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還有見到同類的一天啊。”那人擺擺手:“起來吧。”


    倆人麵麵相覷,斯特潤姆用手肘推了一下費馬,示意費馬搭訕。費馬瞪了同伴一眼,笑容滿麵地問:“陛下呀,不知小的有沒有這個榮幸,得知您的名諱?”


    “你很活潑嘛,在同族之中也算少見。我叫萊布尼茨,人人都稱我為鐵血元首。”對方很爽快地回應。


    倆人再次麵麵相覷。這位陛下好像不出名呀?但其靈魂之火傳來的威懾力卻又貨真價實,絕無花假。於是費馬再次試探地問:“您來自哪裏?”


    “呃……那時候大陸還未分成如今的板塊,若按這個時代的地理劃分,我應該算是‘雪國’的死靈王者。”


    倆人目瞪口呆。在大陸板塊分裂之前就已存在的死靈王者?活了得有千萬年了吧!這是多老的輩分啊!


    萊布尼茨忍不住哈哈大笑:“怎麽,不信嗎?”仿佛倆人的表情十分逗笑,他笑得也分外開懷。


    “那個……鋼鐵都市是您的勢力範圍嗎?”


    “我隻不過是一個借宿者,如今的我不配擁有帝國,也不願擁有帝國。像我這樣無能的人早就被靈魂神拋棄,外界不知我的存在也是理所應當。好了,別光說我的事情,說說你們吧。”萊布尼茨轉為微笑:“首先,歡迎來到鋼鐵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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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沒有什麽學術研討。學者們的時間及其有限,他們可以整整三個月不離開實驗室,因此也絕不浪費時間在一個不知好壞的學術課題上。


    “你這個腦筋不好的,還是要我來幫你一把啊!”


    蠻荒秘境。


    熱帶雨林裏最煩的有兩個,一個是蚊子,一個是螞蝗。它們都喜歡吸食血液,潮濕、陰暗、溫暖的水窪是滋養它們的溫床。


    而蠻荒秘境比普通雨林更甚,有蔚為壯觀的“蚊雲”出現,那黑色的雲席卷而過時,銅頭猛獁都得輕上十斤,叫人聞之色變。除了以集群優勢取勝的蚊子之外,螞蝗也不遑多讓,它們無孔不入,趴在樹葉的背麵,躲在岩石底下,貼在樹藤一側……若以為它們隻躲在水裏可就大錯特錯了。蠻荒秘境有個說法叫“螞蝗露”,指螞蝗能如一顆露珠般輕盈地落在人的頭上肩上,而人卻無從察覺,畢竟雨林中處處滴水,實在防不勝防。


    為什麽說這倆東西煩呢?因為它們不會要人性命,但會招來危險。你不能去拍打手臂上的蚊子,不然能拍出一手血,將饑腸轆轆的魔獸吸引到身邊;而螞蝗更是能大幅度降低裝備耐久度,讓布甲職業欲哭無淚。當然事物又要分作兩麵來看,害蟲其實也有益處。獸人部落有個專門懲罰逃兵的私刑就是把罪人丟進養滿了螞蝗的池塘中,而獸人巫醫用曬幹的螞蝗入藥,甚至還用活螞蝗為傷口吸走淤血;精靈不至於如獸人一般重口味,他們的德魯伊掌握了操縱“蚊雲”的辦法,在跳舞草的基礎上構建一層空中警戒係統,但凡有活物出現在營地附近,熱感靈敏的“蚊雲”都會第一時間發覺。


    “還不錯啊。”


    乾無咎看著麵前的蚊子,感歎道。這隻蚊子黏在蜘蛛網上,腿腳亂抖,卻沒辦法掙脫,十足可憐。再往旁邊看去,更有十數隻螞蝗和大塊小塊的蚊斑也被蛛網困住。以他們這個上下線專用的臨時宿營地為中心,四麵八方都結了蛛網,將害蟲阻隔在外。毫無疑問,這是他們的新成員的功勞。然而隻有在新成員入睡的時候,乾無咎才會讚賞一句。


    在團隊裏若隻能起到防蚊的作用,不讚也罷。


    “現在才37級……太慢了。”墮落咖啡撇了眼靠樹而眠的娑兒,一臉不屑:“老娘當年30衝40隻用了一個星期。”


