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硬是要去,說:“什麽事沒有個頭一次?我的水平也不高。你真是傻,讓我教教你,以後你也免得在別的地方去出醜呀!在我麵前你也怕出醜了?”


    朱懷鏡想想也對,就說好吧。兩人就下樓去酒店大樓。這時已快十點了。不巧在大廳裏碰上老總雷拂塵。“啊呀呀,朱處長,怎麽老是見不到你?”雷拂塵忙上前握手。


    玉琴笑道:“老總你還不知道吧?人家懷鏡現在是財貿處處長了,正是管我們這一攤子的,我們今後就在他手上討飯吃哩!”


    朱懷鏡笑著斜了玉琴一眼,說:“玉琴你就別老是取笑我了。要說吃飯,還是我在你二位手上討飯吃哩!”


    雷拂塵忙搖手說:“罪過罪過,這話說得我無地自容了。請你吃飯請都難請得到啊!朱處長又高升了,正好又是管我們的,我們更應該有所表示了。梅總你說是不是?請朱處長一定賞臉,為我們提供一個敬酒的機會。明天晚飯怎麽樣?”


    朱懷鏡說:“多謝雷總,吃飯就免了吧。這哪是什麽高升,換個崗位而已。我這人能力不行,得多去幾個崗位學習啊!”


    “哪裏哪裏,朱處長別謙虛啊。我是好幾個月沒見到你了,你也總不過來。我知道你工作忙,應酬也多。但請你明天一定撥冗賞臉。”雷拂塵說罷拉住朱懷鏡的手,使勁搖了搖,表示他倆關係不一樣,值得朱懷鏡百忙之中抽時間來敘一下。


    朱懷鏡不知說什麽好,無可奈何的樣子,望著玉琴笑笑。雷拂塵笑道:“你也別望梅總了,就這樣定了。梅總,拜托你明天盯住他。”


    玉琴就著雷拂塵的話玩笑道:“那我明天就不上班了,搬張凳子坐到市**大門口去?”三人便都大笑起來。玉琴又正經說:“雷總,我今天是專門請懷鏡來打保齡球的。是我私人請客,就不報告你了。你有興趣玩一會兒嗎?”


    雷拂塵表示抱歉,還有別的事處理,就失陪了。但他說不必玉琴自己請客,公家請吧。握手而別。


    保齡球館在十樓。兩人進了電梯,朱懷鏡無可奈何的樣子,歎道:“唉,又是吃飯!太煩人了。”玉琴就逗他:“有飯吃還不好?還有老百姓沒飯吃哩!”朱懷鏡捏捏玉琴的鼻子,說道:“看你幸災樂禍的樣子!天天去外麵喝酒,天天要在酒桌上同別人說許多沒意思的話,難受啊!”兩人正說著,電梯停了,進來了幾個男女。他倆不說話了。抬頭望著指示燈一格一格往上跳,很快就到了十樓。


    兩人剛進門,一位小夥子跑過來向玉琴問好,口口聲聲梅總,樣子很恭敬。玉琴說:“這位是我和雷總的朋友,朱先生。懷鏡,這位是保齡球館的經理,小李。”李經理忙伸出雙手同朱懷鏡握手,說:“歡迎光臨!請朱先生多指教。”朱懷鏡說道哪裏哪裏。客套完了,小李問問玉琴意思,就帶兩位去最裏麵的一個球道。玉琴隻讓小李上兩瓶飲料,叫他忙去。她知道朱懷鏡也不想讓小李老站在這裏,看他出洋相。小李交代服務小姐好好招呼梅總和朱先生,再連連說道對不起,就自己忙去了。這裏的服務小姐原來並不認得玉琴,一聽說是梅總,十分客氣。她們上飲料的上飲料,取球鞋的取球鞋,熱情得有些巴結。玉琴卻是很淡漠,也不正眼望她們。兩人同時弓下腰換球鞋,頭湊在一起,朱懷鏡就輕聲說:“你好大架子!”玉琴說:“不能讓她們上臉了。”兩人到座位上,朱懷鏡又笑道:“其實你應該從政哩!你很懂得裝模作樣,假充威風。大領導多是這樣子。”玉琴反唇相譏:“你平日就是這樣?”朱懷鏡搖頭而笑,說:“我算什麽領導?”玉琴過去選了一個球,又坐下,說:“別說白話了。來,我先教你拿球。我知道你好麵子,我倆坐著說,免得太顯眼了,讓人家看我們。球的大小基本差不多,但有重有輕。最重的不超過十六磅。一磅大約零點九市斤,那麽最重的球大約多少?大約……十四斤半吧。”


