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取生命並不殘忍,殘忍的是你還要憐憫他們。


    ——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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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荒秘境。


    娑兒抱著“萵苣姑娘”——她的傀儡——坐在一個幹燥樹樁上,而其他幾位都坐在草地和樹幹上。倒不是因為她年紀小才優待她,隻是因為她又受傷了——今天早上被一隻甲獸撞斷腿。


    她看著小腿上的夾板,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甲獸是雜食類魔獸,性子溫順,偏偏被這種東西撞傷。但事實擺在眼前:她的力量不足,不能完全發揮“萵苣姑娘”的實力,【黑發纏繞】沒辦法束縛發動【衝撞】的甲獸。


    阿瑪尼老板蹲在一邊,嘴裏碎碎念著,於小筆記本上寫著什麽。娑兒知道,他在記賬。按照“思樂冰”傭兵團的慣例,娑兒的藥費、餐費會從她對團隊的貢獻裏扣除。戰鬥中爆出的道具、金幣就是最直觀的團隊貢獻,可惜娑兒戰鬥力低微,團隊貢獻一直墊底,所以隻能賒欠。


    “到現在為止,你已經欠債五金幣三十五銀幣。一個星期之內你必須將款項補上去。如果你做不到,對不起,我會認為你不適合我們這支隊伍,除了請你離開之外更會找你爸爸討要欠款。”阿瑪尼老板收起本子,對娑兒道:“就算無咎可憐你、讓你混進‘思樂冰’,我也不會手軟。”


    娑兒非常討厭這個吝嗇鬼,討厭程度達到了不在對方麵前流露軟弱的地步。她隻是低著頭,計算著到底要多少東西才價值五金幣三十五銀幣,各種道具的物價從她腦海飛速掠過。她並沒有意識到,一個公主學會計較物價,就已經是一種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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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城。


    與薩拉門羅的人聯絡一下,定了個談判時間,死靈談判專家洛夫慢悠悠晃進了斯達麥克開的酒館。他本就是閑人,想去哪兒玩都是他的自由。


    “洛,你來啦!”喊著洛夫的昵稱,死靈屠夫提著一把斬骨刀走出後廚,真是人未到聲先至。


    洛夫趕緊抬起雙手:“嘿,我必須申明一點——我看不透英雄的思想。”


    “說什麽呢?”斯達麥克茫然放慢步子。


    洛夫苦著臉:“我以靈魂之神的名義發誓,真的。你能不能放下那把刀?我好怕怕。”


    斯達麥克恍然大悟,哈哈笑著將刀擱在一旁桌子上,用圍裙擦擦油膩膩的手:“你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麽?”然後衝上來,熊抱了一下洛夫。洛夫似是不習慣這麽粗獷的親熱方式,身體僵硬。


    “剛才在做什麽?”


    “陛下將‘華夏’大陸一個釀酒的方子寄給了我,很有趣的,是拿人、藥材釀成的藥酒。我琢磨一下,覺得這種酒完全可以當做招牌酒水來賣,就著手釀了。”


    “哦?我能參觀一下嗎?”


    “可以啊!”


    倆人進了後廚。廚房裏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人類女孩子,洛夫側目,斯達麥克趕緊解釋:“我可什麽都沒做啊。這是血精靈送來的,聽說她騙了某個有錢人不少錢。本來肉質很好的,可是被人打了一頓,品質下降了,正好陛下說要用女孩子釀酒,我就廢物利用唄。媽的,她長得有點像我初戀情人。”


    “那她現在?……”


    “被我打暈了。總管覺得我直接宰殺比較殘忍,叫我先敲暈再動手,可以減輕死者的痛苦。”斯達麥克聳肩,不以為然:“外行指導內行,這都是政治的錯。”


    他三下五除二,將女子剝光,一具滿是淤青、挫傷的雪白胴.體出現在麵前。一把小刀唰唰一過,女子的體毛便被刮掉,皮膚上連一點最微小的創口都沒有。斯達麥克兩手抓住女子身體嘿地發力,將其翻了個身,再把小刀插在女子顱後,一擊斃命,保證對方毫無痛苦。接下來就是開膛破腹拿走下水,用沸水過一下去了血腥味兒,就裝在早有藥材的大缸子裏,灌入從“華夏”采購的米酒,拿紅泥封口。


    饒是斯達麥克動作麻利,這一切也花了他五分鍾。他拿起圍裙下擺擦擦手,滿意地笑道:“‘女兒紅’,搞定!看來我還沒老嘛。這酒要放置一個月才有點味道,到時你再來喝。”


    “謝謝,但我不喜歡喝酒。”


    “那是因為你喝得少,你喝多幾次就不會這麽說啦!過來吧!”


    斯達麥克扯了死靈談判專家到吧台,然後為之調酒。直到這時他才撩開“死靈麵具”,露出紅光滿麵、精神奕奕的臉。


    洛夫感歎:“不愧是英雄,就算在死靈樂園也活蹦亂跳的。”普通人類就算持有“死靈麵具”,看了死靈樂園裏種種殘酷景象也容易精神萎靡,更何況死靈屠夫這特殊工種?


    大叔打開調酒器,問:“要喝啥?”


    “靈魂藥水。”


    “那東西和水沒差別吧!”