    “噢,那時候打光屬性的蟲子,雖然經驗高,但它們互相加血,除了你我們都沒人打得動。”阿瑪尼一臉往事不堪回首。


    千上倒是心地好,為娑兒說話:“我們是帶練,所以娑兒拿到的經驗少了很多,隻有等她自己獨力越級殺怪才行。”


    “等?等到什麽時候?我還趕著三轉呢,不能再在這片區域磨蹭了!還有,這丫頭不是boss模板嗎?混得太差勁了吧,根本就發揮不出boss實力啊!隊長居然從沒教過她什麽?”


    乾無咎擺擺手:“等不及,就不要等了。我們輪流教授她東西吧,今天由——”


    阿瑪尼老板趕緊舉手:“我已經教了很多野外求生知識了!”


    “今天咖啡,明天我,後天千上,大後天你。有什麽教什麽,隻要能讓她獨當一麵就好,我可不想將一個才37級的boss送回黃昏帝國。”無咎說著,走向娑兒。


    娑兒驀然睜開眼睛,看清楚是乾無咎後,才耷拉眼皮、無精打采——沒睡夠啊。


    我了個去,警覺性很高嘛,是在身邊布置了蛛絲……連我們也提防著嗎?看來心裏對我們沒什麽好印象啊。


    無咎微微一笑。


    “出發。”


    “你們的純白憎惡我聽過,很不錯。”


    “謝謝陛下的誇獎!”費馬喜滋滋的。


    “不過……”話鋒一轉,萊布尼茨又道:“如果告訴你們,這項技術在遙遠得無法記述年份的往昔,便已在各個死靈帝國推廣,你們會不會很驚訝?”


    費馬剛咧開的嘴巴僵硬地保持張開,再也笑不出了。


    斯特潤姆見同僚被打擊過重,趕緊道:“怎麽可能呢?陛下,純白憎惡可是這矮子參考魔偶才製作的。”


    “那麽,魔偶又是參考什麽而製作出來的,你們知道嗎?”萊布尼茨的微笑意味深長。


    斯特潤姆稍微思考一下,嘴巴也無法合攏了。一高瘦一矮壯倆活寶,此刻都啞口無言,隻能猛瞧王者的神色,判斷其所說是否虛言。


    “任何物種都有天生缺陷,死靈生物也不例外,比如懼怕陽光、感官薄弱等等,所以曆代死靈王者一直致力於修補種群缺陷。憎惡作為各部件可隨意增加拆除的人工死靈生物,很自然受到王者們的重視。一旦理論上純潔無暇的憎惡誕生,死靈生物就能獲得最終的進化,向諸世界的生物鏈頂點攀登,再也不會被人稱作‘卑劣者’。其餘種族對這項技術十分眼紅,也同時進行研究,隻不過因為缺乏生體器官可供拚湊,便以鋼鐵零件代替,製成的也非憎惡,而冠以‘魔偶’之名。舊時代結束之後,純白憎惡技術——那時這技術叫做‘無暇憎惡’——應該也埋葬在曆史中,反而是其衍生產品的魔偶技術流傳下來。到了現代,純白憎惡再一次在你們手中複蘇,恭喜。”


    費馬從驚訝中回過神,興奮地搓著手,對斯特潤姆叫道:“哇塞,被遺忘的技術都被我們研究出來,是不是很厲害!”


    “是啊是啊,這幾率很小的!”斯特潤姆也很激動,滿麵通紅。


    萊布尼茨嗬嗬一笑,沒有在這時候潑倆人冷水。


    從古到今,沒有偶然,隻有必然。純白憎惡技術縱然消失,在百年、千年、萬年之後,遲早也有一天會在另一個費馬手上重現;就算純白憎惡技術消失了,也還會有各種各樣用於殺人的技術被創造出來,互相取代,無限重複著悲劇。文明興起而又沒落,王朝壯大而又衰亡……曆史隻是不斷的輪回,而活得足夠長久的死靈王者,已經看了太多次輪回,一切光怪陸離也不過是他眼中的家常便飯。


    “陛下,您是否掌握了製作純白憎惡的技術?”


