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也無非是這樣,賣弄文章,分解時局,寫情詩爭女人,有才華的大出風頭,平庸之輩目睹心愛的姑娘被別人摟在懷裏,隻能幹瞪眼,要麽抹著眼淚轉身出門,強忍自己不去看這揪心的畫麵,也有人咬牙切齒拍案而起,指著某某撂狠話鬥嘴,鬥不過了就憤而離席。


    “世子,對不起了。”


    話音落地,笑聲在各個角落響起,一位公子哥羞得麵紅耳赤,與同行好友起身離場,以袖掩麵在嘲笑聲中匆匆逃走,臨走前還衝那人放話道:“姓韋的等住,本世子遲早要你好看!”


    一片嘲笑聲中,韓王世子李克良敗下陣來,率先逃離戰場。


    菩薩蠻一出,韋莊橫掃全場,第一個抱得美人睡。


    對於李克良的威脅,韋莊不以為然。


    韓王是嗣王,不是親王, 有什麽好怕的?


    “真丟人,丟了天家的顏麵。”


    望著狼狽逃走的李克良, 李曄連連搖頭, 眾人為了美人各自施展手段, 他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下場,一是沒有看得上的, 二是不方便出麵,場下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容易暴露。


    況且, 如果李曄化身文抄公,那就是降維打擊了。


    坐了一個多時辰,李曄意興闌珊,從後門離開了如意閣。


    除了因科舉從四海八方來到長安的士子,許多藩鎮派來長安的使者也到了, 李茂貞、王建、韓建相繼伏法及關中十鎮節度使入朝後, 很多人感知到了危險, 定初二年將畢, 許多節度使終於也想起到長安朝聖了, 托著冬至春節的名號, 先後遣使赴京給皇帝上貢發紅包。


    為了顯示規格, 同時保證不受朝廷挾製,河北山東諸鎮節度使留下長子, 派小兒子或者女婿帶隊, 像朱謹這樣年紀輕輕兒子又小的, 派了叔伯一級的長輩, 郭禹和李罕之這類的光棍人物,隻是派出了屬官意思一下, 朱全忠則派出了素有窩囊廢之稱的哥哥朱全昱。


    在這個時代, 小兒子的地位頗為尷尬。


    非正妻所出一般沒有資格繼承家業, 同為正妻所出的次子,還能指望哥哥出個意外, 然後自己遞補, 但越往下遞補就越難,一般而言, 小兒子都顯得比較聰明,於是在事業無望的情況下, 小兒子們就會把聰明勁放在鬥雞走馬左擁右抱上, 但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權力麵前不分長幼, 能力太強或者對軍政太有興趣, 會遭到哥哥們的忌恨。


    這麽多節度使的小兒子湊在一起,長安更熱鬧了。


    何況這些小兒子們赴京前大都得到了父兄的叮囑:“兒啊,你牢牢記住,你是代表咱們全家去長安的,除了朝聖拉關係,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盡量表現出沉迷玩樂的樣子,讓皇帝認為咱們一家子人都沒什麽出息,這樣皇帝才會對咱們一家人放心,爹也才能安心。”


    這些小兒子們懷裏揣得滿當當的,到了長安能不鬧點動靜出來嗎?這些來自全國的小兒子和長安的五陵少年臭味相投,打夜狐、捉飛鷹、鬥雞狗、打馬球等活動重新興盛起來了。


    長安各坊的圍牆也早已全麵拆除,到風雪之地通宵達旦也是這些公子哥的必備活動,幾家平時有過節的甚至故意鬥氣爭風吃醋,好幾次險些打起來,對首都治安造成了極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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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曄的案頭就擺著京兆尹的奏章,孫揆報告了好幾件事情,最讓李曄感興趣的是李克用的兒子遇到了狐狸精,作為河北藩鎮表率,李克用沒派小兒子,他派出了大兒子李落落。


    李落落為名譽大使,左都押牙蓋寓與河東監軍張承業為左右副使,李落落代表父親向皇帝進獻了許多財物,在蓋寓的謀劃下,落落又以自己的名義向皇帝姐夫進獻了一些寶物。


    李落落也是目前為止唯一受到皇帝接見的藩鎮代表,冬至前幾天,大唐皇帝特地在長安殿設宴接待弟弟, 淑妃、賢妃、河東郡夫人、李昭儀、趙昭儀、李廷衣等後妃均出席到場。


    時隔兩年, 席上再見,姐弟二人相擁痛哭,問完父王李克用、阿姨曹氏、三弟李存美、小弟李存勖等家人的近況, 想到正遭五鎮圍攻的父王,李廷衣又詢問戰況如何,年僅十一的李落落哪知道,還是蓋寓出麵回複道:“李匡威、赫連鐸、朱全忠都是匹夫,不必擔心。”


