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夢術。


    姓陳,還能加個祖字,再加上是夢術,應該是陳摶老祖無疑了。


    張恒翻看兩眼,又看了看道士。


    真難想象,隻有一個傳人的天齊觀,居然是陳摶老祖的傳承。


    但是想想,又不覺得奇怪。


    夢術本就是比較偏門的修行方式,以夢中修行,進境迅猛著稱。


    萬物有利有弊,沒有什麽是完美的。


    夢術也是一樣,入門簡單,大成很難,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在夢境之中。


    因為夢中,有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覆蓋一座城市,捕捉眾人的念頭,組成一個夢中世界。


    在這裏,你就是神,什麽鄰家少婦,傲嬌大小姐,黑色女王,不可以色色的小妹妹,統統都是你的。


    不喜歡美女也不要緊,喜歡城市養成類有戲嗎。


    你可以化身為城主,指導城市興建,審理民事糾紛,製定法律,或民主,或獨裁,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甚至你想的話,可以讓所有人去掉服裝,植入大家都不該穿衣服的意識指令。


    可以去學校,欺負上課的小女生。


    也可以去醫院,體驗夜擒病棟的魅力。


    這都不好玩,那就來一場真實的俠盜獵車手吧,你可以扮演所有你想扮演的人,成功的商人,街邊小販,打架鬥毆的小混混,剛正不阿的執法者。


    現實苦難,夢境逍遙。


    當你嚐到甜頭之後,你就會沉迷於此,最終難以分清夢境與現實,或者分的清,卻不想再醒,直到精神耗盡,油盡燈枯而死。


    這並不誇張。


    看著毫無煙火味道的天齊觀,和孤身一人的韓道士,你說他的師兄弟們去哪了。


    “我這一脈,收徒極難,不看重根骨,資質,資源,隻重心性,毅力,還悟性。”


    “每一代,真傳二三,外門八九。”


    “到了我這一代,我有師兄弟十四人,算是比較多的了。”


    “二十歲那年,師父大夢不醒,即將沉淪。”


    “大師兄與二師兄入夢相救,結果在夢中世界相繼陷落,其他人也被夢境侵染,或瘋魔,或癡傻,或自殺,或沉淪,兜兜轉轉,隻剩下了我一人。”


    韓道士將夢術卷軸交給張恒,目光中滿是灑脫:“或許夢術,本就不是應該出現在人間的法術,它很強大,也很難被人控製,一旦上癮就很難戒掉,習慣了夢中的驚喜與刺激後,現實中的一切很難讓你提起興趣,而這,正是你沉淪的開始。


    我有心終止傳承,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現在,它是你的了,我這一生,不會再收徒,夢術是否還會傳承下去,你決定吧。”


    轟隆隆!!


    好似感應到了韓道士的想法,天齊觀開始了倒塌。


    看著倒塌的道觀,倒塌的家,韓道士不為所動,因為別人眼中的現實,在他看來是如此虛幻,他的情感寄托,已經被轉到了夢中世界。


    現實中的一切,很難再讓他的心泛起漣漪,好似他天生就該是夢中生物,現實才是一場夢而已。


    “夢術開篇說,修行夢術不可沉淪,你...”


    張恒的語氣中帶著肯定:“快要沉淪了。”


    韓道士沒有回答。


    他隻是笑了笑,隨後化為一陣青煙而去,空留一聲歎息:“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韓道士走了。


    張恒猜測,這應該是二人的最後一次相見,再見無期。


    若是沒有他的出現,傅清風的那幫師兄弟們,應該是沉睡到明天早上才會醒來。


    他們中的某一個,可能會被韓道士選中,成為他的衣缽傳人。


    結果因為張恒的原因,失去了這種可能。


    塞翁失馬,福兮,禍兮,很難說。


    “這秘術!”


    張恒看了眼手上的陳祖秘術,一時間陷入兩難。


    法術是好法術,就是容易把自己練死。


    隨後張恒又想到,自己隻是淺嚐一二,用其輔佐劍術修煉,不碰夢中世界的話,是不是就能逃過沉淪的命運?


