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世的流言是真,皇後身邊定已被安插了人手,因蕭問筠知道,皇後寢宮打掃清潔的日子必比民間的更為頻繁,如果不是內部有人,又怎麽會把那毒物藏在皇後床榻下那麽長的時間?


    這個人,定是皇後身邊職份較高的宮女,而且能自由出入寢宮,而不受限製,所以才不會引人注目。


    依照皇後現如今生病的情況來看,她的病,幾年之前就已開始了。


    想必這毒物藥性並不強,極為微弱,所以太醫才一無所覺。


    蕭問筠的眼神在宮內諸人臉上一一掃過,心想皇後是母儀天下第一人,她身邊的女官就有二十多位,能進得了內室的就有十幾人,自己無憑無據的指證,除了讓皇後對自己生厭,再使得李景譽注意上自己,又使得皇後身邊的女官對自己心了怨意之外,豪無益處。


    經曆了前世,她早已明白,親善和悅轉眼之間便可化為厭惡指責,別看皇後現如今還念著自己娘親的好,但如真有什麽事損傷了她的益利,蕭問筠相信,她會毫不猶豫將自己當成棄子。


    所以,蕭問筠想,自己要不動生色地使那個在皇後寢宮作怪的人現形,而且要將皇後床底下的秘密暴露。


    這件事的難度很大。


    她正想了,有宮婢手捧了紅漆盤子出來,盤子有紅綢蓋著,看那紅綢子頂起的樣子,那是一頂金冠。


    那宮婢將金冠捧到了皇後的麵前,揭開了紅綢子,隻見那點翠嵌珠石鳳冠在燈光照射之下燦燦有光,金絲絞成的冠頂有飾以翡翠羽,珍珠花,金玉製的寶葉,或剪成荷花綴於枝上,而冠頂中央,是以指拇大的珍珠串成花朵模樣,並以花部托起兩枚白玉琢成的一大一小兩重花瓣,頂端又一個銀托,裏麵用寶石嵌作花心,花心中央嵌著一個大拇指大的粉瑩圓形寶石,帷紗輕拂,卻掩不住那寶石灼灼之光。


    皇後拿過那頂金冠,道:“這頂冠雖然不是公主製式的鳳冠,材料做工是卻是有過之而不及,來,本宮替你戴上試試?”


    皇後周圍的宮婢人人臉上都露出了羨慕之色。


    蕭問筠知道,一旦戴上了這頂金冠,便代表了皇後對她的看法,也代表著,她日後如果胡作非為,得罪了人,就有了一頂保護傘,比如那豪門惡奴,在外邊欺壓了良善,外邊的良善雖氣憤,但一想要教訓那惡奴了,就得想想那豪門主人。


    蕭問筠心想,既如此,自己也得讓這保護傘再長命一些,至少要活到自己已經布局得差不多了的時候。


    從皇後的臉色看,她中毒已久,自己既使把那原因找了出來,隻怕也隻能讓她多活幾年了。


    蕭問筠心底升起了陣陣悲涼。


    前世是自己獨自一人落入人家的陷阱,這一世,也是自己獨自一人在陷阱裏掙紮。


    她正愴惶著,任由皇後把那金冠往自己頭上戴去,卻聽殿外有公公傳諾:“二殿下到,林美人到。”


    皇後喜道:“皇兒來了。”她把金冠順手送到了蕭問筠的手上,從矮榻上站起身來。


    蕭問筠手捧金冠感慨地想,果然,她對自己的兒子還是不同些的,如果自己真損傷了她兒子的利益,怕是她會落得棄子的下場。


    手裏的金冠做工極為精致,上麵圓潤的的珠花在燈光下發著潤澤之極的柔光,可這到底也不過是用死物堆積起來的富錦榮華而已。


    她一邊想著,一邊便見到李景辰攜著一位身穿杏色高腰長裙,頭有插翠羽金爵的佳麗走了過來。


    李景辰攜著那位麗人向皇後行禮之後,轉眼見到蕭問筠以及她手裏的金冠,不由皺了皺眉,轉身對皇後道:“母後,那是六皇妹的金冠?”


