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北辰羽抱著完全沒有精氣神的秦芳離開,洛無雙的心裏就像刀割一樣難受。他現在完全體會到死別的滋味是何等的難受,怪不得當初笑笑在看到他的骨灰時會萬念俱灰,一頭從樓梯上栽下來!


    愛過方知情意重,失去過才知別離痛!


    今日的秦芳與那時的笑笑何其相似,同樣是懷著身孕,麵對的同樣是萬劫不複!


    回到端王府的時候,他看到了被破壞的一片狼藉的府邸。那麽多叛軍,他們又怎麽可能放過北辰羽的住處?


    橫屍、鮮血!到處都是死人,男人女人,甚至死不瞑目!


    慌亂在那一刻襲上心頭,洛無雙在斷壁殘垣中飛奔,嘴裏大聲喊著溫雅的名字。


    “雅兒,雅兒你在哪裏?”


    芳羽樓後麵的庫房燃著熊熊烈火,木頭燃燒時劈裏啪啦的聲音震著他的鼓膜,敲擊著他的心髒——這麽大的火,悶在地下室裏麵,不被悶死也被熏死了!


    “不,不會的!”


    洛無雙踉蹌著後退,轉身往假山的方向跑。孫清說過,那裏有出口,他的雅兒一定會沒事的!


    芳羽樓離花園裏的假山處不算近,隻是當洛無雙飛奔到假山群前方時,整個人都傻了。隻見厚重的假山坍塌一片,將本來曲徑通幽的美好全都破壞的一幹二淨。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出口,恐怕就是一扇門也被這些石頭給堵死了。


    “不——”


    洛無雙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喉頭的腥甜提醒著他,一定要鎮定,鎮定。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麽鎮定的下來?


    “雅兒!雅兒!”


    一端是烈火悶氣,一端是毫無出路的石頭,他的雅兒難道已經……


    洛無雙不敢想,那個陪伴了他四年多的女子,那個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對他不離不棄的癡情姑娘,會葬身在黑暗的地道中。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洛無雙混亂的目光在假山碎石上尋找著,然後瞅準一處,迅速開始搬動上麵的石頭。


    不多時,未央也滿臉慘白的跑了過來,二話不說加入了搬石頭的行列中。


    “白雲飛,雲飛,你給我撐住!”


    未央滿臉淚水,手下動作不停。他不敢想象,若是雲飛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會不會還有勇氣獨活下去。


    指甲劈裂,手指磨爛,兩個大男人一邊喊,一邊哭,一邊手腳不停的扔石塊。


    “雅兒,你聽到應我一聲啊!”


    哪怕是應一聲,也讓我心中安定。最怕你連回應都給不了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往事一幕幕湧入腦海,那些看見的看不見的片段,成了一根根刺,刺的他心頭發顫,發麻、發懵。溫雅從來沒有要過他什麽承諾,而他對她做的最親密的一件事,隻是吻了吻她的額頭!


    那樣美好的女子,再度打開了他冰封的心。可是,他連一句知心的話都沒有對她說過,她怎麽可以就這樣舍他而去?


    回來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看著兩個大男人的慘樣,紛紛不問緣由的加入到搬石頭的行列裏。


    兩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當一個鐵板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洛無雙和未央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趕過去,二話不說就掀開蓋子往裏鑽。


    然而,鐵板剛剛掀開,一股熱氣就從裏麵鼓蕩著冒出來。如此灼熱的溫度,讓未央和洛無雙的心全都蕩到穀底。


    “我進去!”


    “我進去!”


    異口同聲的話,兩個大男人彼此對視一眼,然而二話沒說,一前一後跳進熱氣逼人的地洞中。


    “雅兒!”


    “雲飛!”


    兩個人捂著嘴忍著嗆人的氣息和灼熱的溫度往裏麵快速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終於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隻是——


    昏暗中,溫雅、白雲飛、牛欣欣和她的兩個兒子全都癱在地上,所有的人都臉色通紅,像是快要被蒸熟的螃蟹。


    洛無雙一個箭步衝上前,伸手在溫雅鼻子尖上試試氣息——很微弱的呼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三個大人的情況雖然凶險但是至少還有氣,牛欣欣的兩個兒子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全身滾燙,氣息時有時無,很明顯已經快不行了。


    “快帶他們出去!”


    未央架起白雲飛,伸手又抱住牛欣欣的大兒子,將小兒子背在身後,火急火燎的往外趕。洛無雙也不敢耽擱,左手架著高大的牛欣欣,右手抱著嬌小的溫雅,緊跟在未央身後……


    時間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四季溫暖的帝都,竟然在這個冬天下起了雪。


    看著飛飛揚揚的雪花啊,許多人都驚奇了,紛紛穿著厚厚的衣裳走出屋子,觀賞這難得一見的雪景。


    一輛馬車從端王府偏門駛出,慢慢的向蘭山方向駛去。


    身子還有些羸弱的溫雅裹著厚厚的狐狸皮大氅,頭上戴著潔白的雪鼠帽,隻露一張小臉偎在無雙懷裏,滿臉幸福的笑著。


    “無雙,咱們這是去哪裏啊?”


