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師弟,聽文才說師父把同心符教給你了?”


    “是啊,我出身請神一脈,我這一脈,對符籙深研的人不多,師叔對我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


    吃著早飯,張恒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秋生搭著話。


    聽到他這樣說,秋生用胳膊肘碰了碰文才,擠眉弄眼的說道:“師弟,師父對你可真好,我看要不是你拜了徐師伯為師,師父一定願意收你做關門弟子。”


    “是啊,師父對我們從來沒這麽好過,他看到你就會笑呢。”


    文才也在一旁幫腔。


    張恒沒說話。


    或許是得到的太容易就不會珍惜。


    或許是紅塵中有太多的誘惑。


    秋生和文才修道,跟錢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整天摸魚打諢,就知道玩,九叔能有好臉色才怪。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


    有人說幹一行,愛一行。


    張恒覺得不對,應該是愛一行,幹一行,這樣才會更有動力。


    錢水的夢想是當個廚子。


    秋生的夢想是有間自己的胭脂店。


    文才...


    張恒尋思一下,文才好像沒啥喜好。


    非說有,那就是混吃等死,就像現代的那些啃老族一樣。


    總之,這三個家夥都不是自願修道,也不是因為喜歡投身於此。


    如此一來,他們得過且過的心思也能理解。


    畢竟,張恒出身現代,見過太多行屍走肉一樣,聽從家裏的安排考入某某學院,畢業後接父母的班,在某某部門上班的人。


    他們的目光中沒有魂,隻是父母意誌的載體。


    張恒曾問過他們,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混著唄,不然幹啥去。’


    上有父母壓著,身邊有女朋友,還要考慮結婚和孩子。


    哪怕不喜歡,也得默默接受,因為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


    同理。


    錢水,秋生,文才,和這些得過且過之人何其相似。


    他們不是因為喜歡修道而修道。


    他們隻是各自師父的意誌載體。


    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喜歡上修道,但那已經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後了,那時他們也有了各自的徒弟,這又是下個輪回的開始。


    “師兄,昨天我和你商量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張恒收回心思,又看向了秋生。


    “我想過了。”


    秋生撓了撓頭:“我們是師兄弟,你要練請神術,需要請我幫忙,我不能不答應。”


    “那...”


    “那你說支持我開鋪子的事,不是騙我的吧?”


    秋生一副你可別拿我開涮的表情。


    “別鬧。”


    “一個胭脂鋪能用多少錢?”


    “這點錢在我身上就是九牛一毛,不,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再者說,你不是挺有信心的嗎,我借你錢,你開鋪子,賺到錢了再還我就是了,咱們師兄弟一場,我還怕你跑了不成?”


    張恒一臉無語:“買鋪子也好,租也罷,我不管,連帶著進貨的本錢,你需要多少,我就借你多少,支持你弄這間鋪子,你什麽時候有錢了,什麽時候再把錢還我,我不跟你要利息。”


    說完又道:“你要是覺得這樣風險太大,怕賠了,我還有個想法,那就是我出錢,你出力,這個店算咱兩合夥的。”


    “我不參與管理,隻出錢和分錢,占六成。”


    “你負責管理,經營,銷售,維護,占四成。”


    “當然,你不要覺得少,因為在第二個方式中,你是不需要承擔失敗風險的,風險的大頭在我這,你頂多損失些管理和經營時間。”


    一句句聽下去。


    文才拉了拉秋生的袖子,小聲道:“你能聽懂嗎,我根本不知道師弟在說什麽。”


    秋生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向張恒說道:“師弟,我想選第一個,我對自己有信心,肯定能還上你的錢。”


    還有個理由秋生沒說。


    借錢做生意,那也是自己的生意,後麵還錢就行了。


    合夥,一家生意兩家做,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別人一問,這是合夥的買賣,哪有一拍胸脯:‘這是我的買賣’說的大聲。


    “成,我沒有意見,一會咱們吃了飯就去轉轉。”


    張恒一口答應下來。


    吃完飯。


    桌子都沒收拾,往廚房一搬就出門了。


    本來收拾桌子這些活是文才的,可他現在哪有這個心思,生怕張恒和秋生會先走一步,不帶著他。


    其實他是多慮了,秋生巴不得帶著他,在他麵前顯唄顯唄呢。


    不帶文才,這根吃肉不吃蒜有啥區別,都沒那個味了。


    “其實我對街上的鋪子一直很有研究。”


    “我姑媽的胭脂店在青樓對麵,做的是中低端的生意,以低端為主。”