    朱懷鏡忍俊不禁,笑道:“玉琴你別像個老師了。球的大小輕重你用不著說,反正有人甩得動我就甩得動。”


    玉琴白了他一眼,說:“你不謙虛。什麽‘甩’得動?打保齡球就是一個‘甩’字就說完了?我說球的重量,不是沒來由的。球是越重的,力量越大,打起來成績也可能越好。但初學的一般選輕的。像這個,十磅的。我力氣不行,很少用十六磅的。看這裏有三個孔,大拇指、中指、無名指這麽插進去。插進去後感覺不要太鬆,也不要太緊,以手指能夠轉動為宜。”朱懷鏡在玉琴腿上輕輕摳了一下,說:“放心,插孔我不是外行。”玉琴在下麵偷偷踢了一下他,說:“同你說正經的,你就開玩笑。其實我也不太會打,隻會打直線球。老雷球打得不錯,還能打飛碟球。你看我先打一次。一局是十輪,一輪兩次。”


    玉琴抓起球,用左手輕輕將球托起,滑了幾步,那球順著她右手臂的擺動,悠地滾了出去。嘩啦一陣脆響,倒了八個酒瓶子。朱懷鏡不知道球道盡頭豎著的那些玩意兒該叫什麽,覺得它像酒瓶,就暗自叫他酒瓶。玉琴再抓起一個球,滾了過去。眼看著就要擊倒那兩個酒瓶,那球卻緊挨著邊兒擦了過去。玉琴搖搖頭,很是遺憾。她回頭說:“該你了,來吧。”朱懷鏡有些緊張,很不自然地抓起球,提在手中反複悠了幾下,猛地滾了出去。玉琴正笑他動作笨,卻見他嘩啦啦擊倒了九個酒瓶。朱懷鏡自知動作不優雅,內心尷尬,就故意以拙藏拙,自嘲道:“看見了吧,樣子不一定要做得那麽像回事啊!”玉琴就豎起大拇指表揚他。他再次抓起球,瞄準剩下的那個酒瓶打去。可那球偏不聽話,滾出之後又彈了一下,竟然滾出了球道。


    玉琴隻是微微一笑,說:“你動作還是要規範些。抓起球的時候,球的重心主要在右手,左手隻略略托著,左腳在這個中心圓點上。先是雙手這麽輕輕推出球,右腳向前自然跨出一步。接著左腳向前跨,球順著右手的下垂動作往下擺、向後擺。擺到身後,手臂與肩平行的時候,再往前擺動。這時候,右腳向前自然邁出……其實腳怎麽動也用不著講,打了幾次手腳就協調了。你看,當球這麽往前擺到最低位置時,一個滑步,讓球自然脫手。”玉琴說罷,就將球滾了出去,卻隻擊中四個酒瓶。朱懷鏡就笑她理論很光輝,實踐很失敗。玉琴自己也笑了。她笑罷卻正經說:“其實我剛才這球打得不好,也說明一個問題。打保齡球,並不在你扔出球那一下用多大的力氣,主要是應身手協調,靠球自身的重量產生撞擊力。從推球、擺球到最後投球,要求動作連貫、到位。我剛才邊說邊做,哪會有好成績?你看我再來一次。”玉琴便又抓起球,屏息靜氣,打了一次。動作很優雅,朱懷鏡胸口有個什麽東西也隨著她手中球的擺動而晃了一下,很是快意。這次果然不錯,餘下的六個酒瓶全部擊倒。


