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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禹的手指,略有些顫抖的觸上九方夏臉上的疤痕,手指上細膩的皮膚能感覺到坑窪不平,她還從未那麽接近那麽仔細的看過這道疤,此時被逼著睜大了眼睛,這才看清,這不是一道利刃劃出的痕跡,而是一道被火灼過的疤痕。


    九方夏抓緊龍禹的手,緊的讓她從骨子裏感覺到疼痛。


    可是九方夏的聲音,卻比那痛更加的讓龍禹心悸,一句一句的;“龍禹,你還記得吧,這裏,你曾經一刀一刀的刻上了你的名字,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但你忘了,我是臨洛的皇子,我可以委曲求全做你的男寵,但是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奴隸。所以我用烙鐵燙掉了那些字,變成了現在必須帶著麵具才能見人的樣子……”


    “龍禹……”九方夏的臉幾乎貼著龍禹的臉:“你說,這筆賬,你該怎麽還?”


    龍禹能感覺到九方夏炙熱的呼吸吹在自己臉上,也能感覺到他的怒火高漲,蜿蜒縱橫的疤痕幾乎是貼在自己臉上,手腕上,痛的有點麻木,似乎要斷了一般。


    龍禹將自己砰砰跳的心按回胸腔,努力的平息喘息,在九方夏的怒火中,努力的道:“等……等一下,等一下……”


    九方夏略放開些手,沉聲道:“怎麽,想到要怎麽還我嗎?”


    龍禹坐直身子,看著眼眸深邃冒著火光的男人,知道今天這事情,是沒法善終了。也罷,既然願意接著這身體活下去,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父債子還也還,繼承遺產也好,她欠的,自己也沒法推得一幹二淨。


    “九方。”龍禹咬了咬唇:“這次我重傷醒來,有些事情記得不是那麽清楚,有些事情,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以前那麽對你,我很抱歉。”


    “有些事情記得不清楚了?”九方夏皺起眉頭:“龍禹,以前的你,可比這爽快。至少……不會找這麽差勁的借口。”


    “現在的我才爽快好吧。”龍禹苦笑下:“是不是一筆一筆還清楚了,你可以不再那麽恨我?”


    九方夏眯了眼:“如果……你還的清……”


    龍禹笑了笑,伸手在頭上摸了摸,拔下根金屬的風頭釵,一邊是風頭雕刻鑲著隻碩大的黑色珍珠,一邊,是雖然被磨的圓潤的卻還尖銳插在發髻中的尖頭。


    九方夏不說話,看著龍禹,倒是想看看她能做什麽出來。


    屋子中間的火堆正燒的旺盛,劈裏啪啦的作響。


    龍禹往後退了退,右手握著簪子的頭部,探進火中一截。


    火的溫度很高,龍禹靠的近了,隻覺得烤的厲害,這鳳簪也不知道是金的還是銀的,在火中不過過了過,便燙的泛了紅色。


    龍禹咬了咬牙,正手將鳳釵舉在麵前:“你是男人,臉上多道疤,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好歹是個姑娘,一疤還一疤,這一筆,就算清了。”


    說完,龍禹也不再猶豫,不待九方夏出聲,手臂揚起,緊閉了眼,鳳簪往自己臉上劃下。


    鳳簪尖頭,並不算是很尖,可是劃在龍禹細嫩的臉上,也是一道血痕。此時那一頭更是被火燒的通紅那個,就算碰上一碰,也是連著皮帶著肉的。


    一陣灼熱的刺痛落在臉上,隨即身上一重,一道黑影落在麵前,背脊撞上粗糙的地麵,痛的龍禹幾乎要曲起身子。


    手腕被人握住壓在腦邊,鳳簪也從手掌中落下,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臉頰上的痛,已經清晰火辣的傳來,龍禹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咬著唇忍痛,睜開眼,卻看見一臉陰霾的九方夏正懸空壓在自己上方。


    “你幹什麽……”九方夏一臉的驚愕,他是怎麽也沒想到龍禹會來真的,等到反應過來飛身撲上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被少的紅燙的發簪尖還是觸到了一點臉頰上的皮膚,頓時灼傷了一塊。


    可憐龍禹雖然從小一個人摸爬滾打,可也算是平平安安,哪裏吃的了這種痛,淚水順著流到燙傷的地方,痛的眯了眼。


    “你不是……要我一筆一筆還……”龍禹很想讓自己的語氣硬挺一點,但是實在痛的厲害,聲音裏,也不知不覺的帶了些哽咽。


    活著真是不容易,中彩票還會被打劫呢,何況是白白撿到一條命。龍禹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九方夏不說話,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著龍禹因為痛,隱忍著微微的顫抖,本來白皙帶著紅潤的臉上,一塊猙獰的燒傷,雖然因為他製止的及時而並不大,但卻非常明顯,一個大水泡頓時撩了起來,鋥亮鋥亮的。


    九方夏伸手輕輕觸了觸水泡的邊緣,龍禹痛的抖了抖,因為用力,咬著的唇上,泛出點血腥的紅色。


    龍禹雖然痛,卻沒有掙紮,呼了口氣,側過臉去:“你還是想在我臉上刻名字?你名字三個字,我名字兩個字,你可隻能刻個姓,不然我虧大了……”