    “我要是也做,就做中高端,一是不跟我姑媽搶生意,二是占領空白市場。”


    “看到這街上的小洋樓沒有,任家鎮富裕,有錢人多得是。”


    “你看這些花枝招展的小媳婦,很多都是別人家的小妾。”


    “這些小妾啊,跟正妻不同,她們花起錢來和流水一樣,收都收不住,畢竟人家本就是來享福的,誰會跟你過窮日子。”


    “同理,有小妾的家裏,就不可能隻有一個小妾,少說也得有兩三個。”


    “你用低端,我就用中端,你用中端,我就用高端,比來比去,我就不愁生意做了。”


    走在大街上,秋生給張恒講著他的生意經。


    張恒一聽,確實有點道理。


    而且這任家鎮,比大溝鎮富裕的太多了。


    說是鎮,其實比偏遠地區的一些小縣城都富裕,鎮上連咖啡廳,西餐樓都有。


    再加上運輸業四通八達,位於交通樞紐之上,來往的客商一多,經濟自然也就發展起來了。


    “說做生意,其實我是不懂的,也沒做過生意。”


    “不過我對生意的本質,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生意,就是買賣,有買的人,有賣的人,這生意就算成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利潤,就叫盈利,所以做生意說白了,就是把所需之物賣給有需要的人,從中賺取差價。”


    張恒走走看看。


    最終,站在了最繁華的街口處:“那麽問題來了,誰是有需要的人,怎麽讓她知道你這有她需要的東西?”


    說完,張恒指了指麵前一棟小洋樓:“答案就在這裏。”


    小洋樓位於街口。


    上下兩層還帶個小院,位置非常好,人流量密集。


    在這裏開店,不用一天全鎮的人就會都知道,是天然的廣告牌。


    而這,也是現代商家寧可紮堆擠在一塊,也不會往外搬的原因。


    “這裏的鋪子很貴啊,不管是租還是買,恐怕都不便宜。”


    秋生心裏有些打鼓。


    他不是不喜歡這的位置,而是不管怎麽說,都改變不了這是他第一次做生意的事實。


    第一次幹,光有理論,缺少實踐,鋪子鋪的太大,幹賠了怎麽辦。


    畢竟,秋生自問給他姑媽看過店,但是給人看店和自己當老板是兩碼事。


    不是給飯店的大堂經理一些錢,大堂經理就能出去單幹了,做買賣沒有這麽簡單。


    “師弟,這個鋪子太大了吧,秋生他姑媽的胭脂店我去過,就兩個櫃台,兩個貨架,一個後屋,進去十個人就站不下了。”


    “這裏的鋪子,隨隨便便挑一個,都比秋生他姑媽的鋪子大個三五倍,這得擺多少櫃台啊。”


    文才給秋生扯著後腿:“這麽大的鋪子,要我說,秋生肯定做不來。”


    “我不這麽看。”


    張恒持不同意見:“賣方,是個服務行業,它的首要問題是怎麽才能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


    “就拿這裏的鋪子來說吧,如果鋪子太小,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你做的是中高端,有能力購買中高端商品的是什麽人?”


    “有錢人。”


    “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大戶人家的正妻,小妾,再不濟也得是積善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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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有什麽特點呢?”


    “有錢有勢,生活體麵。”


    “就拿積善人家來說吧,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想做這個積善人家他也做不成。”


    “所以你的客戶,從不是那些覺得你的東西貴,看一眼就咬後槽牙的普通人。”


    “同理,不覺得你東西貴的那些人,你就是再貴點她也不會嫌貴。”


    “再者,這些有錢人,誰出門不帶個丫鬟,三兩跟班?”


    “所以這地方一定要大,別說十個人了,就算三十個,五十個,你也得有地方落腳。”


    “到時候再把裏麵裝修一下,弄得富貴一些。”


    “你就是貴一些,買家掏錢時也心甘情願,因為檔次看著就不一樣,好東西,能沒有個好價錢嗎?”


    “反之,摳摳索索,店鋪弄得跟叫花子窩一樣,你就是白送她們,她們都嫌你的東西孬。”


    後世,那些奢飾品店把這些套路都玩瘋了。


    進店看看,哪個不是大櫃台,大空間。


    不說別的,你進去掃一眼,就會感覺和街邊小店是兩個感覺。


    同樣的一個東西。


    街邊小店賣六十你嫌貴,在這裏賣一百你都不帶還價的。


    對比下旅遊區。


    五塊錢的農夫三拳,喝著可起勁了。


    在家門口的小店買,回去能被媳婦三拳打死。


    幾天後...


