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


    這裏是我父母家,現在是二零零八年五月,今天上午我要跟齊享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那一次我們最終獲救,我在醫院裏躺了一星期,沈思博比我強一點,他出院之前過來看我,拿過來一些他媽做的雞蛋卷,說是她特意讓他分給我,他說時間過去那麽久了,我爸都出來了,我們兩個差點都一起掛了,她還有什麽不能釋懷的呢。


    但是......


    你並不知道,莊凝。他說,其實我和端端......他沒有講下去,因為齊享出現在門口。


    沈思博離開以後,齊享坐在我的床前:"好些了嗎?"


    他就像在周一的例會上,散場前最後問一句,大家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還行。"


    他點點頭:"那好好養著吧。"真是客氣。


    盡管我早有準備,卻還是有一線涼意沿心口慢慢滑下去。


    "我爸媽那邊,還麻煩你不要讓他們知道實情,他們年紀大了,失去第三代已經很難過。"他慢慢地說:"也給彼此留點情麵吧。"


    我最初認識這個男人時,他就是這樣,冷靜從容卻又看似十分自我,遠沒有那麽多耐心和溫柔可供揮霍。


    眼下我看著他,恍若回到了那個時刻,那個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刻,我們還沒有過那麽多吵吵鬧鬧一路過來的經曆,他不曾在我心碎時吻我,不曾在大雨中趕來接我,不曾在人群擁擠的陌生街頭,側身過來對我耳語:"抓緊我。"


    不曾問我為什麽不試試和他在一起,不曾陷入焦慮還要千山萬水反過來安慰我,不曾有劫後餘生閃亮歡喜的重逢,不曾有大難臨頭時的相擁。


    不曾有那一場疼痛纏綿的占有,不曾有這些年平靜甜蜜的相守。


    不曾說過,隻要相信,我就接得住你。


    "如果我可以解釋......"


    "我也沒有興趣了。"


    "......"


    "我當天晚上趕過來,醫生告訴我孩子沒有了,而你......"他沒說完,我知道,他不願意弄得太難堪--而我又和沈思博一起被送進來。


    "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心裏隻有他一個人,超級執著又一根筋。我想被這樣的女孩子愛上,一定是美麗又恐怖的一件事,我努力了很長時間,想達成這個目標,近些年來,我也覺得你漸漸愛上我了。"


    他做了個手勢,阻止我開口:"上次我送你去花苑酒店,接你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他。我等著你解釋,但是你一直沒有。好吧這也沒有關係,也許你們隻是在一起敘敘舊,我相信你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直到那天我終於明白,我們在一起這麽些年,還抵不上他出現一瞬間,連我們的孩子,都擋不住你去犯錯,我還有什麽可說。"


    我無言以對。無言以對的意思,有時候並不是真的語言缺失,它在於一個態度,在於你想改變事物狀態的態度,但她已經不在了,孩子已經失去了,信任已經崩塌了,愛的知覺已經被無端的變故磨鈍了,這些都無可挽回,無可挽回。所以我無言以對。


    "齊享。"我隔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很後悔,很恨我?"


    "不不,我很同情你,莊凝,跟一個你不愛的,或者說不怎麽愛的人過了這麽多年,還被迫為他犧牲了事業,你怎麽能不委屈呢,甚至要你懷著他的孩子去麵對你深愛的人,這是多殘酷的一件事......"他看見我的臉色,歎了口氣:"好了,好了。"他輕輕摁住我的肩膀:"我沒想過再跟你爭辯,不好意思。"


    齊享離開時突然想起來:"哦,還有,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不是念念的爸爸。雖然現在說這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你怎麽......"


    "江苓聽說你流產,她非常愧疚,向我承認曾經誤導過你。我告訴她,跟這個無關。"


    之後我搬回了家去住,如各位在開始所見,每日接受我媽的教育。


    而齊享,他爸在家老暴君麵目複發,把他訓得--這麽大的人了,做事一點輕重沒有,小凝還懷著你的孩子呢,你跟她再為了江苓的事情吵,也不能讓她賭著氣一個人開車出門--這我都不跟你算賬,你還跟她離婚?我看你是越過越回去了!