    “是的。”


    “那麽您為什麽不現身,為新崛起的王者們傳道解惑呢?想必您還有許多可媲美純白憎惡的科技吧?它們一定能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


    “不,我不會讓任何一項技術從我手上流傳出去,因為這些技術讓成千上萬的人死亡。”沒想到對方一口回絕。他淡漠地平視斯特潤姆:“我是一個反戰主義者,我不會親手打開這本該永久封印的災難之匣。難道你們就不曾敬畏嗎?敬畏那比自身力量更恐怖的科技之力?科技就如食人花,在我們的欲望澆灌中不斷長大,直到連我們自身也被其吞噬……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未來嗎?”


    費馬和斯特潤姆茫然而不知所措。發展科技不是為了壯大帝國、讓國民生活得更好嗎?為什麽最後卻會帶來毀滅?這時,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布瑞恩。那個同樣是研究人員的家夥,看到的、思考的似乎都和他們不大一樣,相當另類。


    ………………………………


    在對亞斯坦特戰爭的前期準備時……


    “生化實驗小組研究出‘葬禮黴菌’,突破……”


    “最後,這些新技術的應用可有效縮減戰爭時間,並給以敵人巨大震懾。當這東西投入實戰後……”布瑞恩看看手上這個瓶子,語氣有些悵然:“理論上,我們能在一周之內得到全麵勝利。”


    所有與會者情不自禁地點點頭,或惶恐、或狂熱、或不安、或黯然地注視那個不起眼的玻璃瓶子。布瑞恩搖搖頭,引用了一句神話典故:“潘多拉的盒子,不該打開。”


    鋼鐵都市與契因克納交好,其實是為了石油。


    石油是一個新名詞,為了方便契因克納人理解,又有別名為“黑膏”。或許對於他國而言,契因克納隻是一塊貧瘠之地,但對於鋼鐵都市而言,卻是確確實實的藏寶之地——這片土地處處是石油富礦。一直以來,鋼鐵都市都嚴密把持著對契因克納的石油開采技術,別說其他國家的人,就連契因克納官員都不清楚石油有什麽用途。隻不過老牌帝國畢格鮑沃憑借其情報部的戮力,滲透了鋼鐵都市石油工業的外圍,得知石油用途,然後與鋼鐵都市競標、爭奪石油開采權。


    百寶袋忙著組裝三件裝備。


    “當初我隻是隨口說有組合的可能,沒想到他當真了……雖然用‘需要大量稀有材料補足’作為借口,可根本沒拖延多少天啊……”


    “您在這兒做什麽研究呢?”


    “這是一個便攜式大容量信息存儲工具,我從冒險者詞庫中挑出一個很貼切的名詞,稱其為‘移動硬盤’。”


    “這種金屬重量輕、強度高、熔點高、耐腐蝕,簡單點說,各項數值都優秀得將各種金屬元素遠遠拋離,能廣泛應用在各種實驗與成品中,是我一生中見過最優良的金屬。不過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礦物能提取出這種金屬。可惜我抽不開身,不然我要去異次元探索一下,說不定能有所收獲。”


    “哇哦,它一定很貴吧!”


    “還好吧。”萊布尼茨笑笑,沒有告訴他們鋼鐵都市為了這金屬成立了專門的委員小組、隻有委員才能申請使用,也隻有委員才能投票決策是否通過申請。這金屬的價值已經遠在龍晶之上,算得上是世界級稀有材料,每一克的使用、回收都登記在冊並有專人追蹤,保證絕不流出鋼鐵都市。


    然而這金屬僅僅是“移動硬盤”的外殼材料,外殼材料已珍貴如此,“移動硬盤”本身的技術價值更是可想而知。對其信息的破解雖隻冰山一角,但已足夠在人工智能、信息存儲、集成電路等技術麵推進數十年,從而讓鋼鐵都市在諸多勢力中穩占一席之地。作為“移動硬盤”發現者與持有者的萊布尼茨,也理所應當成為鋼鐵都市的隱藏boss,在都市內部擁有特級權限。


    “您打算一直長住在此?雖然我也覺得這兒的學術氣氛很棒,但您畢竟是個死靈王者,隻有居住在死靈樂園、以死氣陰雲滋補,您的靈魂之火才不會繼續消散。”