    至於張承業,則去內侍省拜見他的養父張泰了。


    李克用如此厚道,皇帝當然也禮尚往來了,在宴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表揚了他,下令冊封李廷衣為韓國夫人,責令宗正寺和禮部擇黃道吉日,不日為李廷衣舉行盛大的封人禮。


    除此以外,李曄還加封二弟李落落為從四品上武散官宣威將軍,三弟李存美為正五品下武散官寧遠將軍,小弟李存勖跟著得了個遊騎將軍,蓋寓和張承業各自也得到了名譽官職,如此一來,比起其他藩鎮的使者,河東使團就顯得格外露臉了,結果沒幾天就出了事。


    李落落承襲父風,雖然才十一歲,但最愛好的就是騎馬射獵,不知是不是敬宗轉世,又格外偏好打夜狐,李克用家教森嚴,這小子在太原不敢太放肆,但到了長安就不一樣了。


    有皇帝姐夫撐腰,不怕!


    才到長安沒兩天,李落落就耐不住要打夜狐,蓋寓和張承業攔不住,隻好都跟著,皇帝小舅子要出行,朝廷也不放心啊,京兆尹孫揆派了三百捕快衙役,劉間也親率五百金吾衛充當保鏢。


    左牽黃,右舉火,千騎卷平岡,一連打了四個晚上,捉了十幾隻狐狸,精疲力倦的李落落才消停下來,在進奏院閑下來的李落落想起了自己的第二個愛好,除了打夜狐他還愛好看戲聽說書,看戲尤其愛看孟薑女和孔雀東南飛這類悲慘的愛情故事,那天晚上在粉紅樓看完感人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皇帝小舅子哭得可慘了,小手一揮就要打賞,結果敗出去了三萬錢。


    至於聽書,這小子尤其愛聽鬼怪故事,這時候也正是傳奇誌怪小說開始興盛的時候,某個大雪之後的日子,李落落把說書的叫到進奏院,在蓋寓和張承業的陪伴下,剛聽完說書人新編的狐妖故事,京師頭號大紈絝睦王李倚就邀請他去打夜狐,李落落欣然起行。


    兩隊分進合圍,結果李落落追著自己的獵物狂奔到到天黑也沒看見友軍在哪兒,還和自己的手下失散,於是到前麵燈火亮處人家去問路,結果一進去就被美人們團團包圍。


    一個個笑語盈盈道:“啊,快看,姑爺來了!”


    李落落雖然才十二歲,但在婢女們的引導下,早就精通人事了,時常讓姐姐們陪他睡覺,當下聽到這話不禁心花怒放,也不去想是不是陷阱,李落落登門的是個大戶人家,自稱是某功臣分支後裔,一個姐姐對李大公子說,多年前有個仙人路過指點,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會有貴人雪中登門,那就是你家的女婿,能保你一家生生世世富貴樂業,說罷就乘雲而去。


    這是爛柯遇仙人的故事啊,李落落大喜。


    果然當晚撞得天婚,跟一位絕色好姐姐拜堂成了親。


    送入洞房,李落落連掐了幾把大腿。


    不料樂極生悲,李落落是來打獵的,跟大隊伍走散了,因為問路才來到這裏的,他被送進洞房後,隨行的幾個小廝自然也被拉去吃酒,手裏拎著打死的狐狸就進去了,結果裏麵本來笑容滿麵的男女個個勃然變色,厲聲罵道:“好心把姑娘嫁給你,居然害了我五妹!”