    朱懷鏡剛才認真看了玉琴的打法,就學著規規矩矩打了一個球。果然感覺好些,第一次擊倒了八個酒瓶,第二次擊倒兩個酒瓶。玉琴拍掌道:“好!好!打了個小滿貫。”朱懷鏡問:“什麽小滿貫?”玉琴告訴他:“一次將十個木瓶打完,就是大滿貫。分兩次打完,就是小滿貫。這是荊都的叫法。大滿貫小滿貫都會加分的。正規叫法,大滿貫叫全中,或者叫全倒……”玉琴說著,又指著計分屏,告訴他怎麽計分。朱懷鏡卻笑道:“那玩意兒,我一直叫它酒瓶哩,原來叫木瓶。”玉琴覺得這話很好玩,笑了笑說:“你隻知道酒瓶。也差不多,都是瓶。叫球瓶、瓶子都行。這個無所謂的,我猜北京人省事,隻怕瓶字後邊輕輕拖個兒音就算了。”朱懷鏡笑道:“管他什麽北京人,我們兩個荊都人隻管玩自己的吧。”


    玉琴抓起球說:“你別笑話我好為人師,別人我還不教哩!你還要注意,全身要自然放鬆,尤其是肩部不要僵硬。抓球之後,手腕要挺直,手背同手臂要始終保持在一條直線上。投球過程中,身體重心要慢慢前移,注意力要集中。”玉琴說完,捧著球靜了片刻,再投了球。這回居然打了個大滿貫。


    朱懷鏡拍手叫好。他抓起球,琢磨一下感覺,再像模像樣地投了球,說這回一定是大滿貫。那球似乎也很有力,不偏不倚順著球道中心滾過去,卻隻擊倒了九個木瓶。最後排左邊的那個木瓶子好像被碰著了,卻紋絲不動。朱懷鏡很不甘心,再次抓起球,說不打大滿貫,也要打個小滿貫。可球卻像讓磁鐵吸住似的,偏偏往右邊滾去了。


    玉琴一拍大腿,說:“懷鏡,我看出你的毛病了。球不聽話,是你收手動作太快了。放球之後,手臂不要馬上彎曲,而應朝前上方自然揚起。這個動作對控製球路很重要。”


    朱懷鏡大惑不解,說:“這就怪了,你手上又沒有線扯著球,揚手有什麽用?”


    玉琴笑道:“我也說不清。可你得相信我,我是專門教練教過的,這中間肯定有道理。我猜想,這揚手動作同投球動作是連貫的,是投球動作的繼續。你收手動作太快了,說不定就在你彎手的一瞬間,就改變了球路。”


    玉琴說罷,又示範了一次。她投球之後,左腳前弓,身子前傾,右手向前上方畫了個漂亮的弧線,突然像個音符休止在半空中,而左手則舒展如天鵝的翅膀。這姿勢在朱懷鏡眼中,被詩意地誇張著,很是浪漫。


    嘩!大滿貫!


    玉琴下來,朱懷鏡輕輕說:“寶貝兒,你剛才這動作太美了,我幾乎忍不住要抱你了。”


    玉琴噘著嘴,說:“你不為我好成績鼓掌,隻一肚子雜七雜八。這會兒專心打球,回去讓你抱個夠!一個晚上要你抱著我睡,看你受得了不!”