    “這種小問題,用科技的力量就能解決。”萊布尼茨似笑非笑:“你們想邀請我去黃昏帝國?謝謝,不過一個國家不該有兩位王者。比起黃昏帝國,鋼鐵都市更需要我。”


    “為什麽呢?鋼鐵都市又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這兒的人都是為學術匯聚的研究者罷了。”


    “鋼鐵都市雖然不是獨立國,但已經是世界上一個不可忽視的獨立勢力,特別這個勢力沒有‘善’與‘惡’、保持完全中立,這才是問題所在。鋼鐵都市是學術聖地,成員都在為科技進步奉獻著、犧牲著,目的都十分單純,然而這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科技就是科技,它本質是無罪的,就算科技有罪那也是使用者的罪過。同樣是火藥,有的國家會製成煙花、帶來節日喜慶,有的國家可以爆破采礦、引領人民致富,有的國家則製造炸彈、侵略他國。”


    斯特潤姆很快接受這個理論:“您不願意鋼鐵都市的力量被運用到戰爭上。”


    “如果科技用於自相殘殺,那不是社會的進步,而是社會的退步。可是鋼鐵都市不理會這些,這兒每一個人都隻是純粹地研究著自己的課題,所以,總得有個人抽點時間理會一下。目前就是由我負責管理,讓鋼鐵都市能自律,能繼續悄然世外、不被卷入紛爭的漩渦中。之前說我隻是一個借宿者其實是個謊言,十分抱歉。”


    黃昏帝國,白雪城,“美人魚港灣”。


    作為全黃昏帝國僅有的幾間餐飲場所,這酒館的生意本來就好,但幾日來猛然變得更好,多半是因為酒館換了一批侍應——原先木著臉的僵屍換成了幾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


    美女們膚色白嫩中帶著誘人粉紅,幹淨清爽無一點油脂,發絲、睫毛還帶著濕漉漉的氣息,就像剛從浴湯中出來似的。最要命的是,她們穿得十分清涼,用細繩子綁著幾塊布片、遮住敏感位置就草草了事,讓最自暴自棄的娼妓見了都要罵一句不要臉。她們小小的肚臍為中心,紋有著花樣繁複的紋身,紋身上緣探入抹胸,紋身下緣深入內褲,增添野性不說,更叫人無限遐想。比美色更特別的是她們身上散發的香氣,不是脂粉味兒,也不是花香,而是和酒館最搭配的酒香,嗅一口就覺得飄飄然、暈乎乎,全身舒泰。這樣的女人著實能讓人“心醉”。


    美女當前還不心動的就不是男人了。這不,有個酒客色眯眯地朝一位女侍應伸手:“嘿,你叫什麽名字?”


    “瑪麗!”嬌笑著扭動腰肢、讓過酒客摸向臀部的鹹豬手,美女侍應帶著一陣香風迎向另一張桌子。


    酒客迷惑了:“這個也叫瑪麗?怎麽三個都叫瑪麗?”


    其實“美人魚港灣”裏三名花兒一樣的侍應,都有同一個名字:瑪麗。


    斯達麥克百密一疏,對三缸“女兒紅”酒缸的密封措施做得不到位,使得死氣慢慢滲透進酒液中,更滲入泡酒的女子屍體裏。在死靈樂園的滋養下,這三具女屍複活,成為曆史上首次出現的新種死靈生物。作為第一發現人以及半個創生者,斯達麥克擁有對該死靈生物的命名權,當喬恩特總管征詢時,他對著廢了的三缸酒水心煩意亂,隨口道:“女人名字的酒?還用問嗎,血腥瑪麗啊。”


    用於浸泡“女兒紅”的必須為女性,所以血腥瑪麗很自然地也都是女性,這也算是該兵種的一大基本特色。因靈魂被完整地保留下來的緣故,血腥瑪麗最低為中級,不排除會出現高級的可能性。血腥瑪麗戰鬥能力比骷髏兵還要低下,在戰場上甚至會拖後腿,倒不如在酒館裏當個侍應,於是斯達麥克很痛快地將她們留下。


