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始終是靈魂啊。”清沂坐在陰影王座上,低低吟唱:“睜開眼睛,世界劇變。一切都成了昨天,但願望沒有實現……”


    華萊士叫道:“魔力在流動!這是魔法咒文!你到底是什麽人?!”


    “快打斷他施法!”金發女郎作勢欲撲,卻被一根忽然出現的黑色標槍抵住胸口,嚇得不敢動作。


    黑色標槍的尾端站起一個像是燒焦火柴梗搭成的人形:“有修養的人不會貿然插嘴。”雖然這人形看上去不堪一擊,但幾位吸血鬼卻感覺它極其危險,於是全都明智地選擇按兵不動。


    “還想看看父母,還想走在海邊;還想再見那人一麵,還有一句問話留在心田。回來吧,我不相信事過境遷!”


    死氣彌漫,宅邸已轉變為特殊死靈樂園:凶宅。牆麵、地板、天花啪啪連響,多出許多掌紋清晰可見的血手印;走廊回蕩著女人的空靈歌聲,忽遠忽近,時而穿透樓板,時而在耳畔響起;玻璃窗與鏡麵染上朦朧霧氣,隨後拓印出小孩子的笑臉……眨眼間,宅邸讓吸血鬼覺得陌生無比。


    華萊士扔掉手上東西,勉強擠出笑臉:“不知道是哪位巫妖駕到,可否報上姓名?閣下偽裝得真好,我們都被騙過了!”


    清沂一個接一個地與他們對視:“看不出我的身份,你們的水準也就這種程度,不配聽我的名字。”


    重傷的那個吸血鬼叫道:“你閉嘴!就算你是巫妖,在德古雷遜你也該學會謙遜!我們隻是尊敬你的實力才會與你交涉,但你若繼續擺出傲慢的態度,我等血族會給你好好上一課!”


    “還是先讓我給你們上課吧。為什麽靈魂最重要?”


    在人生的最初,所有人都隻是呱呱墜地的嬰兒,脆弱,無助,需要別人照顧。或許他們以後會成為偉人,或者英雄,但在此時他們隻是屁股都不懂擦的麻煩鬼。


    那麽,人與人是何時不同呢?


    是家庭、出身?


    是機遇、意外?


    是意誌。


    弱不禁風的身體,隻要每天100個俯臥撐、100個仰臥起坐、100個深蹲、10公裏長跑……就會變強。沒有足夠的意誌,是無法將枯燥乏味的鍛煉日複一日地堅持下去的。能做到這一步的即是佼佼者,想要更進一步,精神就得接受更多錘煉,比如千萬次麵臨生死關頭。


    三轉戰士的“威壓”原理即是如此。他們將意誌力賦予在氣勢中,足以讓弱小對手清楚認識到雙方不可彌補的實力差距,從而不戰而屈人之兵。說到底,戰鬥的本質就是意誌交鋒,強者勝,弱者敗。


    當死者再度蘇生,意誌就會轉換為靈魂,靈魂的強度決定等級和實力。肉體灰飛煙滅,而靈魂長存不朽;文明終會衰亡,而意誌永恒流傳。外在的東西都隨時間風化,唯有靈魂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是決不背叛的力量。


    說這些的時候,清沂溫和慈愛,彷如布道者。他說話時,梅洛搖搖晃晃地站起,伸著雙手,口中嗚嗚低吼,顯然已經變成僵屍。


    “生死之間的切換會導致靈魂損耗,所以雖然能獲得再一次睜開眼睛的寶貴機會,但代價是實力降低。梅洛就是例子,生前還能伶牙俐齒、妙語連珠,現在連交流都做不到了。驅使他行動的不是腦子,而是死前的怨念。”


    (“加油啊梅洛!”火柴人揮臂鼓勁)