    朱懷鏡抓起球,站在那裏仔細運了神,再投了一個球。成績卻不行,隻中了三個。他卻雙腿左弓右箭,右手上揚,左手側平,像尊雕像,半天才起來。玉琴笑得捂了嘴,向朱懷鏡招招手,讓他過來坐下。玉琴遞給他飲料,說:“你還說我是教師,其實我真當不得老師。我向你說了這麽多,可基本常識都還沒告訴你哩。沒人正規指點的人打保齡球都是這樣,以為朝中間那個木瓶筆直飛球過去,肯定大滿貫。其實不是。正規打法,球走的是弧線。十個木瓶的擺法,坐在這裏看不清。實際上是擺成四排,呈等邊三角形。第一排一個,第二排兩個,第三排三個,第四排四個。第一排那個球在最中間,叫作一號瓶,後麵從左到右依次叫二號瓶到十號瓶。每次投球,都得選好目標瓶。想打大滿貫,就把那個一號瓶當作目標瓶。但又不是直接瞄準目標瓶,而應瞄準第二個箭頭。看見了嗎?球道上有七個箭頭,從右到左依次是第一到第七個箭頭。你按正確打法打過去,球走的是第二箭頭—一號瓶—二號瓶—四號瓶—七號瓶這麽一條弧線。如果正好是這麽走的,就會全倒,大滿貫。”玉琴怕朱懷鏡一時弄不明白,邊說邊在手上比畫著。


    朱懷鏡像是明白了,點了點頭。可他站起來抓了球,卻又不知怎麽下手了。他回頭一笑,說:“你這麽一說,我倒更加懵懂了,不知朝哪個球開炮了。”玉琴不站起來,仍招呼他坐下,對他說:“這就叫打殘留球。殘留球的打法一句話說不清,不同的殘局得選擇不同的目標球。你這殘局,一號瓶未倒,還是仍按全倒球打法,把一號球作目標球。對了,還有你手揚起之後,隻要見球過了第二個箭頭,就可收了。”


    朱懷鏡領會了,卻又抓起球在手中悠了老半天,琢磨著球的輕重。他感覺旁邊球道上有人抓起球也不投,隻望著他。他便疑心自己是不是哪裏又不得體了,不禁有些心慌。他鎮定一下自己,按玉琴講的規矩打法,瞄準第二個箭頭,投了過去。這回果然不錯,剩下的七個瓶全中了。朱懷鏡回來朝玉琴一笑,有些得意。玉琴瞟他一眼,說:“值得表揚,但也要批評。”朱懷鏡喝了口飲料,問:“又怎麽了?你這位老師也太苛刻了。”玉琴笑道:“這就要說到打保齡球的禮儀了。這保齡球是進口的洋玩意兒,講究多,真說起來,可謂繁文縟節了。按說,裏麵不準吸煙,不準喝酒,不準吃東西。可也得照顧中國特色,特別是荊都特色,就嚴格不得。這不,香煙不供應,但你自己帶煙進來吸也行。”朱懷鏡急了,說:“你說了半天,都不關我的事。我這會兒一不吸煙,二不喝酒呀!”玉琴撲哧一笑,說:“我還沒說到起碼的規矩哩。比如,在同一對球道上,得禮讓左邊;你得到右邊的示意,你也可以先投。但要點頭表示感謝。我們今天是在最裏麵的球道,又是右邊,就不存在總是考慮禮讓別人了。可你剛才抓起球放在手裏晃悠了半天,又不馬上投,這就太不得體了。我發現左邊那幾位先生很懂球規的,見你剛才抓起球晃了半天,總是不投,人家就很禮貌地望著你。”


    朱懷鏡搖搖頭表示無奈,“好了!這麽繁瑣?這麽說,從保齡球館不要培養許多紳士出來?我得建議宣傳部門把所有保齡球館都當做精神文明建設基地哩!還有什麽規矩?你全告訴我。”


    玉琴笑笑,不答他的話,隻抓起球來投球。這輪隻擊倒七個木瓶。玉琴回過頭,又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你別緊張嘛!這畢竟隻是在荊都的保齡球館,講究不了那麽多的。照規矩,人家打了好成績,你可以輕輕鼓掌祝賀,但不得高聲喧嘩。人家要是投得不好,不可以笑話別人。可我老是笑話你,我也不得體哩!一句話,斯文一點,禮貌一點就行了。我有這方麵的書,包括保齡球的起源,怎麽投球,注意什麽規矩,裏麵都有。你要是有興趣,回去看看吧。”


