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神經”的前半生(十一)


    幾個人看完起訴書後,都嚇壞了,綁架十年起步,像劉神經這樣的人,還有幾個十年呢?幾個人很後悔,又氣憤,都罵楊小鬆不是東西,是故意害他們.


    審判開庭時,劉神經和他的三個連案一起指證楊小鬆,這才把楊小鬆拉了進來.正是因為把楊小鬆拉了進來,他們四個人的刑期才得以減輕,都判了十年以下,而楊小鬆,他成了主謀,被判十年.


    劉神經到今天還沒搞明白,芸姐和楊小鬆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芸姐安排楊小鬆做的呢,還是楊小鬆本人.他雲裏霧裏找不到答案,他隻知道,和芸姐在一起那麽多日子,芸姐應該對他有感情的.在看守所期間,芸姐罩過他.


    到了監獄,芸姐開始還跟他有聯係,後來幹脆換了手機號碼,不再理會他.


    劉神經跟我在一起服了一年多刑期的時間後,他沒能當上監獄總巡班,甚至沒當上組長.雖然拿點思想改造分很容易,但作為主分的生產分他卻拿不到.所以,他雖然過得順,但沒有很順利的拿到實際的東西-行政獎勵.


    在這一年多時間的後期,為了改變他獲減刑資格較困難的處境,他又鬧了眼子.


    首先鬧的一個眼子是為脫離勞動.


    劉神經是不喜歡勞動的.一勞動起來,不準講話、不準走動,這些都是對他現有個性的一個壓製.所以,他千方百計想脫離勞動崗位.


    想脫離勞動崗位,隻有兩個位置可以去.一是當特崗犯,這已不可能.隨著監獄體製的改革,他的勞改油子的形象已不在適應這個崗位.二是到病犯監區.這一點還有可能,雖然他身體上沒病,如果把他腦子上的神經病看作真的神經病,也可以去.


    他知道,他唯一可去的是病犯監區,要去也是很困難的,真要去,還要自己給自己燒把火.


    於是,劉神經每天在勞動現場像逛商場一樣,竄來竄去,高聲與人講話,故意打擾別人,故意引得幹部心煩.他的故意表現,的確令幹部有些不滿.但這些,不足以使幹部煩到把他踢走.劉神經小打小鬧一陣子之後,他覺得不行,要把眼子鬧大.


    那個時候我們所從事的勞動,是毛織加工,一人一台編織機,一台編織機價值三千多元.編織機安裝在角鐵架上,如果操作不當,可以使角鐵架和編織機一起翻倒.角鐵架一翻倒,編織機就會被摔斷.


    三百多號人的車間,沒發生過一起編織機摔壞的事件.就在劉神經千方百計要調走的時候,他的編織機翻了.編織機摔在地上,摔成兩截.


    當他的編織機摔到地上的時候,那聲響引來了眾多服刑人員過去圍觀.幹部的位置較遠,幹部跑過來的時候,做著很氣憤的樣子,當問是誰摔壞編織機的時候,那股氣勢好像馬上要對當事人進行.......


    劉神經立即主動而又從容的站出來,說是自己摔的.幹部一看是劉神經,態度立即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連聲說:"不要緊,不要緊",並立即指派人員清理現場,安排劉神經去休息.


    劉神經摔了編織機的第二天,他如願以償的調走了,他調到了病犯監區.


    後來聽人說,劉神經到病犯監區後,也很難爭取到行政獎勵,他很煩,以至於他在病犯監區,又鬧了一個叫人意想不到的眼子,他想辦理保外,他不想坐牢了.


    劉神經到病犯監區來了幾個月後,他"患"了病,得了肺結核.


    他被安排到其他肺結核病人監室居住,每天吃藥.藥吃了一段時間後,劉神經的腿又有點聽使喚了.


    腿不聽使喚不要緊,他懶得找醫生看腿,每天繼續吃他的藥.終於有一天,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覺,不能動了.


    直到腿不能動了,劉神經才告訴那些醫生,說他早就感覺到喝了那些藥後,腿有些不好使.以為是正常反應,就沒有跟醫生說.現在腿已經不能動了,肯定是藥的問題,他要醫生負責.他就這麽賴得醫生了.


    幾個醫生把藥把藥檢測了又檢測,發現沒有問題.但劉神經所表現出來的,雙腿失去知覺,是因為喝了藥之後才出現的.他們也懷疑劉神經是在裝,但不能說,劉神經這個人不好惹.


