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敵人隨手轟飛,愛蒂爾操起鐮刀就要再上前,這時一條外殼脫落的機械手臂攔在他麵前——是馬提瑞爾。


    馬提瑞爾搖了搖頭。


    愛蒂爾鬥篷往上猛地一揚,死氣從體內滾滾湧出,聲勢駭人,但維持了兩秒,他始終還是垂下雙臂,安靜地往回飛走。他的選擇是明智的,他們實力尚淺,還不足以參與極道強者的戰鬥。他下方展開一個邊緣為扭動火舌的黑色斑斕光環,正是【重生光環】,無論受了再重的傷,都可通過此光環緩緩恢複。


    接下來,舞台交給法蘭吉。


    ————————————————


    在日本有一個遊戲術語,名為“初見殺”,意指“由於難度的突然增強等原因,玩家在初次挑戰中被秒殺(即初見被殺)”。初見殺存心讓玩家遭遇挫折,幾乎避無可避,代表了遊戲製作者的惡意。死於初見殺並不可恥,因為大部分玩家也在同樣地方吃癟,反正遊戲有存檔,多死幾次,吸取教訓,總有通關的時候。


    在《乾坤》,怪物就是初見殺製造機。小到一條還沒記錄在圖鑒裏的毒蛇,大到可以毀滅城市的巨龍,玩家在和它們初次打交道的時候總是很容易掛掉,因此必須多加小心,決不能仗著自己可以喝藥就無腦莽。大神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誤,也可能被初次遇見的稀奇古怪的敵人給幹掉(“末日交鋒”就是這樣輸掉的)。大神隻能通過細致觀察,輔以長期積累的經驗,去判斷敵人屬性,盡量規避初見殺。正義舞曲就是這麽做的,他知道肉眼終究有極限,領域的範圍又太小,於是他將安琪兒均勻放置在二十米半徑的四周,相當於織就了光元素的蛛網,蛛網上的每一絲振動都會反饋給他。


    法蘭吉身體一低,再度消失,地麵開始劇震。


    正義舞曲隨手召喚幾麵繞著自己旋轉的【聖光盾】,閉上雙眼,精神力的觸手連接著每一個安琪兒,而安琪兒則四麵環顧、警惕心滿滿。


    【突襲】是一個低級的加速技能,需要爆炸性的肌肉力量,多見於戰士或魔獸的技能列表,發動難以被肉眼捕捉,所幸與其他爆發性加速技能一樣,是直線軌跡,隻要看準技能起手,算好提前量,在一定距離之外還是足以閃開的。【血紅突襲】多了個前綴,但性質與【突襲】沒有兩樣。


    但【血紅突襲??幽靈的舞步】是質的改變,以強大腳力實現在高速突進的過程中多次轉向,完全無法預知來襲的方向和時機;【血紅突襲??紅魔的斬首刀】則在前者的基礎上增加了一擊必殺能力,把位移技能變成偷襲技能。要命的是,當法蘭吉自原地消失的時候,沒人知道它采用的是哪一個【血紅突襲】。


    啪!


    五個安琪兒幾乎同時碎裂,化煙散去。


    仿佛一輛重型卡車忽然出現在麵前,法蘭吉的陰影覆蓋在頭頂。


    判斷失誤了!


    正義舞曲隻來得及把利劍平推,然後盾碎、


    劍斷,整個人飛起來並後背觸地,止不地連續翻滾,斷裂的肋骨插入肺部,大腦短暫地一片空白。他迅速爬起,駭然地發現他被擊飛三十米以上,這讓他想起一個老熟人:斷!印象中,隻有殺場拳王才有這麽蠻不講理的力量,足可以撞毀城牆!


    《乾坤》裏兩種怪物,一種是人形怪物,多為npc,他們雖靈巧,但力量不足,攻擊往往可以格擋(block)下來,在此基礎上,經驗老道者還可以使用格擋反擊(parry,在中國被稱為“彈反”,日本叫“返技”、“當身”),把敵人攻擊給卸力,順勢讓敵人失去平衡、露出破綻;另一種則是非人形怪物,他們的力量往往遠超玩家,格擋反擊就用不上了。法蘭吉就屬於後者。動能等於質量乘以速度,法蘭吉自重超過十噸,速度更有【血紅突襲】背書,短時間內超音速不在話下,光是他移動時的風壓就足夠把人吹飛。


    作為黃昏帝國的頭號boss,受到萬眾矚目的法蘭吉自然被玩家研究過。法蘭吉最初為幽靈獵犬,然後晉階為紅魔獵犬,最後則是噩夢獵犬,這條進化鏈從頭到尾都很明確,就是不斷強化肉體,提升力量與敏捷(死靈帝國裏犬類魔獸的進階道路一般都是這樣,狐狸卡卡這種反過來強化智力的實屬異類)。他並沒有炫目華麗的魔法,攻擊手段單一無比,從頭到尾隻懂得最簡單的一招撕咬,頂多就是加上【血紅突襲】等位移技能快速接近敵人,其實很容易被摸清套路。但是,簡單也意味著純粹,能抵達極致,法蘭吉的腳力與咬合力造就了無與倫比的殺傷力,再加上為他量身打造的法則“分離”,他的嘴巴已然成為世間最凶險的武器之一。