    說罷衝進洞房,不顧李落落已經脫了褲子,把他滴溜出來,一陣亂棍轟打出去,李大公子幾人慌不擇路,找了背風地貓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不明所以的李落落很是憤怒,打算尋上門去說理,結果遍尋不到,路上遇到樵夫一問,李落落登時兩眼一黑,直挺挺翻了過去,那樵夫說道:“我們這沒有大戶人家,往前翻過那山倒是有座古墓,裏麵老是鬧狐狸精。”


    回到長安,詣京兆尹,說如此。


    孫揆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誌,遂迷,不複得路。


    此事頓時轟動京師,慕名前去尋找的人絡繹不絕,去探望李落落的人也不比這些人少,力挺朝廷的藩鎮出了如此大事,孫揆當然慌了手腳,隻是他也和大多數人一樣有些迷信,不知如何是好,邀請李落落的睦王也一問三不知,上麵又催得緊,孫揆隻好把詳略上報給皇帝。


    李曄一看就知道這是有人在做局現寶,派人把杜讓能招來,杜讓能不屑道:“中國之地,就算有神鬼也得退避,精怪作祟一說純屬妖言,且讓大理寺去查查這幾日的情況罷!”


    不愧是首相,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法相韓正躍躍欲試,補充道:“臣估計是有人用自家的姬妾仆婦做局,大理寺得隱秘行事,不要走了風聲,再給河東進奏院打個招呼。”


    皇帝小舅子,你消停些罷!


    天色將黑,李曄帶著杜讓能和數十扈從出了宮。


    朝廷本來給藩鎮使團指定了住處,但藩鎮在長安大多都有自己的辦事處,條件一點也不比朝廷安排的住處差,於是朝廷就默許了各鎮使者自行居住,雖然是自行居住,但是在晚上有一個地方一定能夠找齊這些小兒子們,平康坊粉紅樓,李曄和杜讓能找了間雅舍坐下。


    淺淺喝了兩杯,杜讓能開始給皇帝指指點點。


    “黃公子,東上台左二者,是滁州節度使孟遷侄子孟知祥。”


    “西二台左擁右抱的那個,福建觀察使陳岩長子陳延晦。”


    “北五台自斟自飲的紅衣男子,江西觀察使鍾傳長子鍾匡時。”


    “南三台那個灰衣人,是朱全忠哥哥,名叫朱全昱。”


    了不得,都是重量級選手。


    李曄斜看了一眼,孟知祥跟其他二世祖果然不一樣,相貌英武,雙眼有神,舉止有儀,目光澹定,不像其他幾個那樣鬆鬆垮垮,怎麽看都是正人君子,難怪會成為李克用女婿。


    當然,目前還不是。


    孟知祥當上李克用女婿是在叔父孟遷覆滅後,如今諸鎮使節中最默默無聞的一個少年郎,將來會成為河東女婿,曆史上還會割據四川成為後蜀開國皇帝,在座除了李曄誰能知道?


    至於朱全昱,倒是個忠厚人,曆史上朱溫準備接受哀帝禪讓前夕,屬下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準備登基大禮,朱全昱看到這副場景,卻跑去質問朱溫:“朱三,你夠格天子嗎?”


    這皇帝,你朱三配嗎?


    還有一回,朱溫在宮中設宴與家人過節,中途拿出一副骰子,準備跟哥哥回憶少年時,酒過三巡,朱全昱喝大了,一巴掌把骰盆子掀了,大罵朱溫道:“你本是碭山一介黔首,學人造反燒殺劫掠,天子不但不追罪,還讓你當四鎮節度使,李家到底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


    “你殺了李家滿門,我看你將來也要被滅族!”


    朱溫大怒,憤怒離席,兩兄弟不歡而散。


    朱全昱也懶得看他臉色,常常回到碭山故鄉居住。


    杜讓能一邊指點,一邊解說,李曄很快把在場的藩帥子侄們看了個遍,陳延晦看上去比孟知祥差得多,難怪守不住陳岩基業,鍾匡時也很近似紈絝子弟,看不出有一點才幹。


    這倒也符合他曆史上的結局,天祐三年,楊渥南下,淮軍大略江西,同年九月,秦裴攻陷洪州,生擒鍾匡時及司馬陳象等五千人歸揚州,楊渥問責,匡時頓首請死,渥哀赦之。


    骨氣倒是有,才幹卻不及鍾傳十一,李曄正在打量鍾匡使,那邊的陳延晦已經把自己背上的女子推開,站起身朝這邊拱手道:“李兄,難得您也有如此雅興啊!”


    李曄嚇了一跳,尋思陳延晦就是認識他,也不敢喊他李兄啊,何況還隔著一道珠簾,朝杜讓能看了一眼,杜讓能也一臉不明所以,正奇怪的時候,邊上走過一人拱手道:“原來是陳延晦啊,哈哈哈,我早就聽說,來到平康坊,不來粉紅樓等於沒來,所以來開開眼界。”


    原來不是和我打招呼,李曄一臉釋然。


    定睛一看,卻見這李公子正是李落落,蓋寓幾人跟著他身邊,陳延晦連連作揖,指著李落落一行吩咐隨從道:“這是河東李大帥的長公子,這是蓋狎衙,快快見禮,快快見禮!”


