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強大的法師會尋找永生不死的方法,好讓他們的強大力量不隨時間磨滅,巫妖就此誕生。巫妖是死靈生物裏的高級兵種,因為每位巫妖生前都會做好細致的準備,保證萬無一失,在從生到死的轉換時其靈魂損耗控製在非常低的水平,便能保持生前水準。


    巫妖與普通死靈生物有著一個非常顯著的區別,那就是命匣。命匣乃是它們精神烙印的體外容器,通常封存在隱秘之處,終年不見天日;一旦本體發生意外而死,它們仍可通過命匣聚集靈子,再度複活,相當於比其他死靈生物多了一條命。想要徹底殺死巫妖,必先摧毀其命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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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事重重地離開監控室,百寶袋徑直回到自己的實驗室。


    “嗨,搞定沒有?”


    聽見背後的聲音,百寶袋全身震顫了一下,明顯嚇了一跳,不過他的手卻似乎被膠水黏在這個坐標點上,竟紋絲不動。他先放下手裏的東西,這才轉身,無奈地歎了口氣:“告訴我,你是拿了通行證進來的。”


    他麵前的椅子上蹲著一個抬手掏耳朵的文臉精靈,正是“塵埃”潛行暗殺者、八卦教主。八卦教主壞笑道:“通行證?什麽是通行證?”


    “這裏可是鋼鐵都市啊,到處都有魔偶巡邏隊和攝像頭,你是怎麽……算了,我問了個蠢問題。”百寶袋一拍額頭:“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實驗室門口裝的紅外線警報——”


    “你說的是這個嗎?”八卦教主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激光頭。


    “好吧,當我沒問。”


    將零件拋給對方,八卦教主搓搓手,提高嗓門:“搞定沒有?我都等了一個禮拜了!鳥人都已經抵達‘雪國’了,我卻還留在‘福音’毫無建樹!你想我淪為笑柄嗎!”他說的是“病毒”榮光戟手、自由頭等艙,他的死對頭。


    這時有門鈴響動,百寶袋衝門喊了聲“來了”,再扭頭,發現八卦教主消失不見,心知他一定是躲在哪個旮旯裏,也不去管他,徑直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萊布尼茨。萊布尼茨按慣例和大神約定了實驗物資清單、驗收了研究報告,說了兩三分鍾話後,冷不丁來了句:“百寶袋,讓你的客人早點離開,如有損壞物品,我會寄賬單給他的。”


    你看,被發現了吧!就這水平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潛行暗殺者呢!百寶袋呃呃嗯嗯了幾聲,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沒話找話:“你的臉色有點難看。”


    萊布尼茨瞪了他一眼:“死靈生物都這樣。”


    臉色難看嗎……


    萊布尼茨轉過身去,摸了摸臉。


    讓工作人員封鎖02號實驗室,並妥善安置好仍昏迷不醒的兩位同族,又順便敲打了一下百寶袋,他才回到00號實驗室,手上一直托著“傳送裝置”。


    發出波長,進行驗證,實驗室牆壁打開,露出一個與鋼鐵都市氛圍格格不入的密室,有金碧輝煌的燭台吊燈,有天鵝絨軟墊的胡桃木長椅,有一人高的落地鍾,有宛如一朵黃銅喇叭花的留聲機。踩在暗紅色繡花地毯上,仿佛置身在舊時光中,想不到與實驗室一牆之隔竟然有這種好地方。


    牆壁合攏。


    萊布尼茨是少數能窺見世界背後秘密的人,他活得太久,以至於他有時間一遍遍研究秘密,然而所有的研究都不能放在明麵,隻能在他的腦殼內模擬。他也不能和他人討論,因為話語一旦出口,就會招來災難。


    他隻能自言自語:“不幸的一天。”


    “你看起來很疲憊。”這時,有人回應他。由於進門時視角的關係,長椅是背向他的,說話的人把頭擱在扶手上,金色的波浪長發沿著椅腿垂落,光是從她白皙脖頸就能猜到她會有多美…


