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張景融依舊待她體貼溫和,而且總讓她感覺比剛來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按理來說,她原本應該挺高興地享受,可再遲鈍也多少發現些不對勁了。


    張景融依然對她笑,可是那笑裏的內容,多看幾次,就覺得味道和先前大有不同。依然對她溫柔親近,陪她吃飯的時候,也還是那樣處處周到細心,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可她就是覺出其中的事來了,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真的很靈驗,這時候她真希望不靈驗了。


    她實在不喜歡這感覺,經過這些日子,她已經有些依賴於張景融了,甚至當初剛來時,想要逃走的念頭也淡了。可猛然間,張景融又玩起表麵溫和依舊,實際上保持距離來。不過,到底是一直這樣,她沒發現,還是最近才變成這樣的?這個,也讓於青陌很是疑惑。


    現在她坐在花叢前邊,菊花已經漸漸地開始打露出黃、白之色了,看來是過不了幾天就要開了。她心煩的直想把菊花給扯了,一朵朵掐成花瓣,可是園丁手下的小丫頭遠遠地看著,像是生怕她辣手摧花似的。


    歎氣,這什麽“太太”,紂王可以為美人一笑,烽火戲諸候,還有誰誰,可以為了博美人歡顏,專門用裂帛之聲來取悅。她這太太做得真是委屈,連掐幾朵小花的自由都沒有。


    “唉……”


    朱槿在旁邊站了已經很久了,見於青陌坐在這一刻鍾的時間裏,都歎了幾十回了,真想問問是怎麽一回事。可一想起紅蘿,她的問話到了嘴邊上就又咽了回來,她可不想步紅蘿的後塵。


    “太太,可是悶了,不妨上街去走走。正好今天也不曬,街上有風,倒是舒坦的。”


    提不起興趣,萬一再遇上個熟人,她招架不住。老實待在府裏,別人上門來求見,也是要拿名帖的,不會弄得跟那天似的。那樣的烏龍,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人生就灰暗了。


    “不想去,來來去去就那麽大,怎麽從前老覺得日子急匆匆的,現在倒覺得門一關,一天都沒完沒了。”從前她能逛街,上網,找朋友聚會,四處去遊玩,再差也還有電視陪著,手機遊戲玩著,一晃眼就過去了。現在倒好,每天看著園子裏的花花草草渡日,怪不得會糾結在張景融這個人身上。


    她得給自己找點寄托啊,平生無一事,吃喝玩樂唄。


    那就吃吧,她從前是個好吃的,虧得她親娘老子都跟她一樣,通常周末沒事在家,就三人紮堆研究吃的。不過,不知道現在拿著這太太的身份,再去廚房裏蹲著,是不是合適。


    萬一又犯了什麽忌諱,把那笑麵門神給招惹了,她這小日子就得更加不好過。還是先旁敲側擊地套套話兒吧,好在這身份,想問個問題,總有人貼上來回話:“朱槿,咱們院裏的小廚房怎麽從來沒見用過呀?”


    “回太太,您這才剛來,廚娘也還沒預備好,外男總是不好來您院裏的。太太若是想吃什麽,又不想叫外人做,奴婢也是會一點的,太太您吩咐一聲就行。小廚房裏,東西也都是現成的,都方便得很。”朱槿倒是奇怪了,這太太平時最不關心吃穿,平日裏也就讀個書、繡個花,再偶爾地出去走走,日子過得最是單調。這幾天的,朱槿也還沒太感覺出於青陌的變化來,主要是於青陌聽說是家生子,平時老實乖覺多了。


    平江的菜偏甜,好放糖,倒是有點像上海的本幫菜。而於青陌最不喜甜,就好吃酸的、辣的、鹹鮮口的,比如酸辣湯、酸菜魚,哪怕是手撕包菜,她現在也是想得掉口水。


    人啊,就是有慣性,起先幾天吃得挺好的,也沒見不適應,現在一想起從前的吃食來,就有種想做出來大吃一頓的衝動。再想到晚上還得吃甜兮兮的菜,就覺得胃裏都在翻騰。


    “不用了,朱槿,我想先睡會兒,等晚飯前再叫起吧。這些天睡得有些淺,些微的聲響都吵得慌,總是被驚醒。你帶著她們到二門外去,我在屋裏睡睡,等閑的人別放進來,我怕吵著。”她還是沒膽挑戰,還是偷偷的做吧,反正一樣東西用一點兒,不會被發現的。


    朱槿聽著也就信了,從前的於青陌就是一天睡半天的,總是在床榻上的日子過得多些,也是原本就身子不好,容易累著。朱槿應了一聲,就出去把丫頭們都叫走了。


    開始於青陌還有模有樣的往被窩裏滾進去,等外麵悄無聲息了,才起來探頭探腦,沒人了,那也原本的性子就回來了。從櫃子裏找了件不常穿,而且比較耐髒的衣裳換上,然後直奔小廚房。