    韓道士會沉淪,是因為夢術是他的主修功法,算算時間,他看著四五十歲的樣子,在夢術上少說沉浸了三十年。


    而且是人世間三十年,夢中,或許已經過去了數百年。


    這幾百年來,他混跡夢中世界,看似不在紅塵,實則始終處在紅塵之內,難以掙脫。


    所以他才滿臉滄桑,精氣神上給人的感覺像個小老頭,比麵貌上的年齡要大不少。


    反之,不去碰夢中世界,就像隻用電腦辦公,不碰有戲,是不是就不會有網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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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


    帶著遲疑,張恒返回崔鴻建家中。


    金甲將軍,還在盡忠職守。


    張恒躬身下拜,收回玉符,再向房中感應一下,傅清風此刻正趴在桌子上酣睡不醒。


    睡吧。


    張恒看了看天色,再有一兩個時辰天就亮了,雞鳴聲起,傅清風就會醒來。


    還是讓她自己醒吧,他作為崔鴻建的大哥,現在家中無人,不好去夫妻二人的房間,要避嫌的。


    不然哪怕是好心,傅清風一醒,抬頭一看,見張恒站在自己的閨房內,心裏恐怕也要犯嘀咕。


    回頭崔鴻建回了,抱怨幾聲,再挑他的理,以後還怎麽做人。


    一夜無話。


    第二日。


    一大早,伴隨著雞鳴聲,傅清風悠悠轉醒。


    醒來後,看到自己趴在桌子上先是一驚,趕忙查看自己的衣服。


    發現衣服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傅清風放心下來,推開窗戶向外看去。


    入眼。


    張恒盤膝坐在樹下,雨露不沾分毫,吞吐著一團淡淡霧氣。


    “大哥。”


    傅清風收拾一下,走出門來與張恒請安。


    聞聲。


    張恒深吸一口氣,將霧氣吸入腹中,這才緩緩睜開雙眼:“醒了。”


    說完又道:“道士的事解決了,你不必擔心。”


    “多謝大哥護持。”


    傅清風欠了欠身:“大哥也餓了吧,我這就去煮粥,再弄兩個小菜。”


    張恒默默點頭,也不答話。


    等到傅清風去了廚房,忙乎起來之後,從懷中取出陳祖夢術,低語道:“我初學乍練,便能一夢一月,這法術好生霸道!”


    人間一夜,夢中已有一月。


    這一月中,張恒在夢境下的小院內讀書,練劍,整理所學。


    夢醒不過第二日清早,可他已覺受益良多,要是長期以往下去,在劍術上超過燕赤霞是遲早的事。


    “就是這消耗...”


    張恒又皺起眉頭。


    在夢中修習一月,再醒來,隻覺精神萎靡不振,而且肚子很餓。


    要知道,他已經是返虛境修士,吞雲吐霧太誇張了,但是吸收外界靈氣,減少饑餓還是有的。


    以他的情況,每日吃點水果雨露,不吃飯菜也能存活。


    甚至就是什麽也不吃,辟穀個十天半個月也沒問題,現在不過一夜光景,就覺得饑餓難忍,精神萎靡,看來是修習夢術的後遺症了。


    “大哥,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我再去做。”


    客廳內。


    見到張恒吃的香甜,傅清風也開心的不行。


    卻不知,稀飯,鹹菜,包子這點能量,在他身上連塞牙縫都不夠,要說補充能量,還是杯中的藥酒管用。


    “鴻建?”


    傅清風去給張恒盛粥,一出門,就看到崔鴻建站在外麵。


    先驚喜的叫了一聲,隨後傅清風又回過神來,試探性的小聲呼喚著:“父親?”


    “嗯。”


    頂著崔鴻建樣子的人,正是剛剛回來的傅天仇。


    他身上的法術還沒消失,再者說,傅天仇本身已成為朝廷欽犯,用本來的麵目也不方便。


    “你妹妹呢?”


    傅天仇左右看看,又問道:“家裏還好吧?”


    “妹妹在家陪著母親,其他的一切皆好。”


    傅清風說的家裏不是她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現在是崔家人,傅家隻能算是娘家。


    “那就好。”


    傅天仇心中略寬,走幾步,又追問了一句:“張真人在不在?”


    “張真人?”


    傅清風楞了一下:“是張大哥吧,在的,他正在客廳內吃飯,已經吃了五碗粥了。”


    傅天仇嚴肅起來,告誡道:“張真人有大本事,你對他,要像對我一樣尊敬,不可造次。”


    張恒人在屋內,耳聰目明。


    聽到傅天仇的說法,聲音響徹在二人耳邊:“鴻建叫我一聲大哥,清風是鴻建的妻子,自然也算我半個妹妹,我這人不難相處,也不用太過拘束。”


    “張真人。”


    傅天仇走進客廳,向張恒抱了抱拳。


    張恒對此並不在意,滿是輕鬆的說道:“傅大人還沒吃飯吧,清風做了八寶粥,很養胃的。”


    傅天仇明顯有話要說,看了眼飯桌,又看了眼女兒,有意支開她:“我想吃東城的燒鴨了,你去給我買一隻吧。”


