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都市。


    費馬和斯特潤姆站在00號實驗室,對著萊布尼茨陛下陷入沉默。也到了分別的時候,畢竟國內還有很多項目要跟進,總不能永遠逃避工作吧?真要這樣,別說那個新陛下,就是老總管也會親自跑來抓他們回去的。


    沉吟一段時間,萊布尼茨道:“我明白了。這段時間,你們待得還算愉快?”


    “何止愉快啊陛下!”費馬忍不住叫道,然後放低音量:“其實我希望有機會還可以再來……”


    斯特潤姆則克製得多,問道:“您打算一直長住在此?雖然我也覺得這兒的學術氣氛很棒,但您畢竟是個死靈王者,隻有居住在死靈樂園、以死氣陰雲滋補,您的靈魂之火才不會繼續消散。”


    “這種小問題,用科技的力量就能解決。”萊布尼茨似笑非笑:“你們想邀請我去黃昏帝國?謝謝,不過一個國家不該有兩位王者。比起黃昏帝國,鋼鐵都市更需要我。”


    “為什麽呢?鋼鐵都市又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這兒的人都是為學術匯聚的研究者罷了,並不需要您吧?”


    “鋼鐵都市雖然不是獨立國,但已經是世界上一個不可忽視的獨立勢力,特別這個勢力沒有‘善’與‘惡’、保持完全中立,這才是問題所在。都市是學術聖地,成員都在為科技進步奉獻著、犧牲著,目的都十分單純,然而這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科技就是科技,它本質是無罪的,就算科技有罪那也是使用者的罪過。同樣是火藥,有的國家會製成煙花、帶來節日喜慶,有的國家可以爆破采礦、引領人民致富,有的國家則製造炸彈、侵略他國。”


    斯特潤姆很快接受這個說法:“您不願意鋼鐵都市的力量被運用到戰爭上。”


    “如果科技用於自相殘殺,那不是社會的進步,而是退步。可是鋼鐵都市不理會這些,每一個人都隻是純粹地研究著自己的課題,所以,總得有人抽點時間理會一下。目前我就是那個人,讓鋼鐵都市保持自律,繼續悄然世外、不被卷入紛爭的漩渦中。之前說我隻是借宿者其實是個謊言,十分抱歉。”


    斯特潤姆和同僚對視一眼,都笑起來:“其實我們也隱約猜到了。您既可以旁若無人地出入各個頂級實驗室,又掌握經費分發的生殺大權,還能持有都市至寶‘移動硬盤’……結合您的資曆來看,其實就是您建立了都市,對吧?”


    萊布尼茨笑而不語。他確實沒有過多掩飾。


    鋼鐵都市海納百川,沒有種族和國家的隔閡,隻要是對學術心生向往、願付出一生去鑽研探索的人,都可以在都市定居。正是為了完美隱藏自己的身份,萊布尼茨才選擇把都市營造成這種氛圍。如果以後死靈想與生靈達成和解,鋼鐵都市會是一枚關鍵的棋子。


    【支配死靈??王者威儀】。


    莫可匹敵的靈魂能從萊布尼茨身上爆發,一瞬間將兩人震暈過去。如果兩人本有簽訂靈魂契約的效忠對象,或還可抵擋一二,但可惜的是六月陽光失落王者資格,契約全數失效,兩人也就無法抵禦來自其他王者的支配。


    一手抱起一個,萊布尼茨毫不費力地來到另一處實驗室,這裏安置了整套可清除記憶的機器。鋼鐵都市不允許核心技術


    外流,每當有學者要離開,就得接受記憶清理程序。該工作往常由魔偶負責,但茲事體大,現由萊布尼茨親自操刀。


    手持兩個探針,萊布尼茨打開【靈魂之眼】,兩人的精神烙印最微小的地方也盡收眼底。精神烙印就像唱盤上的紋路,觸碰某處便能重現某處的記憶。萊布尼茨雙手同時對兩人作業,穩定精確地讀取記憶,親身感受兩人所見所聞。雖然六月陽光不認識他,但他已經認識六月陽光了。


    新時代的萌芽,你會是我等待的奇跡嗎?


    ——————————


    時間回溯一些,在六月陽光抵達雪國大陸的那一天……


    福音大陸的今天也依然有戰事發生。


    自“末日交鋒”以來,黃昏帝國以強勁的勢頭崛起,一枚將星冉冉升起,死靈指揮家斯考爾開始被大眾所熟知。積累已久的白頭鷹正是和斯考爾交手,才得以三轉,成為戰爭大亨。


    但戰爭是零和遊戲,贏家有多麽光鮮亮麗,輸家就有多麽狼狽不堪。黃昏帝國的凶名,其實也意味著兩個輸家——奧爾奎拉和亞斯坦特的萬劫不複,國土分崩離析,守護英雄戰死,軍隊建製不複存在,國民顛沛流離。


    目前,亞斯坦特守著僅有的國土,與鄰國薩拉門羅發生武裝衝突。亞斯坦特並非孤身作戰,它接收了不少奧爾奎拉的難民,還獲得了老牌帝國畢格鮑沃的支援;而薩拉門羅則雇傭了黃昏帝國軍隊,雙方旗鼓相當。