    聽了他的詢問,皇後臉上浮出淡淡的戚色來:“這是給她成年時用的,原本要加上公主的九章蟲草釵,哪裏想到,她到底是個沒福氣的,還沒等這金冠做好,就去了,今日本宮見了蕭家妹子,卻不由想起了你六妹,便想著這金冠如果有人時常戴戴,你六妹在天上見了,也會高興的。”


    李景辰一眼就認出了此女正是桃花庵撒潑的蕭家大小姐,心中惡感頓生,又回想自家六皇妹婉轉嬌美的模樣,哪裏是這潑女能抵得了的,如果道:“母後,送別的不行,偏要送這價值連城的金冠,給她,還不如把這金冠拆了,給疆邊將士充為軍餉,六妹心善,定會同意我們這麽做。”


    如果是其它閨秀,受到這等麵對麵的言語侮辱,早已羞不可抑,可李景辰失望了,此女不但沒有這等想法,而且把那金冠轉來轉去地仔細觀賞,還眨著大眼睛很誠懇地求教:“這金冠當真價值連城?”


    李景辰在皇後麵前一向峙仗著她的痛愛的,於是答道:“光這頂簪上這顆圓滑潤澤的粉色寶石,就百年難遇,更何況四周圍組成花瓣的南海珍珠,全是小拇指一般大小,每一顆都抵得了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呢,這是母後特地為六皇妹打造的,你能襯得起這金冠麽?”


    這是非常明顯的羞辱了。


    如果沒有經曆前世種種,心高氣傲蕭問筠肯定將這金冠推辭,送返給皇家,隻可惜,她已非往日之人,所以,她笑了笑道:“的確,價值連城,隻不過,我卻有些不相信,世上所說價值連城之物,大都是人們以訛傳論而已,你說這麽一塊小小的石頭,就能充實三軍,聽說寶石堅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景辰以及殿內眾人皆都目瞪口呆地望著蕭問筠把那金冠湊在了嘴邊,張嘴就朝那冠頂的大寶石咬了過去,而且,她的牙口賃好,咬得那大寶石咯咯作響,在空空的大殿如有狗兒在深夜啃骨頭,那個聲音摻牙得人直想把耳朵蒙上。


    不但李景辰目瞪口呆,連皇後也怔了,想她在宮裏多年,來來去去的俱是貴妃貴女貴婦,什麽人沒見過,乖巧的,活潑的,言語討喜的,她都活了幾十年了,事間萬物諸人見得太多了,可今日頭一次見到如此語言與行動一致的貴女加閨秀。


    前一秒種還在懷疑這金冠寶石的真假,後一刻已把金冠放進了嘴裏檢查真假了,也不怕自己責怪……當然,當著她的麵以及全殿人的麵,做為一個以敦和慈藹聞名的皇後,自己也沒辦法當麵給她臉色看,對於一個天真浪漫的癡兒,能和她一般計較麽?


    所以,全殿的人都怔了,全忘記了要將她的破壞行動阻止下來。


    當然,製作這金冠的工匠也全沒有想到有人會把這金冠當成了骨頭來咬,如果早知道,他們就把這金冠裏的黃金含量弄得少一些,加多一些鐵,也好給類似於蕭問筠此等喜歡磨牙的人磨牙,畢竟,黃金綿軟,鐵硬,不容易被咬斷。


    所以,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蕭問筠此樣女子,因而……隻聽得那珠玉滾落玉盤的聲音叮叮當當地響起,當然,珠玉並沒有滾落玉盤,而是向四麵八方的大理石地板滾了去。


    聽到了這散落之聲,一時間,眾人尚未反映過來,皆想,這蕭家長女雖然腦袋不太好使,但卻有一口好牙,瞧她把這金冠破壞得徹底得,都讓人看清那頂簪上深深的牙印了。


    她的一口好牙,簡直可以和她父親蕭南逸手裏那鋒利無比的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長槍相提並論啊。


    眾人終於在她的驚叫聲中驚醒:“哎呀,壞了壞了,散了散了,這麽不經咬啊,快點兒撿起來,少了一顆,可就是一個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啊。”


    眾宮婢一陣慌亂,忙彎下了腰去拾那滿地亂滾地珠子。


    她嘴裏一邊大呼小叫地指揮宮婢撿珠子,一邊把李景辰剛剛說的話照樣搬了出來:“那裏,那顆綠寶石,可值半座城池呢……那裏,紅色的,軍隊一年的棉衣,那裏,那顆青寶石,兵器的打造可就指望它了!還有那裏那裏,衣服架子下麵那顆,二殿下身上的錦袍能做上十件八件的!還有那顆,紫色的,二殿下娶妻下聘也能娶上十個八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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