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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拉門羅,某海港城市。


    乾無咎在魔法商店買好東西,剛出門,娑兒就截住了他。娑兒臉色很不好看,死死咬著嘴唇。


    “你還跟過來幹什麽?”無咎冷冷地問。


    娑兒不說話,舉起一張卷軸,遞過來。


    “‘死靈租賃契約’?”


    “少廢話,簽不簽?”娑兒倔強地仰臉望他。


    “你才剛剛35級,對我來說是個負累。我的練級區是蠻荒秘境,聽過沒?那是你爸爸都難以孤身深入的高級地圖,你跟著來就是死路一條。”乾無咎興致缺缺,轉身離去。


    娑兒咬咬牙,跟上去。她剛走了一步,乾無咎便回身注視著她,眉頭擰成煞紋,殺氣冒出眼眶。他道:“三秒鍾內,給我滾。”


    少女不動彈。一秒,兩秒,三秒。


    乾無咎便過來,【空間震蕩】,將少女的腿打折了。他轉身走出一段距離,再回頭,隻見娑兒用兩隻手撐住上半身,滿頭大汗地爬著。他便折返,啪啪兩下,用力踐踏那兩隻柔嫩的小手。娑兒痛得都快失去意識,但她還是繼續前進……她調整一下姿勢,用手肘一寸一寸往前挪。她的手肘磨破了皮,沙石硌進血肉中。她已經開始哭了,可她還在挪著身體。


    “不愧是六月陽光的女兒,連臭脾氣都一個鳥樣。”乾無咎歎口氣,俯身抱起娑兒。


    “不準罵我爸爸!”娑兒厲聲道。


    “我就要罵,你能把我怎麽樣?――痛痛痛!我了個去,你是狗啊?!還咬人?!”


    ――――――――――――――――――――――――――――――――――――


    清沂上線,然後坐傳送陣回黃昏帝國。由於國內的傳送係統已搭好框架,所以一路暢通無阻,根本不需要換乘血骨船或“費馬飛艇”。守著傳送陣的兩個骷髏兵衝他敬禮,但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積攢的海量榮譽值,而並非因為自己的身份。


    自己還有個屁身份啊?


    清沂見到了前來迎接自己的冥土。冥土撓撓腦袋:“其實嘛,丟了王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還有我嘛……”


    “你不適合安慰人。”清沂笑道:“去,幫我把隊伍後麵的那東西送進冷藏庫。”


    “蘭斯洛特的屍體?”冥土稍微用靈魂波長掃描一下就知道怎麽回事,於是親自押送棺材。對死靈生物來說,英雄的屍體可是好東西,本來清沂想用【星夜之門】吞噬這具屍體、把陰雷給複活,可惜【星夜之門】暫時用不了。


    “居然沒人迎接主人?”法蘭吉略有不滿。他隻是稍稍抬起眉頭,偌大城市裏所有的死靈獸就都噤聲、趴伏在地。


    “算了,事到如今還講什麽排場。”


    西蒙和魯迪各自回住處休息,而背著一大堆廚具的斯達麥克則興奮地離開,說要一個人到處逛逛。安尼吉爾憂心忡忡地跟在清沂身後,法蘭吉則充當保鏢。


    “安尼吉爾,你知道嗎?”


    少年茫然地抬頭。


    走在前頭的清沂道:“萬事萬物之間都存在著引力。質量越大的東西,越能夠將其他東西向自己吸引過來。衛星依附著行星,行星又依附著恒星,然而恒星又不過是更上級天體的一部分。”


    “其實人和人之間也有引力,越優秀的人越能吸引他人靠近。在‘華夏’古代曾有一位名叫‘舜’的青年,他的德行很好,因此很受人愛戴。隻要是他住的地方,便興起禮讓的風尚,也能帶動周圍的人認真從事、精益求精。他到了哪裏,人們都願意追隨,第一年形成村落,第二年形成小鎮,第三年就形成都市了。能吸引他人、容他人依附的優秀之人,我們稱其為‘王者’,確切地說,是‘合格的王者’。”


    “我沒有太大的奢望,我隻想當一個恒星似的人,讓大家圍攏在我身邊,我可給予他們光和熱。但很可惜……”


    後麵的話,爸爸並未說出口,但安尼吉爾胸口已堵得難受了。


    正這時,八卦教主出現在清沂麵前,急切地攤開手:“‘淺色絲弦’!”他眼裏散發著光芒,叫人不能拒絕。


    清沂笑笑,從儲物囊抽出那條奪取了他王位的長索,與“深色準星”一起交到八卦教主手上。


    淺色絲弦:與“深色準星”並稱“亞斯坦特的雙冠”,是亞斯坦特的箭術大師、蘭斯洛特所擁有的重寶,平時收藏於密室,極少出現在世間。額外裝備,物理攻擊100――120,命中率+40%,攻擊速度+3,打斷技能幾率+10%。【箭術精通】+1,【疾射】+3,自帶【淺色絲弦】。負重5,耐久度100%。要求力量50點。要求裝備者為弓箭手或刺客,要求40級。????(封印中)


    【淺色絲弦】淺色絲弦有著超強的韌性,高速抽動時比鋼刃更鋒利。對目標造成100――200點切割傷害,有10%幾率造成“殘疾”特效。


    係統提示:您的任務“雙色”完成,獲得獎勵:八卦教主的友誼。八卦教主不能主動攻擊您以及您的屬下。


    係統的獎勵是強製性的,但清沂知道,自己確確實實幫了對方一個大忙,得到的回報絕對不止文字描述的這麽一點兒。八卦教主拿到東西,扔下一句“謝謝”便閃人了,看來是研究三件靈魂裝備該怎麽個組合法。