    “假如生前意誌足夠強大,死後就能保有更多的靈魂力量,不一定隻有普世價值觀下的強者能做到這點,有一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他們經曆了滄桑變化,意誌也足夠強大——畢竟精神是不可見的嘛,誰也不會預料到他們有著堅忍不拔的內心。我的很多屬下就是這樣,而如果要就近找一個例子的話……喏,霞多麗,她做得真的很棒了。”


    隨著清沂的呼喚,一個白影子升到窗外,腳不沾地地飄入走廊,正是披頭撒發、麵色蒼白的霞多麗,原本鮮豔的紅頭發黯淡得泛灰,滿麵黑色淚痕。她歇斯底裏地尖叫,走廊鏡子、燈罩、窗戶等玻璃製品通通碎裂炸開,吸血鬼們如遭雷擊、捂著腦袋連退幾步。


    “請允許我為各位介紹報喪女妖(banshee)霞多麗小姐,她是幽靈的變異體,自帶天賦魔法【女妖之嚎】,弱小的人類隻要聽到她們的嚎哭就會靈肉分離,不過對吸血鬼好像不太起效?”


    砰一聲,一個吸血鬼仰麵倒下,痛苦地掙紮,全身著火,化為灰燼。與之同時,一個聲音接過話頭:“沒關係,銀子彈照樣起效。”


    走來的是西拉。剛複蘇的他並不能很好控製自己的靈魂之火,火舌從嘴裏一直燎到眼睛,就像蜥蜴在清潔眼球。他沒去管剩下幾個驚慌失措的吸血鬼,而是站在清沂麵前,用槍指著清沂腦門,眼神深不可測。


    清沂笑道:“最後要介紹的是極為少見的例子,西拉。他的靈魂強大到可以無視【支配死靈?王者威儀】,以自由人的身份向我表示敵意。你們看,他正在測試自己是否能主動攻擊我。”


    (“噢噢噢噢加油啊西拉!快幹掉宿主!”火柴人這回甚至手舞足蹈)


    西拉收起手槍:“哼,真沒想到,你才是最可怕的那個。你到底是誰?”


    狼人、巫婆、僵屍、吸血鬼、幽靈、惡魔……獵魔人遇過的怪物各種各樣,由於熟知怪物習性,再加上道具輔助以及膽大心細,總能化險為夷。可死靈王者和普通怪物完全不在同個層次,隻能通過戰爭去剿滅它,而在戰爭麵前,獵魔人和吸血鬼的戰鬥就是小打小鬧。


    “我名為白骨暴君、六月陽光。”


    以血書寫烙印的紫名者,黃昏魔境的永世君王,噩夢飼主,滅國的惡魔,骨骸鋪陳之海的盤踞者,黴菌瘟疫的化身,死神寵兒……這是足以與血族帝君黯眼相提並論的怪物,是活著的史詩、行走的傳奇、能人言的災劫。


    吸血鬼紛紛單膝跪地,身心顫抖:“請寬恕我等的輕慢,我等竟未認出是您……”


    【靈魂渦流】發動,磅礴的靈魂力量灌輸到己方子民體內,讓它們戰鬥力暴漲。誰知道西拉喝道:“不用你幫忙!”


    “我們不是合作關係嗎?你拒絕我第一次,還要拒絕第二次嗎?”清沂笑道。


    西拉一愣,別過臉去:“隨你吧。”


    梅洛抱著吸血鬼啃咬,即便以吸血鬼的再生速度也跟不上受損;霞多麗非物質的雙手插入吸血鬼大腦,對其心靈造成重創;裹挾靈魂之力的銀子彈還能在空中轉折,彈無虛發地擊殺敵人。


    華萊士看得膽戰心驚,但他卻安然無恙,因為他被清沂的靈魂力場保護著,在死靈生物眼中是看不到華萊士的。然而華萊士請來的客人就沒這麽走運了,全數覆滅。


    西拉再次裝填銀子彈,將槍口對準靈魂之火。


    清沂問:“想清楚了嗎?”


