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文化。說起香檳就會想起慶功宴,說起啤酒就想起足球和燒烤,說起朗姆酒會想起海盜,說起伏特加,一定會想到俄羅斯。俄羅斯人嗜酒如命,可以說,酒精是流淌在這個民族體內的血液,也無怪乎伏特加意為“生命之水”。然而,這也帶來了慘劇:人們喝著伏特加,醉倒在雪地裏,等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凍死了。


    在雪國大陸的一片雪地上,正有個人躺著,身體幾乎要被雪蓋住。他一動不動已經很久了,應該是具死屍,讓人不禁猜想他是否也有酗酒的毛病?


    戴著寬簷帽子、穿皮革衣褲的男子在雪中跋涉,正是音律大師、寂靜之聲。他手托藍光構建的立方體,來到死屍身邊站定,道:“我真為你感到可恥,酒精中毒。”


    “是你啊。”那具“死屍”甩了甩頭,抖掉積雪,露出一張活人的臉。魚尾紋,霜針一般的密集胡茬,結了冰花的白色短發,這毫無疑問是個不修邊幅的大叔。盡管被冰雪掩埋許久,他說話依然中氣十足,大概完全無視了寒冷。他也一點兒不像喝醉了。


    “你就不覺得羞辱嗎?我這樣和你說話?”寂靜之聲提高音調,眉毛不自主地抖動起來,這是他的壞習慣,說明他現在很生氣。他隨時會一腳踩在大叔臉上,用鞋底來回碾壓。“你他媽的是我們‘雪國’的第一人啊!”


    大叔皺眉:“小子,你是誰來著?”


    在諸多服務器的第一人裏麵,不,應該說在所有玩家裏麵,酒精中毒絕對是異類。第一點,他年紀較大;第二點,他對這個遊戲毫無代入感;第三點,他居然在前兩條為前提的情況下,成為服務器第一人。


    酒精中毒撐起上半身,他僅穿一件敞開的黑色鉚釘皮夾克,健碩的胸肌和腹肌都暴露在低溫空氣中,雪水沿著肌肉輪廓淌下。他說:“聽著,小子,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在乎。你可能是什麽所謂的‘大神’,但那和我一盧布的關係都沒有。我想一個人安靜待著,你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好嗎?”


    寂靜之聲揪住對方衣領,咬牙切齒地道:“外國人在我們這兒耀武揚威,你卻不挺身而出,你到底還是不是俄羅斯玩家!你是懦夫!”


    酒精中毒哼了一聲,毫不費力地挪開寂靜之聲的手,畢竟戰士和法師的力量差距擺在那兒。大叔活動了一下頸椎,道:“你又懂什麽俄羅斯?你能代表俄羅斯人?這隻是個遊戲,小屁孩。如果我是你父親,你屁股早被我打爛了。哦對了,你是不是想要當第一?我讓給你,好吧?隻要你別再煩我,你就是第一。”


    最可恨的就是這點!這家夥完全不會沉浸在遊戲中,他完全是靠現實裏的格鬥技術碾壓其他人,才當上大神的!和他說自尊與榮耀都是對牛彈琴!寂靜之聲氣得牙癢癢,叫道:“你到底是為什麽才來玩遊戲的!”


    “為了戒酒啊。”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醫生說這是很好的療法,不然你以為我喜歡玩這種小孩子玩意兒?”


    寂靜之聲氣得說不出話了。太荒謬了,荒謬得他都不知道給些什麽


    反應才好。就因為戒酒?就因為該死的醫生說的狗屁建議,這大叔出現在這裏?就連起名字也隨便起了個“酒精中毒”?


    算了,指望不上,就當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寂靜之聲轉身離開,還對著雪地吐了口唾沫。而酒精中毒懶得理會這種幼稚的發泄,深深打了個嗬欠,又倒頭躺下。


    ——————————————


    搖滾扳機緊閉著眼,抱著槍杆,宛如羅丹的《思考者》。他頭發淩亂,臉色蒼白,沒精打采,自從他被雲消雨逝救出之後,就一直是這個狀態了。


    “正義舞曲不在,你的傷隻能這樣了。”雲消雨逝坐在一張酒吧常見的高腳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因為其法師袍的剪裁宛如晚禮服,圓潤的臀部曲線畢露,更有一截白花花的小腿從開叉中露出。她的頭頂飄著一團小小的烏雲,本應灑下細雨,但在寒冷的雪國大陸,飄灑的是雪花,為美人增添一層如夢似幻的晶霜。


    “我知道。”搖滾扳機回答,破天荒沒有說他的口頭禪“呦”。拇指沒了還有中指,眼睛沒了還可以靠耳朵,但狙擊槍沒了,他就不再是“死訊”了。雪國大陸當然有狙擊槍專用的槍管,但肯定不會提供給外國大神。除了槍管,還有彈藥呢?買不到補給,當然可以搶,隻是要到哪兒搶、能不能搶得過、搶了之後怎麽應對火速到場的當地大神?跨服務器作戰不是一拍腦門就能成功的。


    現在想來,追獵六月陽光真有點輕率了……後備計劃欠缺啊!能幹掉六月陽光固然很好,但被江花火折磨可真叫人不爽啊!!!