    不久後,聯合科研中心給出了血腥瑪麗的身體檢查報告,這才鑒定出她們的真實價值:內髒掏空後,她們的腹腔能儲藏酒水,並為酒水添加一種獨特的、由死氣化合而成的生物製劑,這種製劑對生物神經起興奮作用,與“青碧之夢”的效用類似。飲用血腥瑪麗體內酒水的人會在酒精與興奮劑的雙重作用下,對酒水產生嚴重依賴,一旦連續三天未飲酒便有強烈的戒斷反應。


    “媽的,這下我要發達了。”聽科研人員講解後,死靈屠夫如是說。


    血腥瑪麗沒有毛發(在泡酒前都被人剃掉了,死靈生物隻能保持死時的相貌,就算用“胚體組織液”也無法修補),因此統一戴上紅色假發,再塗個眉毛什麽的,就很符合生靈的審美觀了;至於不會愈合的腹部創口,聯合科研中心選擇用紋身掩蓋,算是照顧生靈的審美觀。她們的體液都是美酒,所以斯達麥克為客人設計了一些非常香豔的飲酒方式,這裏略過不表。體內流淌的美酒能讓血腥瑪麗不會腐朽,所以一旦用完酒液,就必須在酒中再次浸泡倆小時。


    〖超常效果:因工作人員的差異性,建築屬性有所修正。酒館收入增加5%,回頭客數目永久增加15人/月。按目前酒館規模,最多可同時容納三位血腥瑪麗。〗


    三位血腥瑪麗讓酒館每月多出15個回頭客,而回頭客數目不設上限,從理論上說“美人魚港灣”遲早將全世界人民都變成自己的熟客。


    “它是魔法帝國時代的東西嗎?”


    “噢,不,比那還要久遠。它的出現遠在我們文字所能記載的曆史之前。它比精靈帝國的開國精靈王誕生之刻還要早,比第一個低級魔法形成雛形還要久遠,比第一次‘末日交鋒’還要古老……我曾就此詢問神明,神明的回答是:不要研究它,否則得到的隻會是徒勞無功。”


    “啊?!那麽說,這東西有可能……”


    萊布尼茨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嘴角翹起:“在缺乏決定性證據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出合理的假設,但,隻是假設。我們更應該抱有疑問的是,它是由誰來製造,它的用處又是什麽,以及製造它的文明為何沒有在曆史留下蹤跡?”


    “發現當然是有的,你們願意聽嗎?”


    “當然願意,陛下!”


    “假設有這麽一個文明,他們的個體因為種族天然缺陷問題,無法修煉高深的武技,也無法與元素溝通,但是他們以集體的力量製造了各種各樣以天然能源驅動的器械,修建了無數座無論規模和質量都遠超如今鋼鐵都市的城池。無需魔法陣,他們就能遠距離與他人對話,或者改變天氣,或者將火焰轉化成電力、將電力轉化成磁力。在宏觀上,他們能飛向星辰;在微觀上,他們可以分解萬物。他們能移植器官,他們能在實驗室裏培養嬰兒,最匪夷所思的,是他們能製造出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


    “聽起來有點像煉金術……煉金術真的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他們難道擁有‘賢者之石’嗎!”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賢者之石’,但我知道他們無法觸碰‘法則’——他們掌握的是‘定律’,是一種以數學為基礎的、對世間萬物的詮釋。”


    斯特瑞姆情不自禁地呻吟道:“他們難道是神靈嗎?如此強大的能力,已經是神靈的範疇了!”


    費馬眨眨眼,問:“假如這個文明真的這麽強盛,為什麽我們從未聽說過?”


    “因為他們內亂了,彼此用最強的武器攻殺。無數顆人造的太陽墜落在大地上,強烈的光與熱吞沒一切。幸存者用最後的資源製作了這個東西,記載了浩如煙海的信息,也記載了這段慘痛的曆史。據我推測,幸存者在這之後也因不適應惡劣環境而逐漸死亡,該種族徹底滅絕。除了這個儲存信息的東西,史前文明一樣東西都沒有流傳下來。”


    “難怪它外殼要做得這麽堅固……”這麽一個巴掌大小的鐵塊,竟然能儲存一整個文明史,不可思議。


    “應該這樣!”