    洛夫攤手:“那來一個‘靈魂之火’,不要朗姆。”


    “不要朗姆,就隻剩靈魂藥水了,你難道是娘兒們嗎?”斯達麥克不屑地搖搖頭,也不等洛夫點單便開始調酒:“我剛學的‘螺絲腦袋’,你有口福了,這可是狼人都為之瘋狂的聖品,那些惡棍連矮人麥酒都嫌不夠味道呢!”


    沒有看大叔特意賣弄的花式,洛夫轉而打量起酒館的環境,畢竟這地方他還是第一次來。酒館起了“美人魚港灣”這種海味兒濃鬱的名字,內部布置也有許多與海有關的元素,比如交叉架在牆麵的兩把木槳,比如垂在窗口充當窗簾的漁網,比如擺在吧台的瓶中船。酒館白天提供餐飲服務,點的是明火,晚上則隻當做酒吧經營,以靈魂之火照明,所以白日與夜間酒館有不同氣氛。現在酒館裏各種事物都籠上一層藍色……真像一片寧靜的海。


    吧台上的瓶中船十分精致,一艘小小小小的船兒在瓶子中劈波斬浪,按比例微縮的桅杆、甲板、船艙無一不顯現出製作者的巧奪天工,這擺件最適合讓寂寞孤獨的酒客賞玩。洛興趣卻不在此,他把視線投向吧台牆壁上一麵掛板。這掛板用玻璃保護著,內裏整整齊齊粘了二十四個貝殼,貝殼在燈下反著瑩潤的光,就像一顆顆寶石。


    “漂亮吧?都是我撿回來的。”斯達麥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洛的觀賞。調酒器一開,酒液傾注於啤酒杯中,勁道十足的“螺絲腦袋”大功告成。


    大叔輕輕扭頭,也看著那些貝殼。他愛憐地伸手撫摸著玻璃,仿佛這樣就能撫摸貝殼似的。


    “可是我為之撿貝殼的那個人,已經永遠離開了我。”


    他拿過“螺絲腦袋”,喝了一口,眼圈漸漸泛紅。他認真地盯著洛夫,道:“很久以前,我就和愛人住在海邊。我很窮,又沒有工作,但她依然跟在我身邊。我問她為什麽選了我,你猜她怎麽說?”


    洛夫搖頭:“不知道。”


    斯達麥克又飲了一口酒,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美好:“‘如果我不陪在你身邊,你就會繼續漂泊,那不是太可憐了嗎’……她這句話,我永遠都記在心裏。”


    “看來你與夫人感情很深呢。”洛夫掌握了各種談話技巧,隨口附和簡直是小菜一碟。


    “當然很深,當然的,嗝。”斯達麥克打了個酒嗝,醺醺然,似乎被醉意侵襲大腦。他轉身看著貝殼,繼續說話,聽起來像是徹底將洛夫忘在腦後、自言自語一般:“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我和她歡笑、擁吻,每一天都能感覺自己身上存在著……嗝,青春和活力。那年她生日,我沒錢買禮物,於是我瞞著她,花了一整天時間撿了二十四顆最漂亮的貝殼。”


    說著說著,斯達麥克嘴角向下撇,像是要哭了——老男人臉還做出哭相,多難看啊!他一口喝幹杯中酒水,真像被人往腦門敲了一顆螺絲,立刻趴在吧台。他還無意識地喃喃:“不要死,不要死啊……我們還這麽年輕……”


    見老板醉了,洛夫起身,輕手輕腳走出大門,靈魂之火跳動兩秒一下、兩秒一下,一直走到離酒館兩公裏之外的地方,他的靈魂之火立刻往下縮了一截,似乎不敢跳動。再看他現在的表情,簡直是心有餘悸。


    就在幾分鍾前,那個相交尚淺的同僚親昵地喊著他的昵稱、拿著刀走來的時候,他明顯察覺到殺氣。英雄的“威壓”強大得讓他無從反抗,就像兔子被老虎嚇得全身酥軟一般。


    【支配死靈?開膛時間】被斯達麥克身上深深殺氣所震懾,比斯達麥克等級低的死靈生物不會反抗他的一切舉動,哪怕是虐殺。


    收取賄賂的花名冊、偷情時的豔照、殺人所持的凶器——每個人心裏都有不願被人得知的秘密,為了阻止秘密的泄露,人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洛夫恰好能以【讀靈術】掌握他人大致思維,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很遭人忌恨,便閑雲野鶴一般生活,不想被牽扯進太多的人和事之中。


    之前他與斯達麥克相處還沒什麽,但現在兩人都被六月陽光陛下招攬,斯達麥克對他的態度就有了微妙的變化。所以洛夫來找斯達麥克,開門見山地承認自己看不透英雄。這句話很唐突,從側麵表達了一個信息:我知道你想殺我,因為你有不願意被我知道的秘密。聽了這話後,斯達麥克要是心狠一點兒,有殺錯沒放過,洛夫便難逃一死。


    然而斯達麥克卻放過了洛夫,也變相承認自己心裏有秘密。洛夫可不會蠢到將英雄的退讓看做示弱,他知道,隻要那個秘密泄露出去,自己就會第一時間被抹殺——死在那把價值一個銀幣的斬骨刀下。


    洛夫有些想不明白。


    那位看上去並不傻的陛下,為什麽要招攬這麽個無法控製的屬下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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