    朱懷鏡有意幽默,文質彬彬起來,像個紳士,向玉琴微微頷首道:“請小姐稍坐一會兒。”然後優雅地站起來,儼然斯文氣象。可這回他樣子做得像模像樣,卻隻擊倒六個。


    終於投完了一局,玉琴得了一百五十二分,朱懷鏡隻得九十三分。玉琴有些興奮,拍著手輕盈地跳了幾下,說:“懷鏡,你給我帶來了好運氣。我的球技不行,從來還沒有打過這麽高的分啊。”朱懷鏡見自己同玉琴的分數相差這麽遠,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抓耳撓腮的。玉琴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想到自己隻顧高興,會讓他更不好意思的。卻又不好故意掩飾自己的高興勁兒,就沒事似的隨意說道:“不錯嘛!我第一次打保齡球你知道得了多少分?五十三分!你頭次有這成績,很不錯了。”


    朱懷鏡就問:“滿分是多少分?”


    玉琴說:“滿分是三百分,荊都還從未有人打過。我隻無意間在報紙上見到北京有家保齡球館的曆史最高分是三百分。荊都最高紀錄是天元大酒店的球館,二百九十八分。這還是三年前有人創下的,還沒有誰突破過。天元你知道的,是我市最早的保齡球館,他們專門立下英雄榜,懸賞破紀錄。我們這球館才開張,來的高手不多,還沒有很好的成績。我剛講的北京那家球館,我都記死了,叫幻象阿波羅保齡娛樂城,在朝陽區。我倆要是有機會一道去北京,我想專門去找這家球館玩玩。那裏電話我都記下了,回去我翻給你看。”


    朱懷鏡聽著就笑了起來,說:“還在這裏玩著哩,就想著北京了。”


    玉琴問還玩不玩?朱懷鏡有些上癮了,說再玩一會兒吧。又是玉琴先投球。她身上發熱了,脫了外麵的衣服,穿著件緊身羊毛衫。她投足舉手間,身上的線條魔幻般變化著,妙不可言。朱懷鏡見著便似有恍惚,禁不住摸摸自己胸口。玉琴下來,他輕聲說道:“寶貝兒,我倆快打完了回去吧,我想死你了!”玉琴掩嘴而笑,說:“好吧,我倆不說話了,隻認真打完。”


    兩人就一聲不響打球,隻用眼睛說話。到底有些分心,玉琴略顯緊張,朱懷鏡表現潦草,兩人都沒打出好成績。玉琴得了一百四十八分,朱懷鏡隻得了八十九分。


    他倆剛站起來,球館經理小李就迎過來了,說再玩玩吧。玉琴說算了,下次吧。球打不好,少在這裏出醜了。小李就說哪裏哪裏。玉琴隨小李去服務台簽了單。


    進了電梯,正好沒人,朱懷鏡早忍不住了,抱著玉琴親了起來。可剛下一層樓,電梯停了,兩人忙分開了。有幾個男女進來了。這些人都是不認得的,他倆仍手拉著手。卻聽得一位男人在抱怨保齡球館吵死人,其他幾位就附和。原來這幾位客人是住九樓的,因為怕保齡球館吵人,就出去消夜,晚些再回來睡覺。


    出了電梯,兩人大大方方並肩而行。兩位吧台小姐微笑著點頭問好,玉琴隻是朝她們略略偏了一下頭。朱懷鏡隻當沒看見她們,昂首而行。他不想讓她們熟悉自己這張臉。


    玉琴說:“我們保齡球館設在十樓,的確不妥。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看來九樓住人是不太好了,我們準備把它作為寫字樓出租。酒店生意不好做啊。荊都什麽事都是一窩蜂,前些年酒店沒有桑拿浴不行,現在酒店光有桑拿浴,沒有保齡球也不行,客人就說你這裏沒有檔次,生意就不會好。”


    朱懷鏡說:“就沒有別的辦法?非得跟風不可?”