    他也就是一言不發地聽著。


    這還是心疼他的齊媽講給我媽聽,我媽又講給我聽,這其中有沒有誇張的成分?也許有,但事實是,他在他父母跟前,沒有提到我的任何一句不是。


    所以反而是那老兩口,過來跟我說好話,小凝,你乖,不要和他太計較,你們都太年輕氣盛,吵幾場架算什麽,孩子以後也還會有的,要是這樣就離婚,世上沒有幾對能挨到我們這個年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很怕見到這兩個老人。過了一段單位抽人手進駐縣一級組織調研,我報名下去了兩個多月,直到最近回返。誰見到我都說,莊凝,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至於溧城那邊,據小姨說,肖老師還時常去探望李雲,後者還是倔強的活著,隻是脾氣變得非常壞,和以前判若兩人。那個男人沒有受到懲罰,一樓的一位鄰居告訴前來調查的民警,當天的確肖老師看起來不大高興的從樓上下來,但就這樣他還是耐心地幫她把她老父親的輪椅從家裏搬出來,再把那個老人抱上去,她說,你看,肖老師是個多好的人啊,他怎麽會把老婆關在陽台上呢。


    當然這些旁證並不能下定論,主要的還是沒有證據,法律需要證據。


    時間一久,我都漸漸忍不住想,是不是當時弄錯了,端端那件事的確是個意外?


    眼下我梳洗完畢,出門,齊享正在等著我,我們驅車前去民政局。坐在長椅上等待,我看著他的側臉,我想問問他,最近過的怎麽樣?


    還有,我退還他戒指時,他為什麽又要問我,對於那一天的解釋?我喊他一聲:"齊享。"


    他轉過臉來,對我笑一笑:"嗯?"


    看見他這樣輕鬆的笑臉,那些對著他背影能夠說出口的,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我不能告訴他,從縣裏返家後不久,我曾回過那間能看見陵河的居室。根據協議,這套房子由齊享決定賣或是留,然後按照市場價折一半現金給我。


    他並沒換鎖。


    我打開門,地上沒有半點灰塵,室內有淡淡的植物清香,還有輕微的煙草味,房子是多麽有靈性的東西啊,有人長住的地方,氣息總是綿軟的,像被馴化的動物,哪兒哪兒都透著溫和。


    他好像並沒有離開。我的心跳得快起來,要是他一會回來發現我來了......這時臥室裏突然哢噠一聲響。


    "齊享,是你嗎?"


    臥室門隻開了一道縫,從這裏能看見大衣鏡倒映的一線內景,齊享正麵對陽台遠遠站在那。他沒有回答我。


    我們就這麽沉默著,我感覺就好像有人把胳膊從我的嘴巴裏伸進去,沿喉嚨往下一把準確的捏住我的心髒:"齊享,我有話對你說。"


    他默許,於是我就繼續:"我昨天在家整理舊東西來著,你猜我翻到了什麽?"


    他仍然背對著我,不說話。


    "你以前拿給我的司考複習資料。"我說著,一麵深恨語言這樣貧乏這樣缺乏想象力,要如何向他描述,我當時是怎麽坐在一堆故紙堆中間,把它們抱在懷裏,一頁一頁翻看,摩挲並親吻他留在上麵的字跡--這些飽滿鮮活的情緒,訴諸於口卻會多麽矯情,所以我隻能低聲道:"我突然好想你。"


    齊享沒有任何反應。也好,他要是真的轉身,我反而講不下去了。


    "你還是覺得我不愛你嗎?我......"我呼口氣,緩緩說:"有好多次,我下班的時候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想,晚上給你做什麽?都走到路口了,突然想起來,隻好再轉身回去。逛街看中一條領帶,買下來才想起沒人可以給。遇上什麽高興或不高興的事兒,馬上就想跟你說......"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習慣,不是愛情。但是我從沒有後悔跟你結婚,想到跟你過一生從不覺得不甘或是恐懼,老願意跟你待在一起,你要說這還不是,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代替。"