    不進去還不知道,一進去就驚著了,那墨青如玉的石料鋪底鋪麵的,哪像是廚房啊,簡直就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堂:“嘖嘖嘖……有錢人家,就是腐敗,一個可能壓根用不上的廚房還弄這麽富麗堂皇。”


    灶台右邊是放物料的地方,左邊是料理的台子、池子,中間用石炭常年溫著火星子,大灶是涼的,小灶是熱的。風門封著,遠遠的都能感覺到熱勁,可見就石炭也是上好的,能想象到一開風門後,那爐火是多麽的旺盛。


    走到放物料的地方一看,那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從常見的日常鮮蔬,到不常見的海參、瑤柱、幹貝……架子上竟然都能找得到。對這些幹貨她倒不感覺興趣,就對那些鮮嫩嫩的蔬菜滿懷熱情。


    想到前些天院子的角落裏,好像還看到過一根木耳菜,園丁派來的小丫頭要當雜草除掉,還是她讓留下來的。想起來又溜到院子裏去采了一把木耳菜,順眼就又看到了被當成觀賞花的木槿,花花草草的最好吃了,這純天然無汙染,多美好。


    “對不起啊,園丁姑娘,如果發現花少了,不是我的錯,實在是它們長得太誘人了。”摧殘完木槿,再摧殘梔子花,然後笑眯眯地帶著花回望一片殘枝敗葉,成就感十足啊。


    木耳菜,大半清炒,一小撮煮湯,木槿也是清炒的,隻是需要加些高湯,好在高湯竟也是現成的。梔子花也不難,打三個雞蛋,把花洗淨了投進去,跟煎香蔥蛋餅一樣。


    等做出來,三菜一湯都是極素的,半點肉星都沒見,等菜做好了忽然想起來像是少了點什麽。正要拿碗筷的時候,終於明白,什麽都有了,就是沒飯……煮飯太麻煩,這灶還不知道得煮到什麽時候去,於是決定還是軟和的大麵皮子,用來包菜吃,就當是吃春卷兒吧。


    而張景融呢,今天也早早下了官署,主要是得開始布置生辰宴的事,該提前回去跟管家商量一番。走過於青陌的院子時,見丫頭們似乎都在二門外說著閑話,就有些奇怪。於是差著身邊的小廝去問,小廝問完後又來回他。


    張景融一聽原因就皺眉,難道又是身體出什麽大毛病了,於青陌從前就是這樣,一旦身子不舒坦了,就窩在屋裏睡覺。要是從前,張景融是不會挑這時候去看她的,隻會叮囑了大夫要細心照料,可今天還就鬼使神差地進去了。


    等進了院子裏,一股花香氣夾著油煙味飄了出來,張景融的第一反應時,什麽時候招了個廚娘來?等進屋裏一看,人不在,然後張景融就自言自語地說:“莫不是在廚房?”


    等到廚房門口一看……於青陌正在那兒揮舞著鍋鏟,把鍋裏的薄麵皮子給撈出來,麻利地放到案板上,幾刀下去劃成了大小均勻的方塊,又整齊地碼到碗裏。接著又從櫃子裏找出個小碟子來,倒了些陳醋……張景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心裏直想,難道從前她一說不舒服,其實不是在睡覺,是在廚房裏搗鼓吃的?


    而這時候,於青陌自覺得差不多了,滿意得看著自己做出來的成果,高興地一拍手,拿小托盤盛了,轉身就要拿出去吃。這才一轉身就看到了張景融,嚇著腿都軟了,心說:蒼天啊,您確定您沒站錯隊麽,我究竟是欠您什麽了,做半點子事都要被逮著。是他賄賂了您,而我沒行賄嗎?


    眼看著於青陌手裏的托盤就快掉地上了,張景融連忙上前去端過手來,這托盤上有湯,怎麽也不能灑出來燙著了她:“小心……”


    咦……沒變臉呀?難道從前的於青陌也下廚房,應該不至於吧!


    “我……做了點吃的,景融要不一塊嚐嚐?”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是打定主意要拉他下水了。


    張景融一咧嘴,看著眼前的於青陌,素衣素顏,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半截玉一樣的手來,臉上還有幾顆閃著盈盈光澤的汗珠子,笑彎了的眉眼透著說不出的味道,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感覺。


    其實他這無法形容的感覺,或許叫做……家!


    (今天去買衣服鞋子,花了二千多,感覺自己太敗家了,當季買新上秋衣,果然是要做好被割肉的準備啊啊啊……今天薦《姐姐妹妹站起來》,敗都敗了,幹脆聽個激昂無比的歌吧,等咱掙錢掙到花二千不覺得自己敗家的時候,咱們就站起來了……唔……好心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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