    最後,經上級批準,監獄醫院送到了局總醫院進行檢查.


    到了總醫院後,總醫院的醫生也認為喝了治肺結核的藥不會造成雙腿癱瘓,以前沒有這個先例.


    醫生用針刺,給他檢查雙腿的神經係統.針刺進神經係統是很痛的,沒有正常的人能抗得住針刺後所產生的痛苦.針從各個地方,刺進劉神經腿部的穴位,劉神經像沒有知覺一樣,一樣的跟醫生說話,開玩笑.


    劉神經的病在總醫院沒有檢查出結果.他被送回了監獄.


    回到監獄,劉神經又被送回了我所在的監區.劉神經因為雙腿失去知覺,監區專門安排兩個犯子侍候他,為他打飯,給他洗澡,背他上廁所.劉神經雖然成了這個樣,他的情緒還是快樂的,他像往常一樣跟大家說笑.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同情他.一個正值壯年的人就這麽躺下了嗎?一個旺盛的生命力就這麽消失了嗎?我很難接受劉神經的變化,我不止一次關切的問他:"劉神經,你以後怎麽辦?"


    劉神經每次都會眨眨眼,然後笑笑:"我劉神經總有一天要站起來的."


    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到劉神經給我眨眼的意思,實際上他在給我發出一個暗號,他是裝的.


    劉神經這麽一躺半年.他躺著不要緊,可是給監管帶來了麻煩.按規定,監院白天不能留人,現在破例了,每天都得有幹部招呼.


    到了晚上,所有集體學習活動,犯群不能全部集中,而且,一個癱瘓了的病犯長期躺在監室裏得不到治療,對其他服刑人員是一個很大的心理傷害.


    劉神經長期這麽躺著,監獄方麵就長期存在一個心病.他們也在想辦法解決.他的病情真實性又得不到認證.保外就醫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辦法是用感情來感化他.


    半年之後,監獄新調來一位主管改造的副政委.這個政委姓車.車政委對劉神經展開了攻心戰.


    車政委有很好的攻心手段.第一次見劉神經,他給劉神經帶來了水果,牛奶等物品.這種現象在監獄裏是極少見到的,車副政委的這一舉動首先打動了劉神經的心.


    車副政委開誠布公的對劉神經說:"現在罪犯們都知道你是真癱了,但是,我心裏有數,我給你一個台階下,你早日站起來,我絕對不追究你裝病抗勞的責任,隻要你把得住舵,不能向犯子們透露你是裝病,你要說是自己養好的.這樣,對大家都好.如果你想長期裝下去也行,那麽,我保管再過半年之後,你的雙腿將會萎縮,你會真正失去站立行走的機會,我不想多講,你是少有的聰明人,你該明白."


    車副政委走後,劉神經進行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但是他有些不甘心,但裝病的事情已被監獄確定,車副政委又對他既往不咎,但何況堅持下去會造成又腿肌肉萎縮.


    就在他舉棋不定地過了一個星期,車副政委又來了,又拎了東西,他言談還是那麽直白,那麽親切.劉神經不得不向直白和親切投降,他表示,將在一個比較適當的時候站起來.


    過了一些日子後的某一天,劉神經對招呼他的罪犯說,好像自己的腿有了感覺,讓那人給他掐掐,這一掐,他還真有了感覺,大叫一聲,哎喲!好痛啦.


    他的這一聲叫聲,把全監室的人都吸引過來,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自己,難道劉神經就平白無故的好了?


    有個犯子說,因為劉神經喝了車副政委的牛奶,增加了營養,腿自然就好了.聽了這個犯子說的話,大家都覺得有理.明白的人不多,他們也不問,也不看.反正假戲真戲都是人演的,看不看,問不問,都沒多大意義.


    此後的幾天,劉神經裝模作樣摸著走廊柵欄行走.裝著很痛苦的樣子,突然有一天,他什麽都不扶了,行走如初.


    這一年的年終,劉神經被評為了積改分子,他作為積改典型在監獄大會上做演講,演講的報告標題是:,讀這編演講稿,他聲音宏亮高亢,隻是下麵傳來很多議論雜聲.


    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犯子都知道劉神經的病是裝的,所以在他讀演講稿的時候,他必須大聲讀,以免聽到下麵有人說自己裝病,控製不了自己,會笑起來.


    劉神經"病愈"後不久,他又被調回了病犯監區,在病犯監區,獄方照顧他減了兩次刑,直到滿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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