    他一動不動。又僵持了片刻,我把門推開,才發現那是他的一件大衣,掛在衣架上,再仔細一琢磨,剛才那一下是壁上時鍾傳來的聲響。雖然覺得這件事其實挺幽默,但我仍然失望的一塌糊塗。


    把鑰匙放在茶幾上,我從外頭帶上門,鎖舌滑進孔洞的一瞬,我似乎聽見室內有聲音。


    一位工作人員站在登記處門口,敲敲門板,道:"各位,我們快到下班時間,上午最後辦理一對。"


    抱怨立刻有如被靜電流過的皮毛,嘩啦啦乍起來:"怎麽這樣,我們是預約的!"


    "你們什麽辦事效率?"


    齊享往後看看,接著對我說:"莊凝,你是不是挺慶幸的,咱們剛好趕得上。"


    他都這樣說了。"彼此彼此。"我起身,站起來拍拍裙子:"進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


    一對戀人氣喘籲籲跑到我們麵前,兩個都是二十歲多一點的模樣,很年輕,很青蔥,女孩子看上去很乖,被男生牽在手裏,後者有點害羞地問我:"姐姐,你們也是來結婚的嗎?"


    "......"我看了齊享一眼:"什麽事?"


    "是這樣的。"男孩抓抓頭:"如果不是非常著急,能不能讓我們先?"


    齊享微笑道:"那你們很著急嗎?"


    這個小孩想了想:"告訴你們也沒關係,她媽不同意,我們吧就決定先斬後奏,今天上午她好不容易趁家裏不注意跑出來,下午沒準就被抓回去了,我們先結著再說。"


    周圍人都笑起來。我盡管心情沉重也沒忍住:"這是封建社會麽?"


    "幫幫我們的忙,好不好?"


    我看看齊享,他也看著我,然後他說:"我願意幫這個忙。"


    我說:"我也沒有問題。"


    "謝謝,謝謝先生,謝謝姐姐。"


    工作人員把他們引進去的時候說:"看人家能結個婚多不容易,還有人趕著要離婚的,真是。"


    在民政局門口,齊享問我去哪,他送我,我說不必了,改天再約吧。然後我打了一輛把出租車當方程式開的夏利回到家,遇見沈伯母,她遞給我沈思博寄來的一張明信片。


    晚上我給沈思博發了郵件,他很快給我回複。


    我重新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他在信中說,但願你也是一樣,我這次回來之前,沒想到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像朋友那樣交流,無論發生過什麽,莊凝,你的友誼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我盤腿坐在椅子上,慢慢看他說下去,他告訴我,他和謝端後來的故事,並不是如我所想,那麽一帆風順。


    03年元旦,他父母請李雲老師吃飯,那並不是一次愉快的會麵。沈思博沒有詳述,隻是說他母親無意中說了一些刺傷李老師自尊心的言語,李雲當場沒有發作,過後跟女兒說,你要麽和他交往下去,要麽看著我被氣死,我們清貧幹淨地過了這麽些年,不能讓人說為了攀權附貴把女兒湊上去往人家家裏送。


    謝端簡直無地自容,沈思博聽後也無法可想,隻能頂著壓力繼續來往,心裏苦悶難免發生爭執--他為她放棄了青梅竹馬,她為他放棄了最好的朋友,連曾小白都能夠說她,端端,你怎麽能這樣呢--難道,他們都這麽想,對方就不能夠再忍讓一些,再理解一些麽?