    …任誰也想不到,鐵血元首竟然在鋼鐵都市金屋藏嬌。


    “你的發髻散掉了。”萊布尼茨安靜地踱步,來到長椅邊上,輕柔地撫弄美女的額頭。美女本是傾國傾城的容顏,但額頭上一圈猙獰的蜈蚣狀傷疤觸目驚心,看起來像是被以烙鐵施加刑罰,實在叫人心痛。


    美女閉上眼睛,精致的睫毛微微顫抖:“給我梳頭。”


    “你還是不懂得求人。”萊布尼茨拿起梳子,溫柔地為美女梳理。其實這個動作象征性大於實用性,因為美女的頭發柔順光滑,不存在分叉,梳子像是在水波中劃動,全然沒有摩擦力。即使如此,萊布尼茨依然嚴謹認真地梳理,每一寸都不放過,正如他平日對待實驗一般。


    美女聞言,咯咯直笑,一改方才驕縱的命令口吻,聲音軟滑如脂:“親愛的,你喜歡聽我求你嗎?”


    “不,倒也無所謂。”


    “嗯哼?口是心非的家夥,虧我還想給你揉揉肩膀、放鬆一下呢。”


    萊布尼茨細心地給美女紮起發髻。她長發盤起,露出白皙的脖頸,脖頸往下……沒有了。她是一個擺在扶手上的頭顱,一個活著的、會撒嬌的、美麗的頭顱,隻要擺的位置稍微偏離一點,就會因失去平衡而摔下來。


    “我要照鏡子!”她說。她有理由下命令,因為她沒有手腳,隻能依賴萊布尼茨。


    萊布尼茨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來到落地鏡前,按著她的指示左右調整角度,好讓她能檢查發型。兩人親密得就像夫妻。


    美女滿意地嗯了一聲,甜膩膩地問道:“你真的不考慮給我配個身體嗎?你不是有個叫小k的魔偶嗎?把她的頭扔了,身體給我怎麽樣?”


    “羅素啊,”萊布尼茨可說是相當寵溺地舉起頭顱,兩人的視線對接,彼此眼中都沒有任何情感存在,從萊布尼茨口中吐露的字句更是溫度全無:“你的比豬糞和狗尿還要臭不可聞的汙穢靈魂,就不要去玷汙別人的身體了吧?”


    美女嘟嘴:“討厭,一點兒玩笑都開不起。我還嫌那個身體醜陋又脆弱呢,哼,誰稀罕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殘暴的死靈強者,被稱為斬首女皇羅素。在羅素下台的時候,恩格斯——萊布尼茨的左右手——為羅素戴上燒紅的鐵冠(也正因此他得名鐵冠王);而萊布尼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砍下羅素的頭顱並秘密收藏起來。在此後的漫長歲月中,羅素的頭顱一直陪伴著萊布尼茨,這件事就連永恒大帝都不知道。


    羅素還活著。像她這樣的強者,哪怕隻剩頭顱也危險至極。她的言語是陷阱和毒藥,她時時刻刻都在圖謀不軌。每當萊布尼茨回到寢室,羅素便主動與之攀談,在談笑中了解外界信息,又或是觀察萊布尼茨的弱點,甚至煽動、蠱惑萊布尼茨。萊布尼茨毫不懷疑,隻要給羅素一個機會、讓她逃出鋼鐵都市,她必定會再次掀起浪潮,讓世界回憶起她的惡名。


    無疑,相比起保留羅素的頭顱,將羅素徹底消滅才是最佳決策,但萊布尼茨的理由有三。


    第一點,他要折磨羅素,把羅素引以為傲的酷刑反過來用在羅素身上。羅素還能活很久、很久,在近乎無限的歲月裏,她不能移動,也不能見到萊布尼茨以外的人,她活該落到這步田地。羅素無比渴望殺死萊布尼茨,可她知道做不到,這正因為第二點……


    第二點,他把羅素頭顱製成了命匣(這一點都不難,當初他還參考了命匣的原理把死去屬下複活成迷茫魂影)。想要殺死萊布尼茨,必須先毀掉羅素。羅素雖然想殺死萊布尼茨,但她希望找到更穩妥的辦法,切斷自己和萊布尼茨的聯係,擺脫命匣的身份。她不願意和萊布尼茨一起死。在女皇眼中,萊布尼茨才不是什麽“永恒三角”,依然隻是