    “文才,秋生這幾天在幹什麽,怎麽整天不見人?”


    時間一長,九叔察覺到了不對。


    “秋生啊!”


    文才正在院子裏曬草藥,頭也不抬的說道:“這不是新弄了個鋪子嘛,秋生在那邊忙呢,這幾天沒怎麽來義莊。”


    “鋪子?”


    九叔有些發蒙:“什麽鋪子,秋生他姑媽要開新店嗎?”


    文才一臉傻笑:“不是秋生的姑媽要開新店,是秋生要開。”


    “秋生要開?”


    九叔越聽越覺得不對:“他哪來的錢,他姑媽給的?”


    文才解釋道:“不是啊,是恒哥借給他的。”


    “恒哥?”


    “就是張師弟啊,秋生說張師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歲數也比我們大,不讓我喊師弟了,要喊恒哥。”


    文才很開心的說道:“我喊恒哥,恒哥很高興,還送了我個懷表呢。”


    說著,文才在身上一陣摸,摸出一塊鍍金懷表,獻寶一樣的給九叔看。


    “師傅你看,還是鍍金的,值不少錢呢。”


    說完,又忍不住往九叔身上掃:“當然,跟恒哥送您的純金懷表沒得比,不過樣式差不多,等哪天您睡著了,我就給您換過來,省的您總是出門跟人說,天天戴個金表出門,生怕被人給偷了。”


    前兩天,張恒送了九叔一隻金表。


    九叔每天天一亮就會戴著出門,掛在最顯眼的位置,然後拉著鎮上的老友抱怨:“我那師侄實在是太孝順了,非得送我隻金表,我說不要都不行,你們看看,這金晃晃的像什麽樣子,而且也太重了,戴在脖子上,把我脖子都帶粗了,這不是招賊嘛?”


    周圍人一看,那個恨啊。


    也就是九叔有道術護身,換成一般人早打他了,不打都對不起社會。


    咳咳...


    一聽文才要把他的金表給換成鍍金的。


    九叔將手上金表收回袖內,並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後自己屋不能讓文才進了,不然指不定哪天這金表就得丟了。


    “師叔,您回來了。”


    張恒正從房間出來,一出門就看到了九叔,笑問道:“師叔,今天的戲怎麽樣啊,唱的粵戲還是京戲?”


    九叔沒接這話,而是將張恒拉到一旁問道:“阿恒,你借錢給秋生開鋪子了?”


    “是啊,我正想著找機會跟您說這個事呢。”


    張恒見九叔知道了,也就打開了話匣子:“師叔,我看秋生也老大不小了,他跟文才不同,秋生他姑媽不會同意秋生當一輩子道士,他遲早是要娶妻生子的。”


    聽到這話,九叔沒有反駁。


    張恒繼續道:“我不知道您是什麽心思,就我來說,我覺得秋生該有點自己的事做了。”


    “義莊雖然安穩,是份產業,但是說出去不夠體麵。”


    “秋生該結婚了,沒份體麵的事做,哪個好人家的閨女肯嫁他。”


    “文才呢,無父無母,是跟著您長大的。”


    “以後隨著您當駐觀道士也好,成家立業,當火居道士也罷,守著義莊,總歸是餓不死。”


    “這樣一來,秋生有自己的生意,文才能守著義莊,您也就可以安心了,師叔,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九叔看了看張恒,又看了看假裝幹活,實則偷聽的文才。


    半響後,歎息道:“他們兩個叫你一聲恒哥,沒叫虧,你考慮的,比我這個當師父的都周全。”


    九叔雖然表麵上沒說過,但是自家徒弟自家疼,一直再為兩個徒弟的未來發愁。


    首先是秋生,他長的人高馬大,模樣也好,身上的桃花運一直不淺。


    讓他當駐觀道士,不說他姑媽如何,光是他自己恐怕就受不了這份清苦。


    所以九叔也想過以後。


    在他的打算中,是準備給秋生準備筆錢,幫他開個紮紙鋪,賣點紙人,香燭,金銀財寶度日。


    現在,張恒出錢給了秋生更好的未來,九叔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挺感激的。


    因為秋生也是他半個兒徒,誰不想自家的孩子過得好點。


    至於文才。


    九叔雖然每日裏對他打罵最多,可打罵歸打罵,最不放心的也是他。


    二選一,義莊這份產業,九叔是更傾向於交給文才。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文才是個沒本事的人。


    秋生長得帥,本事也比文才高,去了外麵餓不死。


    不像文才,九叔都不敢想象沒有自己,文才到了外麵該怎麽活,那還不得三天餓九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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