    愛情實在經不起這樣互相追討,最長的一次冷戰發生在元宵節前,謝端提前返校,給沈思博電話。


    我們當時預感到,他說,我們的關係也許長不了了,端端違背任何人,也不可能違背她的母親。


    我現在可以想象的出來,兩個人在體育館的更衣室裏,如果不是因為絕望的困厄,也許並不至於到那一步。


    沈思博在郵件的結尾處寫到,所以,你上次在車裏說的話,把它忘了吧,沒有那個電話,我們也未必能夠一直走得下去,別讓它困住你,祝你幸福。


    江苓打電話給我,說她離開之前,想約我一起回l大轉一轉。


    這時候天氣已經開始熱了,l大像個熱鬧的海濱浴場,江苓說:"我都快不認識這裏了,十年前我剛進這個學校的時候,大家還在用bp機。"


    我點點頭:"那時候樓下的ic電話可緊俏了。"


    "工業革命讓英國的女工們都穿上了絲襪,信息革命讓窮學生都用上了手機和筆記本。"她微笑:"現在的小孩子真幸福。"


    "壓力也很大,工作不好找。"


    "這樣我也願意回去。"她說:"年輕多好啊,談戀愛談的也有勁頭。"


    我預感她要講點兒什麽了,果然她看看我:"齊享告訴過你沒有,當年是我追的他。"


    "是嗎?"


    "我第一次看到他,在高中的展示廳,他在那兒等人,以為就他一個呢,閑的無聊,一遍遍原地起跳去夠門框,就是男孩子經常那樣,練習籃球的姿勢。他那時候可真年輕,特別有活力,結果一轉身看見我,你知道他什麽反應麽?"


    "臉紅了?"


    "不不,他拍拍手,什麽事兒也沒有一樣,走出去了。"


    "哈哈哈。"


    "後來我們認識了,我老跟著他,他呢他也不討厭我,慢慢的就在一起了。"她收斂了笑容說:"但是他一直都淡淡的,其實我挺不甘的,後來大四我要出國,他告訴我他父母身體不好,他不可能出去,我想過隻要他強求哪怕一次,我就哪兒也不去,但是他沒有。"


    她轉過臉:"你看,當我知道他追你用了那麽長時間,那麽執著,叫我怎麽能甘心呢?"


    我點點頭。她繼續說:"念念的生日其實是八月底,我到深圳的時候已經懷孕有兩個月,他爸爸是個美籍華人,是哪個我就不告訴你了,我怕嚇著你。"


    我笑了起來,她這麽坦誠,真是可愛。


    "那天把他交托給你們,的確是有急事,沒想過太多,一直到念念電話裏問,說你打聽他的生日,我才想到,你可能是誤會了。問題就在這裏。"她說:"我竟然,心裏覺得有點快意,當然,這是個太容易戳穿的事實,我沒想要怎麽樣,更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


    "齊享一定也告訴你了,那個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是的,但無論如何,我沒能管住自己的不甘,真不好意思。"


    我想告訴她,她其實沒有什麽值得不甘,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十月的夜晚,氣溫不到十度,他在樓下守望了她整整一夜。冷淡嗎?


    但還是算了,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我也有過。"


    "是嗎?"


    體育館就在前頭,我陪江苓圍著它轉了轉,門衛看我們不像學生,出來問:"你們找哪個?"


    "師傅,我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能進去參觀一下嗎?"


    "不行,得有學生證,現在管得嚴。"門衛說:"這裏頭空,沒人,容易出治安事件。"


    "是嗎?"江苓問:"都出過什麽事?"


    "有個學生被捅死在裏頭過。"師傅活像在講鬼故事:"案子到現在還沒破呢,還有,有兩個小孩在遊泳池邊打鬧,掉下去摔死了一個,還有,有個男孩子,在一樓更衣室裏......"


    "那不是案子,師傅。"我忍不住說:"人家是你情我願的。"


    "你也知道啊。"門衛看看我:"對啊,但有人舉報,不管不行。"


    "誰啊,這麽無聊。"江苓問。


    "誰知道,一個男生。"


    我心裏猛地一跳:"什麽?你確定?"


    "我告訴你啊姑娘,當時我在保衛處,就是我接的電話,這能搞錯嗎?是個男聲,我確定。"


    "就那麽一個嗎?有沒有別人再打過去?"