    “不不不,你完全搞錯了!你腦子是不是完全腐爛了?”


    “你腦子才腐爛了呢!呃……陛下,是不是我聲音太大了?”


    萊布尼茨笑眯眯地看著兩人,正如父母看著孩子。倆人都不好意思了,停止爭吵,一起向王者點頭哈腰:“對,對不起,陛下!我們一定打擾您的工作了!”“陛下,我是個粗人,管不好自己的嘴,請您多多掂量!”“是‘體諒’不是‘掂量’!少丟人現眼了!”


    “哈哈,其實有點吵鬧聲也不錯,我不嫌煩,畢竟這裏已經安靜了……我想想,大概兩百年吧。偶爾放下研究,說不定能整理好思路,使得研究方向更清晰。”萊布尼茨輕輕轉著筆,道:“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啊!”


    “我和他感情才不好!”倆人異口同聲。


    “哈哈哈哈!”萊布尼茨忍不住大笑,笑得倆人都尷尬了,才變回一本正經:“嗯,死靈生物活得太長,總要有人可以說說話,才不會被漫長的時間給逼瘋。我以前也有個關係不錯的朋友,他老是和我鬥嘴,說我整天瞎搞亂搞,一點兒正事不幹。他還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將‘移動硬盤’扔進了深淵,害得我花了整整七十二年、得罪了超過一打的深淵領主才找回來!如果深淵意誌要列一份黑名單的話,我大概能排進前五。唔……看見你們,我就忽然想起他了。這有點奇怪,我以為我早就忘了。”


    “噢?難道,您的那位朋友也是……”


    “是啊,他也是死靈王者,是個衝鋒隊長,我則是後勤人員,每次他被打得稀巴爛的時候都由我為他重塑身軀。當然他早就消散了,所以繼續聊他的事情也沒什麽意思。”萊布尼茨嗯了一聲,起身,開始收拾並不亂的桌麵:“我有個新的點子,你們先出去一下。”


    在王者威儀之下,兩個死靈生物身不由己地轉身,掄胳膊邁腿,安靜地離開研究室。


    萊布尼茨摩挲著手中的“移動硬盤”,緩緩地道:“科學的研究者是偉大的,是光榮的,他們做出的一切研究都具備實用性,也能為世界創造無窮的物質財富;但文藝的研究者也同樣重要,是他們在規範公眾道德與審美,是他們為社會樹立正確價值觀,是他們製衡科學家們膨脹的野心,為科技這匹野馬套上籠頭。智慧生命既需要理性地思考,也需要感性的人文關懷,畢竟吃飯是為了活著,活著卻不是隻為了吃飯。”


    那個強大卻曇花一瞬的史前文明,就是前車之鑒。


    可惜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任何文明都會無節製地發展,在頂點滑落,直至衰亡。


    “目前世人隻掌握了從煤中提取煤油的技術。一旦有人能用石油提取煤油,他就會被我們的人所控製,並被帶回都市。”


    “這難道不是技術壟斷嗎?”


    “是的。在限製他們人身自由的同時,我還會讓他們看見鋼鐵都市科技儲備的冰山一角。當他們接觸新鮮科技之後,就會被自身的求知欲支配,根本不願意離開,每天隻想著如海綿吸水一般吸收知識。而當這部分人中出現了登峰造極的研究者,且他決意回到他的祖國時,我就會現身,告訴他,他應該留下來。我不會對這種人洗腦,而這種人在經過痛苦抉擇後,基本都認同我的想法。”


    “為什麽?帶著新技術報效祖國不是應該的嗎?難道又是因為陛下您的反戰思想?我不得不說,你的做法是徒勞無功的!人們對科學的探索心是永不止息的,你絕對壓製不了科技的進步!”激動的斯特潤姆並未注意到自己竟對死靈王者無禮。


    “是啊,的確是這樣。鋼鐵都市的能力再大,也是有其極限的,就好比我對黃昏帝國……對那個布瑞恩一時疏忽,竟然讓你們還原了純白憎惡的製造技術,甚至還創造出葬禮黴菌與死流感病毒。但我也相信我的努力並非徒勞,最起碼,這個世界的毀滅可以盡可能晚地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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