    玉琴搖搖頭說:“也許我們這些人智商不高吧,真的想不出別的好辦法。我們隻能順著市場走,不能指望顧客隨著我們的願望走。做生意,來不得半點幻想。”說到這裏,玉琴突然想起了什麽,扯扯朱懷鏡的袖子說:“哎,懷鏡,最近老雷和我商量,我們還是下決心把塑料廠的地征一塊過來,專門搞個娛樂城。要不然,我們酒店前途成問題。你現在可真的是我們的領導了,要關心我們酒店哩。”


    朱懷鏡笑道:“我倆還是公私分明吧。這個事,就由雷老總同我說,你可以向他這麽建議。我先給你出個主意,你們以主管部門商業總公司的名義,就征地問題向市**打個報告,我再幫你們找皮市長,找國土局、經委、城建局等有關部門。”


    玉琴調皮道:“那好,就這樣吧。我倆不談公事了,隻談我倆的私事。”她說到“私事”二字,聲音就有些發沙,呼吸也異常起來。這時,兩人走進了通往住宅的林間小路,玉琴把頭靠過來了,在他肩頭廝磨著。朱懷鏡緊緊摟著玉琴的腰肢,他聽不見林間沙沙飄落的寒葉聲,隻覺耳鼻間馨香溫潤。兩人真舍不得林中的這份情調,卻又巴不得馬上回到房間裏去。


    爬上三樓,兩人都有些氣喘。玉琴拿鑰匙開門,手微微顫抖著。這顫抖讓朱懷鏡愛憐不盡,忍不住在她的肩頭愛撫起來。開門進去,玉琴嘴唇微張著長舒一聲,身子就發起軟來。朱懷鏡一把抱起她,往臥室裏去。顧不得那麽多了,兩人你掀我的衣服,我掀你的衣服,頃刻間床前地毯上就滿是長衣短褂。


    玉琴不再像原來那樣總是安靜地躺著,任朱懷鏡一個人龍騰虎躍,她越來越懂得怎麽樣做一個床上的女人了。她雙手緊緊抱著男人,整個身子隨著男人的律動而輕盈地起伏,嘴卻並不停歇,碰著男人什麽地方就是火辣辣的一吻。朱懷鏡感覺自己被溫柔的海浪托著掀來掀去。


    世界一下子縮小了,小得隻像裹挾著他兩人的那一會兒膨脹、一會兒收縮的某種感覺,某種意念,某種說不清的東西。慢慢地,玉琴的起伏由輕柔而激越,最後整個人兒簡直騰了起來。朱懷鏡感覺自己像家鄉那種熟透了的柿子,皮兒薄薄的,裏麵的肉汁血紅而清甜。玉琴雙手捧著這柿子,咬破一點兒皮,用力一吮,那肉汁噝噝溜溜一聲全進了她的小嘴裏,甜得她張著嘴巴直哈氣。


    玉琴不讓他馬上下來,仍把他摟在身上撫摸著。誰也不忍心開口說話,兩人靜靜摟在一起,享受著這喧囂過後迷人的寂靜,感覺彼此的心跳。


    過了好一會兒,玉琴咬著朱懷鏡的耳朵,柔聲道:“從來沒有這麽銷魂過……”


    朱懷鏡睜開眼睛,望著玉琴,說:“寶貝兒,我會讓你永遠這麽銷魂的!”


    他說罷就抱著玉琴去了浴室。


    回到床上,玉琴鑽進朱懷鏡懷裏溫存一會兒,就軟軟地癱下了。她剛才太用功了,似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朱懷鏡便讓她背著他,選個舒服的體位躺著,再輕輕地摟著她,手捧著她的**。朱懷鏡離不開她的**,不是讓它貼著他的胸膛、臉龐、背脊,就是用手撫弄著它。他的眼中,這是玉琴身上最動人、最神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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