    "沒,就那麽一個。"


    尾聲


    三個月以後,我在報紙上看到謝端丈夫的消息,用的是化名,說他因涉嫌強**女鋃鐺入獄。我對著打了黑條的照片認了半天,確定是這個人。


    我當時正在事務所大廳裏,等齊享一起去看《功夫熊貓》,突然身後有人拍一拍我:"莊主席。"


    我回頭一看,吳謙,哪兒都有他的吳謙。


    "你來這幹嗎?"


    "找你老公談事啊。"他笑嘻嘻地說:"莊主席,你這麽緊張幹嗎,放心,你的事我一定保密。"


    "我什麽事?"


    他湊過來:"一定要我明講麽?體育館啊。"


    我瞪著他,突然之間明白:"是你,你跟蹤我到體育館,以為是我跟人約好在裏頭?你就打電話去保衛處舉報?"


    我當時昏昏沉沉,心心念念,依稀記得自己有過通話,現在想來,恐怕是意誌作祟,我終於還沒有撥通那個號碼。


    吳謙盯著我看,他當然困惑:"那裏麵不是你?"然後他挑挑眉:"好吧,不是你。"


    我起身:"你是不是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以後甚至可以拿這個相要挾?"


    大概是我的臉色可怕,吳謙有些慌亂:"算了,一場誤會,我......"


    齊享這時從電梯裏出來,見狀快步走近把我和吳謙隔開:"吳先生,請自重。"


    "齊總,誤會,我是來找你......"


    "如果是那樁官司的話。"齊享壓低聲音:"我的個人意見,是勸你去自首,商業賄賂不算重罪,你這種情況大概可以控製在三年以內。"


    吳謙麵色灰敗,頹然而坐,我狠狠瞪他一眼,然後齊享攜我離開。


    那一天從民政局出來以後,我沒有再約時間,他也沒有再約時間,離婚協議我放在抽屜裏,沒有人去動一動。


    我寫了一封郵件給他,詳述了那件事的前世今生。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在上海,那一對害我的助理?我在郵件裏寫道,我原諒了不相幹的陌生人,卻不能原諒我曾經最好的朋友,我以為我害了他們,害了他們兩個,無論有多麽漂亮的理由,也不能彌補在那一刻的人性失守。


    發出去之後,我耐心等候。那一天下班,在單位門口我看見那輛熟悉的銀色本田。


    路上我把事情原委講給齊享聽,一直到電影院門口:"能多加他兩年刑期麽?"


    "算了,他也算得到懲罰。"齊享去排隊買票,我抱著他的西裝,他的手機在口袋裏響了,我看實在隔了太多人,就先接了起來:"喂。"


    "莊凝吧?"


    "你是哪位?"


    "你認識的,猜猜。"


    我把手機拿遠一點,屏幕上的區號來自溧城:"......射天狼?"


    "真聰明,小齊在嗎?"


    "在,在排隊,你稍等一下。"


    "哦,那跟你聊聊,沒事兒。"


    "我向你打聽個事。"


    "你說。"


    "謝端的丈夫,是不是栽進去了?"


    他沉默兩秒:"他活該。"


    "報紙上寫的是真的嗎?"


    "你相信就是真的。"


    他這個話說的很有破綻,惹人猜疑。


    "我想他那麽謹慎的人,大概是不知道那個女孩未滿十四歲吧。"


    射天狼隔了一會笑起來:"這個人他想鑽法律的空子,自然有別人用相同的方式懲罰他。"


    "對於一個偽君子來說,那當然是最好的懲罰。"我說:"我見過你在婚禮上看謝端的眼神,懲罰者,是不是你?"


    他頓了頓,狡猾地笑一笑:"莊律師,你沒有證據。"


    "放心,我在懲罰者這邊。其他的我不關心。"我一麵說一麵摸出眼鏡戴上,齊享正隔過人群,看見我他神情微微一動,麵容上不見笑意,卻清晰的已在眼底。


    我對他笑回去,闔上手機。


    是的,那已經是另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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