    天平托盤上的安琪兒把小手貼在大神左肋,嘴裏念念有詞,以【治愈術】把斷了的肋骨恢複如初。正義舞曲痛得眉毛直抽搐。一般來說牧師的治療魔法不僅無痛,甚至還使人舒適,這是因為魔法結構裏包含了阻斷痛覺的符文;正義舞曲以超魔技巧把【治愈術】改頭換麵,去掉一切累贅符文,追求最快的治愈速度和最少的光元素消耗,所以肋骨痛得仿佛被再打斷一次。


    他捂嘴,咳出斑駁的金色血液,把右手染得煞是好看。他忽然感覺身體兩側多了些什麽白森森的東西,很快便意識到那是巨獸上下顎排布的利齒,進而意識到自己離死亡一步之遙。安琪兒看著他身後,小臉煞白,就算以【天使私語】輔助吟唱,也來不及唱完任何一個魔法。若有若無的寒氣從身後吹來,激得他寒毛直豎。他感覺時間定格了,如果真的定格該有多好?


    【血紅突襲??紅魔的斬首刀】。


    法蘭吉歪著腦袋,合攏大嘴,口中傳出讓人腿軟的鍘刀交錯聲,按理說就是原木也給鋸成三截了。下一個瞬間,金光大漲,從內到外把法蘭吉的頭骨照了個通透,隨後光源從利齒間隙艱難地擠了出來,卻是被光芒包裹的、“無敵”狀態的正義舞曲。相對的,他胸前的紅寶石十字架變得黯淡,滿布裂紋。


    羔羊的象征:此項鏈受到教皇的祝福,僅賜予做出傑出貢獻的教內人士。項鏈類裝備,物理防禦5——5,魔法防禦50——50,【聖盾術】+1,自帶【羔羊之歌】。當使用者遭遇一擊必殺(致死)攻擊時,自主發動【羔羊之歌】,冷卻七天。負重4,耐久度80%。要求裝備者為牧師或聖騎士。不可掉落,不可交易。


    【羔羊之歌】在神的眼中,世人皆是羔羊。使用者進入“無敵”狀態,持續1秒。


    參與戰爭的這麽多天來,正義舞曲還是第一次被迫用“羔羊的象征”保命。上一次是在白骨海洋、被冥界的小王子以短劍刺入體內。


    脫身之餘,正義舞曲還不忘把沾滿“神聖之血”的手拍在法蘭吉嘴上。大神的誤判導致超階魔獸成功使出殺招,但超階魔獸也沒料到大神擁有難得一見的保命道具,結果就是兩者的距離拉近,近到超階魔獸躲不開大神的反擊。


    神恩祭司動用了整整一級的經驗,在天位榜的排名又掉下幾位。這種量級的“神聖之血”,足夠秒殺死靈王者了。


    海量的乳白光輝自掌心生成。


    法蘭吉條件反射地往後跳,隨後被光柱淹沒身體。被光柱波及到的死靈生物呼地起火消散,最靠前的部隊減員一成,嚇得指揮官們瘋狂驅趕士兵。


    光中忽然冒出一張大嘴,卻是法蘭吉被燒灼得隻剩下骨骼的頭顱——它逆著光前進,咬噬正義舞曲的手臂,把神聖之血全部納入口中,犧牲自己,保全後方,簡直是瘋子!這回總沒有【羔羊之歌】保護,所以正義舞曲右臂齊根而斷!而同時湮滅之光在脆弱的口腔內炸開,法蘭吉孔竅都飆出濃煙和肉片!這傷勢太重,就連法蘭吉也停頓兩秒,看上去就像被炸懵了。


    “主說,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舍的。你們應當如此行,為的是紀念我。”天平托盤上的安琪兒唱道,發動【聖餐】。


    【聖餐】聖子以血肉為聖餐,此為神的恩典,理應崇敬。犧牲肢體,扣除相應體力值,可選擇:1、對範圍內每個敵方目標造成扣除體力值*等級的真實傷害(忽視目標防禦);2、對範圍內每個友方目標恢複扣除體力值*等級的體力值。不能犧牲要害或者全身。


    此時正義舞曲獻上的正是還留在法蘭吉嘴裏的斷臂,相當於四分之一體力值。


    法蘭吉擁有技能【感知危險】,敏銳地察覺到嘴巴裏的東西威脅度飆升,吐出來已是不及,幹脆也發動技能,利齒挫動,搶先把斷臂切碎。


    【魔王的咀嚼】法蘭吉將敵人的屍體和靈魂都啖食幹淨,以此恢複自己的靈魂力量。按照目標的總體力值的50%恢複靈魂值,持續時間為目標等級*1秒。目標僅限生靈生物或死靈生物。


    【聖餐】起效,轟隆一聲,法蘭吉的頭像摔在地上的西瓜,爛了,巨大身體側臥在地,黑血自頭顱中流出,順著山坡流淌,蜿蜒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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