    反省得已經夠多了,現在是該振作的時候!深吸一口氣,搖滾扳機已調整好心態,問:“呦,其他人呢?”


    雲消雨逝拿出一張羊皮紙卷。紙卷自動上升,浮在與她胸部平齊的高度,緩緩展開,原本空白的紙麵上出現了地圖,但和一般的魔法地圖不同,沒有地形地貌,也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些代表天氣種類的圖標。


    “比例尺再小點。好,這樣就好。西北方向三十五公裏,熱氣流異常,範圍內二氧化碳濃度過高,麵積還很大,八成是烈火雄心在和人打架,隻有他才收不住手。”氣象法師的手指從熱氣流圖標挪開,虛虛劃了條直線,轉到另一處太陽圖標:“紫外線過強,原來自由頭等艙躲在這兒呢。這個方向……混雜可吸入顆粒物的死氣陰雲,難道是煤煙城?六月陽光就躲在這裏?自由頭等艙也想殺死六月陽光?瞧這電荷濃度,他麵對的是白夜流光還是朋克引擎?如果是前者,他不可能按兵不動……朋克引擎手上有防空武器?我的天呐,豈不是克製得死死的?”


    【氣象觀測】,雲消雨逝能製造多個魔法的氣象氣球,讓它們上升到大氣層邊界,觀測、記錄一切氣象變化,並隨時調用數據。乍聽起來是個不知所雲的技能,但在大神手裏卻可以變成高懸天空的銳目。


    搖滾扳機正豎起耳朵呢,雲消雨逝忽然道:“你該走了。”


    “怎麽了?”搖滾扳機立即起身,背好槍,動作利


    索得不像瞎子。他沒察覺到有敵人來到,說明敵人目前還有很遠很遠一段距離。


    “一股不得了的寒流。‘雪姑娘’,你知道她嗎?”雲消雨逝扭頭,發現搖滾扳機早跑了,不由噗嗤一笑。明智的選擇。那可是雪國大陸最占地利的大神,北風使者、芭芭雅嘎,以搖滾扳機現在的狀態,碰上了是凶多吉少。


    椅子被收起,氣象法師雖是“福音”天位榜排名第三,卻還不至於托大到要坐著迎戰強敵。各種元素在雲消雨逝身上流轉,凝結成落落大方的白色職業西裝裙。頭發束起,她臉蛋上憑空多了一副金絲眼鏡,【理性視界】啟動,鏡片上不斷跳著半透明的數字和單詞。她的魔杖“雲消雨逝的毀滅日”快速縮小,形變成一根伸長的金屬教鞭。羊皮紙卷豎起,在她身後延展成三米見方,好讓她更方便地指點。這便是她的表演時間(showtime),能準確無誤地預報天氣的『播報員』。


    哪怕敵人還在數十裏外,戰鬥已然開始。


    伸縮教鞭輕盈地點在地圖上的一點,生成一個多雲圖標。雲消雨逝扶了扶眼鏡,麵帶微笑地說:“局部地區晴轉多雲,三十秒後轉雷雨。”再敲一下,多雲圖標又變成雷陣雨圖標。


    轟隆!雷聲在遠空震蕩,肉眼可見烏雲生成。


    教鞭連續敲擊,伴隨娓娓動聽的女聲,圖標密集地生成:“局地大暴雨,有雷暴大風等強對流狀況發生;局地短時強降水,伴有冰雹,外出一定要注意防護——”


    她話說到一半,地圖上圖標紛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代表寒流的藍色箭頭,勢如破竹!再抬頭看看,原先的烏雲飛快地往這邊鋪展,想必十分鍾內就會覆蓋頭頂吧!


    摸了胳膊,全是雞皮疙瘩。雲消雨逝掠了掠耳畔亂發,情不自禁地吞咽一下。


    有史以來第一次,她的播報不準。


    ——————————————————


    煤煙城外。


    這個戰場沒人打掃過,滿地都是報廢機器和金屬碎片,像是科幻故事裏的大型垃圾場。


    噠噠噠噠噠噠!


    在廢銅爛鐵之中,一台五米高、黑色塗裝的機器人正端槍朝遠處射擊。機器人有著球形結構的駕駛艙,以及類人的四肢,雙足立地、行走,雙手可抓握,塗裝斑駁,傷痕累累。一般用於陣地戰的重機槍,在它手裏跟一柄衝鋒槍似的輕巧。不知為何,滑蓋式艙門處於機器人背後,駕駛艙是敞開的,駕駛員完全暴露在敵人火力下,若果搖滾扳機在這裏,駕駛員想必已經死上一百遍了。


    噠噠噠噠噠噠哢啦!叩,叩。


    最後一個彈匣打空了,機器人習慣性地多扣了兩下扳機,把槍一扔,平伸出手,掌心向下。附近的金屬零件紛紛飛起,聚攏成一柄雙手大劍,被握在機器人手裏。不知摁了什麽開關,劍身嗡嗡振動,劍刃實為鏈鋸。


    駕駛艙裏飛出半截還冒著青煙的雪茄。雪茄還沒落地,機器人便已大步奔跑,一步一個深坑,鏗鏘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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