    說是武裝衝突,其實就是練兵。


    的確如薩拉門羅所想,畢格鮑沃和黃昏帝國拿這場戰爭在練兵,戰爭烈度一直沒有升級。在六月陽光神秘失蹤的今天,黃昏帝國大概不希望太招搖、引致全大陸的聯手製裁;而畢格鮑沃也痛定思痛,開始鑽研如何與死靈生物交戰,捕捉活體死靈生物以供軍校研究。薩拉門羅無疑是夾在雙方之間的犧牲品,但敢怒不敢言,因為有個英雄——血爪之法蘭吉——坐鎮軍中。


    痛覺是生物特有的保護機製。


    死靈生物沒有痛覺,所以對一切損傷無所畏懼。


    軍隊如是。


    人類的士兵會學習,會成長,會在戰火中變得更強。


    死靈生物卻不會。指揮官們不在乎麾下士兵的生命。這是死靈生物的天性,無可更改。骷髏海戰術因此而來。


    低級死靈生物呆板而愚鈍,導致死靈軍隊無法做出精細的戰術。隻要殺掉指揮官,部隊就徹底一盤散沙。在戰爭中,隻有指揮官才能獲得成長,所以同樣一名指揮官在死靈陣營比在生靈陣營要更珍貴。斯考爾為了彌補短板,便借助這次戰事開始訓練大量有軍事才能的下級指揮官,其中一位是黴菌領隊米妮。


    黴菌一詞對奧爾奎拉和黃昏帝國來說都有特殊含義,指的是葬禮黴菌,一種可怕的生物武器。當初黃昏帝國在奧爾奎拉境內節節敗退,差點連老家都被端了的時候,葬禮黴菌爆發,直接逆轉戰局,並造就了百萬黴菌巡遊者。


    黴菌巡遊者:50級,僵屍(死靈)。以新鮮屍體為軀殼,哀傷蘑菇的孢子形成真菌組織,是新品種的死靈生物。它隻是一具空殼,但真菌組織能支持它行動、做出簡單思考和判斷情況。在把屍體吸空後仍


    需要營養,所以會往有生氣的地方移動。行走時會灑落孢子,以不斷繁殖為第一要務。解剖後,在它體內找不到靈魂之火,是謎一般的物種。據死靈學者推測,它的靈魂核心散布在體內的每個孢子之中,這些孢子就像是腦神經細胞般聯合起來,才能提供簡單的思維能力。據死靈學者估計,孢子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其智力能比生靈還要高。擅長技能有【靈魂信標】、【亂抓】、【孢子爆彈】、【白-粉屍爆】。在陽光下無負麵狀態;攻擊時仇恨值優先鎖定在生靈生物上;無要害。


    別說生靈,就算黃昏帝國對待這些家夥也得小心翼翼,平時黴菌巡遊者停留在軍事駐地“矛盾之城”,不能隨意出動,城內還得每五天灑一次消毒水。在教廷的鐵蹄騎士團攻入境內那天,六月陽光的導師將臣取半數黴菌巡遊者為代價,將鐵蹄騎士團轉移到別處,化解危機。聽聞這個消息後,斯考爾簡直痛不欲生,這次出征幹脆把黴菌巡遊者全部發動,免得不知什麽時候又被將臣給糟蹋了。


    斯考爾的痛心是有道理的,因為軍隊基數越大,出現稀有精英模板的個體幾率才越大。黴菌巡遊者本就智力低下,難以出現優秀的人才,將臣倒好,手一揮直接減半,失去的那一半裏很可能就有好苗子,這叫斯考爾怎麽活?所幸現在還是能找著一個能獨當一麵的黴菌巡遊者,那就是米妮。


    米妮:65級,僵屍(死靈)。麵容精致,身材臃腫肥大,形成視覺上的強烈反差,冒險者稱其為米其林輪胎人。不穿衣服,皮膚被大量的白色菌體撐破。雖然體型龐大,但是卻出乎意料地輕盈,能借助風力短程滑翔。如同其他黴菌巡遊者一樣,行走時會散播孢子,消耗到一定程度後身體會消瘦(同時智商會下降),必須回菌床重新補充。其實菌床才是本體,米妮是能移動的子實體。【靈魂信標】、【孢子爆彈】、【白-粉屍爆】、【白色浪潮】、【粉塵灌注】。發動【白-粉屍爆】不需要以自身生命為代價。


    大量葬禮黴菌聚集,質變形成量變,造就出一個真正的獨立意識,這即是米妮。此時她一蹦一蹦地穿過軍營,每一次落地,渾身的贅肉都會上下晃動,並從皮膚皺褶處撒出孢子,這時負責守衛軍營的死靈獸們便如臨大敵地開始殺菌,以免生化汙染。她白得耀眼,身長體胖,彷如瓷製的生育女神。


    在最大的軍營中,擺放著盛滿鮮血的“花車”,而法蘭吉沐浴其中,僅留上半身露出水麵,悠閑地把玩著一塊白色的牌子。據將臣大人說,這是華夏大陸特有的小玩意兒——無事牌。米妮覲見血爪時正看見這個場景,敬畏地單膝下跪(盡管這個姿勢對她來說挺有難度的),俯首道:“大人,正義舞曲又出現了。”


    “趁著這段時間沒有人管,能殺就殺”——收到清沂寄回來的信,法蘭吉卻並沒有大殺特殺,原因無他:正義舞曲出現。在所有大神都飛蛾撲火地投入世界級亂戰的時候,偏偏隻有這位一心一意地抗擊黃昏帝國。正義舞曲行止的出發點,從來就和別人不一樣,在他看來淨化死靈生物、阻止戰亂比享樂和複仇更重要。


    法蘭吉起身:“我知道了。”


    英雄離開“花車”,鮮血在他身後鋪出一條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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