    西拉笑得很開心,這一刻他不是獵魔人,而是個普通人:“塵歸塵,土歸土,這是獵魔人的宿命。”


    隨著扳機扣動,砰!西拉就此消散。


    陰影波動著將西拉的掉落物品卷起,送到清沂手上。


    獵魔人的徽記:獵魔人極易樹立仇家,遊曆時往往不用真名。他們隨身攜帶著紋路獨特的徽記作為身份證明,一旦把該徽記送到獵魔人聯盟,聯盟便能確定對應著哪位成員,該成員保管在聯盟的遺書及遺產會秘密送至其家人手上。可用於任務(獵魔人的任務物品)。


    “宿主,你要將它送到獵魔人聯盟嗎?”


    “算了吧,我還沒熱心到這份上。”清沂收起徽記,解除靈魂力場,對戰戰兢兢的華萊士道:“‘找到寶藏時的驚喜和感動讓我欲罷不能’……你現在驚喜嗎?感動嗎?”


    華萊士跪倒在地,不敢反抗,也不敢回答。


    清沂哈哈一笑:“華萊士,你把我當作人類並冒犯了我,本是罪無可赦,但假如你願意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饒恕你的罪過。”


    “請吩咐!縱然化為飛灰,我也一定會辦妥!”華萊士抬頭,大喜過望。


    “將我安全地送到黯眼麵前。”


    雖然苛刻,但與失去性命對比已經算是極低的代價了。華萊士自然滿口答應。


    清沂轉而對霞多麗道:“從現在開始,禁止你接近他。”


    霞多麗哭叫道:“不!你為什麽對他仁慈?!”梅洛傻乎乎地也跟著嘶吼。


    怨恨我吧,霞多麗,你的仇恨永遠不會宣泄,雖然痛苦,但總好過報仇後因失去執念而消散。這就是卑劣者的淒慘宿命,想要解脫就跟隨西拉的步伐吧。


    馬車駛離宅邸。即使隔著一裏距離,也能聽見徹夜哭號。


    係統提示:隱藏任務副本地圖“華萊士的宅邸”現已更名為“霞多麗的宅邸”。這是一座凶名遠遠的鬼宅,許多被吸血鬼誘騙而來的犧牲者葬身此處,他們死不瞑目,複蘇成邪惡肮髒的死靈生物,想將怨恨與痛苦發泄到世上。一位強大的女幽靈徘徊在宅邸內,似乎在管束著死者,不讓它們侵擾小鎮居民的生活;但切莫以為女幽靈心慈手軟,貪圖財物的竊賊一旦進入宅邸都有去無回,將永久地成為宅邸的住民,再也見不到太陽。離奇的是,若夜裏聽見幽靈嚎哭,第二天鎮上必定有人去世,人們越發懼怕鬼宅,再不敢接近,諱莫如深。


    …………


    一隻寂滅渡鴉帶著黯眼的信箋而來,上麵寫著“親愛的六月:為避免雪國大陸的悲劇重現,我就不來接你了,享受你的旅途。你忠誠的黯眼”。隨信還有唇膏大小的一管香水。


    清香古龍水?開胃酒:能為死靈生物製造出活人的氣息,並消除屍臭和死氣,副作用是這味道會刺激血族食欲。


    ……


    華萊士鼻翼抽動一下:“當我看到您的時候便能確定,您今晚注定要來做客。”


    …………


    清沂之所以被華萊士一眼看中,根源就在於“清香古龍水?開胃酒”。


    “享受你的旅途”?


    清沂笑笑,心如明鏡。這次事件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理解,一種是黯眼借清沂之手鏟除了害群之馬(血族)與威脅(獵魔人)同時置身事外,一種則是黯眼純粹為同行的敏感身份著想。沒有足夠證據支持前者,所以清沂笑笑了事。他也得感謝黯眼,華萊士宅邸正是漫長旅途後的開胃酒,喚醒快要麻木的靈魂,好迎接更刺激的大餐。


    謝謝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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