    清沂嘀咕了一句,又對安尼吉爾看了一眼,繼續道:“我已經不再是王者了,我也沒有資格再教你管理學知識了。這個國家將會變成什麽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已盡了全力。我不後悔,但我很難受。”


    ……………………………………


    “可惜,我們彼此認識得太晚了,陛下……”


    “前方縱有重重苦難,也請您一定要堅持下去,開創未來。”


    “最後嘛,真想……你做我的兒子啊……”


    “您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無怨無悔。”


    “記得代我看看,那個人人平等的虛無鄉,謝謝。”


    ……………………………………


    腦海中,許多熟人的聲音交替響起,又交替消失。


    盡管自認已盡了力,清沂仍然很難受。如果隻需要他盡力,那該多好?再辛苦再累不也就隻是他一個人的事嗎?可除了他的努力之外,更有無數人奉獻了生命;黃昏帝國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帝國,更是那些犧牲者靈魂縈繞之地。假如犧牲者們能再一次複活,清沂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們。


    “我真的是一個合格的王者嗎?”


    “請不要懷疑自己。主人,您永遠是最優秀的王者。”法蘭吉回答。


    “你和我關係這麽好,你的答案我才信不過。”清沂笑罵。


    說著,三人已來到皇宮前方。大門前,一個個屬下都笑著等待。


    “陛下,您可太慢啦!”費馬吼道。現在他的靈魂波長比清沂的還足,所以聲音傳出大老遠。


    “陛下,您平安無事就好。”喬恩特總管的眼裏充滿愧疚:“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事先考慮周全的話……”


    斯考爾拿著煙鬥插嘴:“白癡皇帝,你別怪老總管,是我讓你帶兵才發生這種事的。唉,搞得你這麽衰,其實大家都不想的嘛!”


    “我也有責任。對不起,陛下。”布瑞恩深深向清沂鞠了一躬。


    清沂都懵了。他指著自己,不確定地問:“我已經失去了王者的證明,為什麽你們還要叫我陛下?”


    “老板,走到哪兒你都是我的老板,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沃特波勒笑嘻嘻地。他又推推旁邊那兩位:“你們也說話呀!”


    “是陛下,陛下賞識,我,我,我才會在這裏!”斯特潤姆臉紅了,結結巴巴地道。


    “我也這麽說。”身為在場唯一人類的狄塞爾以法師禮向清沂致意。


    “我無所謂。”新加入的洛夫憊懶地扭過臉,嘟噥道:“這種煽情場麵還要多久才結束啊……”


    以少年形象出現的葛蘭德笑起來,天真爛漫:“小白!快,快過來呀!我藏了,藏了一條屍體,留給你吃!”


    帕特拉大師笑著,什麽也沒說,目光慈祥,就如看著自己的孩子。而娜芙高傲地撇著嘴、抱著手臂,哼道:“還不上來,要所有人都等你嗎?!”


    在這個瞬間,清沂百感交集,以至於一時無言。他下意識地看向法蘭吉,對方罕有地露出溫和微笑;他再下意識地看向安尼吉爾,養子雙眼閃爍淚花:“爸爸,您看,您確實是一顆恒星啊。”


    他踏出了回家的步伐。


    死靈保護規則徹底告別了他,十數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終究到了要落下的時候。他知道,也許還有更大的風浪和波瀾在前麵喧囂,也許還有更多的辛酸和痛苦等待著……


    但他已無所畏懼。


    ――――――――――――――――――――――――――――――――――――


    薩拉門羅,某海港城市,碼頭。


    手腳都綁著繃帶的娑兒被乾無咎背著,來到一艘船的側麵。


    “來了?唔?你怎麽帶著個小姑娘?小心指控你誘拐未成年少女哦!”翹著腿坐在船舷上的墮落咖啡對乾無咎道。她的腿真的又長又直,就像是愛神的箭矢,直插人心。


    娑兒大聲道:“是我請他帶我走的!”


    咖啡嗬嗬一笑,眼神便冷辣起來:“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娑兒被那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正要頂嘴,一個聲音便幽幽從身後響起:“不要那麽不近人情嘛,咖啡。”


    這一刻,娑兒的血液溫度降至冰點。她怎麽也沒察覺到,會有人近在咫尺。


    阿瑪尼老板慢慢從娑兒身邊走過,不鹹不淡地道:“她可能會是我們的新成員,客氣點又不會對你的財產造成損失。”他越往前走,娑兒的血液溫度越是回升。


    正和npc船員聊天的千上轉過臉來,一臉純潔地問:“小妹妹,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們這幫人都是和你爸爸鬧翻了的?跟著我們會發生什麽事,都是不足為奇的。”


    “我知道。”娑兒點頭,認真地道:“我希望從各位身上學習戰鬥的本事。我想要更加強大。”


    “為什麽不找你爸爸學習?”


    娑兒眼神黯淡,沒有回答。


    刺客哦了一聲:“原來是有苦衷。好吧,我是沒有意見的,但你需要交學費。一天三百金幣,怎麽樣?”


    “我,我沒錢……”


    “算了,別逗她了。我契約都簽了,就帶上她吧。”乾無咎背著娑兒,一個【瞬移】上了甲板。


    “你居然這麽好講話?當初不知是誰死要麵子,寧肯傭兵團被強製解散也不找人填補空缺呢?”千上笑眯眯地道,乾無咎伸手向他比劃一下,嚇得他抱頭鼠竄。


    滿口黃腔的船員搖起鈴鐺,船要開了。


    娑兒堅持留在甲板上,雖然她既暈船又有傷在身。她看著船首前方的海麵,心裏充滿無限向往。然而不知怎的,她眼淚稀裏嘩啦地掉。


    別了,黃昏帝國。


    新的冒險就在前方。


    ――――――


    (第三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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