    “到了你就知道!”


    無雙緊了緊溫雅身上的大氅,愛憐的將她抱在自己懷裏。雖然距離那場變故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但是每每想起溫雅通紅的臉和微弱的氣息,他的心就會緊緊的揪在一起。


    大夫說,隻要再晚上一刻鍾,幾個人就都沒救了!


    一刻鍾啊,他不敢想象,若是溫雅真那麽去了,他會不會從此就那樣消沉下去。他欠她的,不僅僅是她不離不棄之時的一聲感謝,還有一世深情!


    那個時候他一直不停的告訴自己,若是溫雅醒了,他一定不會再辜負她,他要牽著她的手,一生一世走下去。


    若是以前,他可能會認為和她在一起隻是離開笑笑退一步的選擇,然而,經曆了那場災難,他已經深深的明白,她不是代替品,而是這一輩子唯一的愛!


    笑笑,天祺哥終於將你放下了!


    馬車在距離蘭山不遠的地方停下,這裏原本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可是誰曾想到,一場瑞雪,竟然讓這些書全都開了花——隨風雪而開的雪梅!


    聞著淡淡的梅花香,洛無雙扶著溫雅下了車。看著雪白、粉紅、嫣紅的梅花,溫雅笑的格外燦爛。


    “無雙,這梅林真好看!”


    溫雅咯咯的笑著,自從遇見了無雙,她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看過梅花了。如今看見這些不畏寒風的花朵,她就想起遠在北秦的親人。


    正在溫雅沉浸在思鄉的情緒中時,一陣好聽的琴聲緩緩傳來。


    這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很深情,很動人,隻聽前奏就讓她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她轉了頭,卻看見馬車前方,無雙抱著一把琴坐在雪地裏,深情凝視著她。


    她看見他開了口!她聽見他唱起了歌!


    那歌詞是如此的美好,以至於她隻聽見第一句,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掉下來。


    “如果我能看得見,


    就能輕易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準確的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見,


    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遊,


    就能驚喜的從背後給你一個擁抱。


    如果我能看得見,


    生命也許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歡的我愛的都不一樣。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說的白是什麽白,


    人們說的天空藍,


    是我記憶中那團白雲背後的藍天。


    我望向你的臉,


    卻隻能看見一片虛無,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了簾忘了掀開。”


    聽到這裏,溫雅的臉上早已經一片糯濕,淚眼模糊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初見他時的樣子,他躺在雪地裏,渾身冰冷。她不顧勸阻堅持將他帶回了家,伺候他,照顧他,主動牽著他的手帶他出門走走。第一次逛街,她將他護在身側,替他擋掉人潮。他看不見,卻感受的到,所以第一次,他回應她的握手。那緊緊的一握,讓她足足興奮了好幾天。


    溫雅淚眼婆娑,她真的不敢相信,有這麽一日,無雙會對她唱這樣一首歌!


    音樂聲漸漸高上去,無雙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你是我的眼,


    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


    你是我的,


    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


    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


    因為你是我的眼,


    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就在我眼前!


    就在我眼前!”


    這是溫雅第一次聽無雙唱歌,卻被他感動的涕淚一起流。


    她在他站起來的時候飛奔過去,一頭撲到他的懷裏,粉拳像雨點一樣砸下去。她哭個不停,嘴裏的話,心裏的話全都化成了淚水,嘩啦啦的往外流。


    “別哭!”


    無雙的眼睛也是水澤一片,隻是他的嘴角卻是滿滿的笑意。


    “雅兒,對不起!”


    這是他欠她的,雖然遲了許久,可還是要說。


    “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


    溫雅紮在他懷裏不出來,藕臂緊緊抱著他的腰,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了他身上。


    無雙撫摸著她的青絲,原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對笑笑之外的女人說的三個字就這樣脫口而出。


    “我愛你!”


    溫雅愣住了,張口結舌的從他懷裏仰起頭,哭紅的眼睛就像兔子一樣無辜,紅紅的鼻頭卻又是那樣的煞風景。


    “你,你說什麽?”


    溫雅不敢置信。


    無雙俯身親在她的紅唇上,“我愛你!”


    這一次,溫雅聽清楚了!


    心,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速度狂跳起來,周圍再美的景色也入不了她的眼。因為,她的眼裏已經被麵前這個男人所填滿、占據。


    “無雙——”


    溫雅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這一刻的心情,想哭,又想笑。


    看著她的傻樣,無雙終於笑出聲。


    “傻丫頭!”


    雪,再次飛揚起來!


    漫天雪花中,一對男女緊緊相擁。風吹來,梅花飛舞,繚繞在他們身邊。


    這一幕,美的讓天地失色!


    有情人,終成眷屬……


    ------題外話------


    你的我的眼是在寫正文的時候就想寫的章節,因為我覺得無雙欠溫雅一個回報。隻可惜一直沒有給他拍上戲,終於,在番外裏圓滿了。我聽這首歌的時候自己哭的稀裏嘩啦,雖然這首歌最初的時候並不是為了紀念人而寫的,但是,它還是深深的感動了我。祝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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