    福建一行人趕忙見禮,又是作揖又是堆笑。


    卑微無奈的樣子,令李曄一陣感慨。


    杜讓能指著其中一個高個子道:“此人是徐宋,福建節度判官。”


    李曄點點頭,鄂嶽、江西、黔中、宣歙、湖南、福建,這些南方小鎮也該收拾了,正想著對策,忽聞檀板一響,表演又開始了,這回出來的是三位明眸皓齒又引人奪目的伊人。


    左邊綠衣女,右邊紅裙女,中間黃裳女。


    三女一上來就亮了一手絕活,擺了一個敦煌壁畫裏的飛天姿勢,引得叫好聲一片,古箏琵琶宮角徵,音樂漸入佳境,仙女由慢到快,由輕到張,邊舞邊唱,聲色婉轉動聽。


    黃裳女子唱道:“朝來戶前照鏡,含笑盈盈自看。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安。秪疑落花慢去,複道春風不還。少年唯有歡樂,飲酒那得留殘,不怨住於樓,隻恐郎無伴……“


    這是南朝遺曲,庾信的舞媚娘,黃裳女子唱來,樂處如楊花漫舞,悲處似秋雨連綿,令人動容,綠衣女與紅裙女也舞得恰到好處,就好像飛天仙女一樣,滿座人都看得聽得癡了。


    李曄目不轉睛,內心深深被觸動,眼看皇帝眼斜口歪,唯恐李曄下旨連夜把三個舞女帶回宮的杜讓能當即輕聲提醒道:“此三妓成名日久,隻怕多半已經失貞三教九流多人了。”


    李曄收回眼神,裝作左右掃視,看到鍾匡時那兩桌上,一個不知哪方鎮的年輕人,正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一樣坐立不安,雙眼在舞女與樂師之間逡巡,喉結不斷上下湧動。


    李曄看得一陣惡寒,當即起身往外走,杜讓能等人起身跟上,粉紅樓座位難尋,李曄一行前腳走,馬上就有好幾夥人同時衝上來,大雪下得緊,天氣很寒冷,走出粉紅樓,華燈已上的街上車水馬龍,充斥著一片歡聲笑語,平康坊裏的繁華氣象更真切地撲麵而來。


    李曄無心回去,打算再逛逛,杜讓能等自然答應,於是十來人就順著街道隨意走走看看,人間煙火讓李曄的心情舒暢了不少,耳邊不時傳來幾句熱情乃至妖媚的話。


    “恩客,好久不見啊,想死七娘了。”


    “你沒良心的,上回怎麽說的?”


    “小浪蹄子,今晚叫你領教某的厲害!”


    大唐帝國的首相不禁一陣尷尬,大唐帝國的皇帝卻聽得饒有興趣,眼看站街的唐朝小姐們要像寒風一樣撲麵而來,杜讓能大手一揮,隨從們忙上前架住李曄突圍,直到走進了偏僻的後巷,一行人才把心放下來,杜讓能道:“瓜田李下須避嫌,陛下再不可輕易涉風化了。”


    “本公子就看看,又不做什麽。”


    說著說著,就快離開平康坊了,望著燈火闌珊的夜市,李曄剛要吟詩一首,就聽杜讓能低喊一聲:“大郎!”


    杜讓能的聲音雖小,從臨街一家羊肉館子走出來的一個少年郎還是詫異的轉過頭,看幾人氣度不凡,抱拳道:“適才是哪位兄台喊我?幾位麵生,趙某識不得,請恕罪則個。”


    一聽是淮西口音,杜讓能裝作不識,抱拳道:“在下杜相,一介商賈,大郎哪裏認得在下,某是杜陵人,多年前隨東家賣貨蔡州,在人群裏遠遠見過你一麵,不想在長安又見了。”


    “大郎……”


    這人到底是誰?


    李曄沒見過,正在腦海中回想,卻聽那少年郎抱拳回笑道:“原來如此,家父早年的確在蔡州,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想不到閣下竟還記得那驚鴻一瞥,勞記,勞記了!”