    九方夏是真的不想笑,可是這個時候,沒想到龍禹竟然還有心情調侃,勾了點唇角覺得不妥,又板起臉來。


    翻身坐下來,伸手將龍禹也扯了起來,伸手撩了撩她的頭發。


    記憶中,他還從來沒見過龍禹這麽狼狽,一身的泥土,發髻淩亂,臉上眼淚混了灰,哪裏還有一點平日裏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龍禹心裏七上八下的,雖然是狠下了心,可是心裏還是多少的祈禱著,九方夏能夠心軟一點,凶雖然凶一點,可動了真格的,可別下的了手。


    不知道九方夏想幹什麽,龍禹也沒敢動,眯著眼看著他從身上拿出針囊,然後從中挑出根細細的閃著亮的針。


    完了,看來他還真是打算在自己臉上刺幾個字……龍禹心裏無比的鬱悶,可是到了這份上,退或不退,可也不是自己能說的算了。咬著牙,隻能閉著眼等。


    感覺到九方夏的靠近,針尖觸到燙出的水泡上,痛的龍禹縮了一下。


    隨著一陣冰涼的觸感從火辣辣的臉上蔓延開,龍禹有些意外的睜開眼,卻看見九方夏麵無表情的,一手還拿著針,另一隻手的手指上,卻沾了白色的藥膏,見她縮了縮,沒好氣道:“別動,水泡不破,你這一時半會兒都好不了。”


    龍禹心裏一陣狂喜,乖乖的一動不動的任由九方夏處理,這男人啊,終究還是心軟的。聽墨離的話中意思,當年的臨洛,雖然不是東錦的對手,可卻也有能力一爭,而九方夏力排眾議,甘願進入公主府做質子,這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麽糾葛。


    愛恨情仇,又豈是那麽簡單能夠脫身的。


    九方夏醫術向來有目共睹,這樣的小傷,一會兒便處理好了,痛雖然還是痛的,卻清涼了許多,龍禹眨了眨眼,除了覺得視線有些受了阻礙,卻並不怎麽太難過。


    “老實在屋子裏待著。”九方夏站起身,惡狠狠的道。


    龍禹先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馬上站起了身:“喂……嘶……”


    說話的時候,難免扯動臉上的傷,痛的皺起了眉。


    “幹什麽?”九方夏不知何時又戴上了銀色麵具,看不出表情,但是從說話的語氣,能感覺出十分的不耐。


    “那個……”龍禹猶豫了一下:“別讓他們進來。”


    旁的好說,哪怕是臉上多一道疤,對龍禹來說都不是什麽大事。一來這樣的傷應該是能好的,二來從來習慣了不是美女,也對長相並不是太在意。所以覺得這筆債還了就換了吧,一道疤換一條命,這怎麽也都是賺的。


    但是這身體欠九方夏的實在太多,突然想到那日那個林夫人來的場景,還不知道九方夏以前受了多少罪,萬一他想討回個十分一二,那就不是能一笑而過的事情了。


    透過麵具,黑色的眼眸中深邃看不見底,龍禹心裏沒來由的有些慌張,和九方夏對視片刻,低下頭來。


    如果九方夏問她,自己能對他那麽做,為什麽他不能一報還一報,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最終,九方夏什麽也沒說,隻是走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龍禹現在隻是他的階下囚,即使沒有手銬腳鐐,一個被鎖在房裏,有武功不能施展的女人,也沒有什麽逃跑的可能。


    龍禹望著鎖上的大門發了會兒呆,便慢慢地走到牆邊,靠著牆角坐下,曲起一條腿。


    房間雖然透風,可是卻畢竟多少能遮擋一點,火堆雖然不大,卻也還有溫度,臉上的燙傷還一跳一跳的刺痛著,龍禹心裏想著自己這一被擄不要緊,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墨離,七上八下的,不敵白日一日的疲勞,竟然也慢慢的睡著了。


    睡得迷蒙中,隻覺得麵前籠罩了一層黑影,有些不安的動了動,猛地睜開眼睛,赫然是一個人正蹲在自己麵前。


    龍禹這一驚不小,條件反射的張開嘴便要喊,一隻手比聲音更快的捂在她嘴上,壓得極低的聲音道:“別喊,是我。”


    龍禹眨了眨眼,此時火堆早已熄滅了,月色陰暗隻透進一點極暗的光,但是這一點光線下倒是也能看清,麵前這人,赫然正是帶著銀色麵具的九方夏。


    龍禹眨了眨眼,望了望外麵,也把聲音壓得很低:“幹嘛?”


    “別出聲,走。”九方夏低聲說了一句,一把扯了龍禹的手臂,站起身來。


    “怎麽了?”龍禹蹌了一下站起身來,跟著九方夏走了幾步,見他輕手輕腳的打開後門,推著龍禹往外走。


    “我的手下有問題。”九方夏簡單說了一句:“我們趕緊離開。”


    “啊?”龍禹有點奇怪,看他那一群手下,不是挺忠心耿耿的樣子嗎,哪裏有問題。


    不過這明顯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她和九方夏的關係也沒那麽和睦,隻得默不作聲的跟著走,好歹知道這個人再恨自己,也還會給自己留三分餘地。這比落在不認識的人手上,還是好上許多的,何況他那個弟弟九方慕,看起來也不是個好人。


    後門打開,便是夜色中荒無人煙,陰森黑暗的山林夜晚。


    顧不了那麽多,九方夏拉著龍禹便衝了進去,山巒起伏,除了鳥蟲鳴叫,幾乎是寂靜無聲的。


    龍禹被九方夏一路拉扯著走了一段之後,終於忍不住道:“喂,怎麽了,九方夏,你的手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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