    一個無名小卒,如果要和他一起死,那是在侮辱女皇。


    第三點,就是他需要一位聰明的幕僚。羅素的知識儲備、境界和見識都是萬裏挑一,雖然說的話三真七假,但那三分真話已足夠萊布尼茨對問題迎刃而解。另外有某些事情也不方便和鋼鐵都市的其他人員討論,和隻剩頭顱、無法自由行動的羅素討論卻是再好不過,無須顧忌什麽。


    “今天,泰姆??麥遜死了。”抱著頭顱,萊布尼茨站在窗前。因為感應裝置的緣故,窗簾自動徐徐拉開。在鋼鐵都市的地底當然不可能開窗,所謂的“窗”其實是一麵屏幕。屏幕上呈現風景,那是土壤紅色的大地,以及在風蝕作用下有著天然紋路的山壁,背景則是萬裏無雲的藍色天空,酷辣陽光肆無忌憚地炙烤著地麵。


    兩人就這麽看著屏幕,誰也沒說話。


    大約過了兩分鍾,屏幕上的景色變換,又變成有清澈溪流經過的森林。這時,萊布尼茨才說下去:“他得知了世界的真相,被抹殺了。”


    羅素笑容僵硬了:“是嗎……”


    萊布尼茨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帕西瓦爾被稱為“殘虐”的第二層原因——他那個狗屁創世論太過危險,已經間接害死了許多沒有英雄實力的學者了,讓整個乾坤世界的發展速度停滯了足足三十年。如果帕西瓦爾什麽時候想不開,對全世界公布他的理論,那世界就完了——這也正是沒人想找帕西瓦爾麻煩的、最主要的原因。與世界末日相比,區區契因克那算得了什麽?犧牲一個國家,拯救整個世界,多劃算啊!


    “說也不能說,甚至想都不要想,唯獨英雄級以上的人可以偷偷在心裏想,明擺著是禁止我們討論嘛。”羅素向來心高氣傲,但在那不可違逆的恐怖力量麵前,也隻能作苦笑罷了。


    這就是萊布尼茨的自言自語。


    羅素是他的命匣,在世界法則上羅素也即是他自己,所以他和他自己的討論是不會被發現的。命匣隻是手段之一,其他強者也各有作弊的妙招,能繞過法則。可是,能繞過法則不代表能戰勝法則,和抹殺力量(暫且這麽稱呼它)比起來,“末日交鋒”簡直是小孩子打架。“末日交鋒”裏起碼能遇到有形的敵人,還能憑自身本事抗爭一二,但是抹殺力量不一樣,它根本無法被防備。它能穿透固若金湯的城堡,它能無視精金秘銀打造的鎧甲,隻要被抹殺力量盯上,目標都會在倏忽間被抹殺,無一例外。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忽略它,不要談及,也不要想起。


    雖說三轉以上即可不被抹殺,然而也不是每一個三轉職業者都能發現世界的秘密。羅素就毫不知情,她是直到被製成命匣之後,才從萊布尼茨那兒獲悉的。能不能看到世界的秘密,其分歧點就在能不能觸碰法則。


    法則是世界的基石。


    各種各樣的法則交織在一起,創建了世界,它們便是世界的本質。某些幸運兒在把技藝磨練到極致後,可以窺見本質,從而獲得法則,嚴格來說,是獲得了法則的使用權。然而事物總有兩麵性,觸碰世界本質的同時,幸運兒們也發現了世界的秘密,在發現的一瞬間他們就明白自己看到了禁忌。


    “諸神,是被創造出來的。我們,也是被創造出來的。”萊布尼茨這番言論無疑是瀆神,要讓教廷人員聽到可不得了。


    能創造,自然也就能抹殺。


    乾坤世界的一切,在抹殺力量前麵脆弱得如同灰塵。悲觀一點看待的話,每分每秒都是末日,每次呼吸都是生命的盡頭。


    “你準備怎麽做?”羅素問。


    “除了等待,我們別無他法。”


    “等待一個勇士的到來嗎?真不愧是你,說話老氣橫秋的。”羅素咯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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