    父親在大牢裏一關就是半個月,現在剛出來,傅清風有很多話想說。


    可是麵對父親想吃燒鴨的要求,總不能拒絕了吧,心中雖然有些不想現在去,卻也隻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並在心裏抱怨著:“父親也真是的,往東城一來一回起碼半個時辰,就是想吃鴨子,也得讓我說說話再去啊,白白為他擔心了這麽久。”


    傅天仇不知道女兒的想法。


    見女兒走了,四下無人,於是便與張恒說起了正事:“我已經與青公商量過了,今天便寫信與各地門徒和寒黨中人,讓他們趕在六月之前趕赴京城,到時候聯合忠義之士,商量對付逆黨的辦法。”


    張恒對政治鬥爭不感興趣。


    隻是出於善意,才忍不住告誡了一句:“政治,離不開武力的支持,城北大營號稱有八十萬禁軍,皇宮大內也有五萬宿衛,再加上三省六部下的本部衛士,城防司內的城防軍,這四方兵馬,你們最少要控製兩方,才有肅清朝堂,震懾不軌世家的可能。”


    傅天仇兵部尚書出身,當然知道兵權的重要性。


    數萬人組成戰陣,再由武道強者統領,破山伐廟也是等閑,自然不會輕視:“我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坐了八年,提拔了不少盡忠職守,有擔當的禁軍校尉上來。”


    “眼下我被關押不過半月,而且尚未定罪,料想這些人還沒有被全部調走或者肅清,隻需振臂高呼,起碼有一半的禁軍能夠響應,帶他們造反,他們肯定不肯,但是讓他們保江山,穩社稷,不讓開封府內生亂,他們肯定會做。”


    “另外,皇宮宿衛一直由宗人府內的皇族宗室掌管,這些人是不可能支持亂黨的。”


    “唯一我沒把握的,是三省六部下的衛士,還有城防司內的城防軍。”


    “這兩方人馬,早就被世家大族滲透的死死的,與其說是王朝部隊,不如說是世家大族的私兵。”


    張恒想了一下。


    三省六部下的值守衛士,城防軍,再加上一半的禁軍,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上。


    傅天仇與皇族這邊,能控製的隻有宮廷宿衛,外加剩下的半數禁軍。


    從牌麵上看,世家大族把控著朝廷,又占據著開封府內五分之三的兵力,占據著絕對上風。


    但是造反這種事,不可能所有世家都意見一致,肯定還有不想造反,被形勢所逼,不得不加入進去的世家大族。


    如此一來,真有個風吹草動,世家那邊不會是鐵板一塊,觀望的人估計不在少數。


    所以看似傅天仇這邊勢弱,真鬥起來,寒黨聯合皇黨VS世家亂黨,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當然,不能算上佛門。


    佛門之內高手極多,一門之力,甚至能壓住皇黨與寒黨。


    畢竟,現在的宗人府,已經不是當年鎮壓天下的宗人府了,欽天監也成了世家大族的私產。


    皇黨的實力受到了空前打擊,除非有勢力去牽製佛門,不讓他們搞風搞雨,不然皇黨與寒黨輸定了。


    “道門現在是什麽意思?”


    張恒詢問道:“佛門才是普渡慈航與世家大族背後的推手,若是不能遏製住佛門高手,眼下的所有謀劃都是空談,因為佛門一但出手,你們根本處理不了這個點。”


    聊齋世界。


    屬於比較高的小千世界,頂級修士足以斬破萬甲。


    很難想象,傅清風領著寒門儒生與宗人府高手,正在鎮壓世家大族之際,出現二三十位像燕赤霞這樣的佛門高手是個什麽畫麵。


    根本就不用打。


    二三十位合道境高手聯起手來,足以將整個宗人府掀翻。


    除非有外援,不然張恒都不知道傅天仇該怎麽贏,畢竟與國同休的另一條大腿,各地的封號妖君,這幾十年來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已經算不上大腿了。


    “道門那邊還沒有給出回應,不過青公說,已經有人去道門求助了。”


    傅天仇說到這裏歎息一聲:“宗人府,欽天監,受封妖君,宿衛,禁軍,三省六部,城防軍,這些都是趙太祖給王朝留下的底蘊,本意是用來鎮壓道門與佛門。”


    “時過境遷,宗人府鋒芒不再,欽天監更是淪為了世家爪牙,剩下的就更不用提了,佛門一家的實力,就已經讓王朝覺得尾大不掉,要知道一開始,不管是宗人府,還是欽天監,單個拎出來,都是不弱於佛道兩家的大勢力,受封妖君們,也能製衡各地妖魔,讓他們難以作亂,隻可惜......唉!!”


    張恒沉默少許,點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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