯抬頭一看,隻見張恒正一臉平靜的站在甲板上。


    “小叔?”


    崔鶯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你怎麽在這?”


    “來看你們啊。”


    張恒一邊回答,一邊看向呂雄:“你想下什麽?”


    呂雄看了眼腳下的海船,又看了眼逐漸遠去的葫蘆島,惡向膽邊生:“我還沒跟張永算賬,你就先送上門來了,好得很,聽說張永最在意你這個弟弟,就先從你身上收點利息吧。”


    “不要。”


    見呂雄要對張恒動手,崔鶯趕忙上前阻攔:“他是我小叔啊,你殺了他,我怎麽麵對永哥。”


    “都什麽時候了,等他回到張家,把我的話跟張家人一說,你還做得成張家媳婦?”


    呂雄將崔鶯推開,祭出一枚三角錐法器:“殺了他,一勞永逸,也沒人知道是我們做的。”


    嗖...


    三角錐破空而來,直奔張恒的胸口。


    崔鶯嚇得不敢去看,驚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一秒,兩秒...


    想象中的慘叫一直沒有傳來。


    等了一會,崔鶯坎坷的抬眼去看,隻見呂雄射出的破妖錐,就懸停在張恒身前的三寸之地,任憑如何催動也難進一步。


    “你,你...”


    呂雄難以置信:“你怎麽擋得住我的破妖錐?”


    下一秒。


    呂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我知道了,你身上有張永給你的寶貝對不對?”


    張恒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呂雄,雙目綻放出白光。


    被這白光一照,呂雄隻覺得渾身奇癢難忍,不自主的抓了起來。


    “雄哥!”


    耳邊傳來崔鶯驚慌聲。


    呂雄回頭看去,發現崔鶯步步後退,正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我怎麽了?”


    呂雄下意識的看向雙手。


    入眼,自己的雙手滿是皺紋,這哪是年輕人的手,分明是老人的手。


    “我的手!”


    呂雄心中慌慌。


    摸摸自己的臉,肌肉鬆弛,眼皮下垂。


    拿起船上的銅鏡一看,入眼,銅鏡下是一名風燭殘年的老人。


    “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呂雄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看著張恒:“你用了什麽妖法,我怎麽成這樣了?”


    咳咳...


    剛說兩句。


    呂雄便上氣不接下氣,咳嗽起來。


    用手一捂,掌心是一顆脫落的牙齒。


    “你做了什麽?”


    呂雄隻覺得非常累,伸手想去抓張恒,可步履蹣跚,每一步都走的極其艱難。


    三步之後。


    呂雄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他想要爬起來,可憐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嘴裏拉風車一樣喘著粗氣:“妖魔,妖魔...”


    “雄哥?”


    崔鶯回過神來,趕忙去查看呂雄的狀況。


    蹲下來一看卻發現,呂雄已經活活老死了,要知道他才二十一啊。


    “妖魔,剝奪時間的妖魔?”


    想到呂雄臨死前的話。


    崔鶯嚇得癱軟在地,大腦一片空白。


    “嫂嫂。”


    “我知道你心裏苦,可你跟誰不好,跟這種人?”


    “你可知張家之中,張永算是唯一一個,能被我認可的人?”


    “現在,你和奸夫要害他,這讓我怎麽依你。”


    張恒的雙目間,再次綻放起白光來。


    崔鶯嚇得魂飛魄散,哀求道:“小叔,饒命呀小叔,我沒想過要害永哥性命,都是呂雄胡說的,我沒有啊。”


    白光閃過。


    崔鶯的壽命被瞬間剝奪,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張恒臉上是滿是淡然,低語道:“我的傻嫂子,有這個苗頭你就該死了,難不成,我還要等你行動,講什麽證據?”


    “嗯?”


    張恒正要拘拿二人神魂。


    沒等動手,就突然發現二人腳下,多了一個正常人看不到的黑圈。


    法眼下。


    呂雄和崔鶯的神魂,直接沒入黑圈之中,瞬間就消失在了天地間。


    吞掉了二人的神魂後。


    黑圈也隨之消散,仿佛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是...”


    海島世界沒有陰司,也感應不到輪回。


    人死後,神魂會被莫名的黑圈吸走,從而不知所蹤。


    “這個世界果然有古怪。”


    張恒皺著眉頭,想到靈根法,還有莫名其妙的黑圈,忍不住嘀咕道:“這裏不會是一處實驗場吧,某個不知名的存在,以世界為實驗室,以眾生為小白鼠,以海獸為催化劑,驗證靈根與靈根法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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