    說著又看向李曄道:“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一股羊湯味撲麵而來,李曄抱拳道:“某姓黃名尚字正,京兆賈人。”


    杜讓能補充道:“這是我東家,黃公子。”


    大郎哦了一聲,點頭道:“不知兄台營生甚麽,還去蔡州嗎?”


    李曄答道:“我們是賣……”


    茶字還沒出口,杜讓能搶過話道:“賣綢的,今年不曾行貨蔡州。”


    李曄這才醒悟過來,河南多地產茶,不需要秦人去賣。


    大郎一笑,道:“那蔡州的景福綢莊二位一定很熟了,不知劉掌櫃可好?”


    杜讓能哪知道,心一橫道:“劉掌櫃富態,不相掛念。”


    大郎道:“二位氣度超凡,怎麽看也不像賈人,順便說一下,蔡州景福綢莊的老板不姓劉,二位的姓名既然不便直言相告,想必是有難言之隱,某不好讓人為難,就此別過。”


    說著行了一禮就要走,杜讓能喊道:“留步!”


    說罷對李曄道:“黃公子,這正是您日思夜想的趙大郎!”


    不久,一行人在一家清淨的客店雅間落座。


    杜讓能拿出一袋錢給老板,讓他關門打烊,隻做這一桌飯菜,老板屁顛屁顛去了,本來還想問問是哪家大官人,顧弘文眼一橫,立刻打消了心思,不多時酒菜備齊,自然是顧弘文用銀針驗過的,老板被叮囑不得出來,這邊雅間內,裴進給座上三人都斟上酒。


    大郎道:“某如二位所邀,現在可否請教二位大名?”


    李曄微微一笑,杜讓能自我介紹道:“某非賈人,但確實是杜陵群懿。”


    大郎驚,失聲道:“三司杜閣老?小子失禮,小子有罪!”


    說著就起來作揖告罪,杜讓能和藹道:“不知者不罪,無妨。”


    大郎仍是惶恐,請教李曄道:“請教先生名諱!”


    杜讓能之前說李曄是東家,能當宰相東家的自然不是常人。


    李曄不語,從腰間解下一個物事,顧弘文雙手接過,捧到大郎麵前,大郎不看則已,一看更是惶恐,撲通一聲跪下,伏惟道:“罪臣趙匡凝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曄道:“朕微服出巡,不必多禮。”


    趙匡凝不起來,兀自道:“罪臣本為蔡逆,豈敢再失人臣禮節!”


    說罷,行三跪九叩君臣大禮,李曄讓他坐也不敢坐。


    李曄含笑道:“此非廟堂朝廷,小弟不必多禮,朕向來如此。”


    一個字字又把趙匡凝嚇了一跳,見杜讓能坐在李曄下首,才依樣坐了,李曄問道:“各鎮使節都在秦樓歡樂,小弟為何獨自在羊肉館子,這也太節儉了罷,而且你還不帶隨從。”


    趙匡凝起身道:“死罪死罪,陛下休要折殺罪人。”


    李曄稱其為弟,可他哪敢跟皇帝稱兄道弟。


    見趙匡凝堅持,李曄隻好改口道:“將軍坐罷,朕與將軍一見如故,心裏想著,假以時日,將軍必是朕之衛公,不想將軍卻覺得朕沒有太宗的氣量。”


    趙匡凝聞言道:“家父隨秦宗權作逆,陛下不追罪已是罪臣一家前世修來的福分,罪臣哪還敢跟衛國公相提並論,況且臣本卑鄙,腹內草莽,不通武功,才幹不及衛公萬一也!”


    杜讓能知道李曄有招攬之意,試探道:“趙將軍才略非凡,趙相公必然甚為倚重啊。”


    趙匡凝臉色一變,卻不說話,隻是道:“陛下身係天下,為何夜行?”


    杜讓能解釋一番後,趙匡凝道:“陛下體貼外藩,罪臣也深感溫暖,隻是此事當付有司,有司不力則追其罪,罪臣冒死進言,陛下身係大唐社稷,不可再微服出宮,望陛下三思!”


    李曄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匡凝一眼,語重心沉道:“李克用忠誠,朕就要保他子孫周全,此事雖小,卻關係朝廷聲譽,朕想讓天下人都知道,隻要忠於朝廷,就會得到朕的保護,且朕出宮也不全為了李克用,也想接近朕的子民,偵查諸事,希圖裨補缺漏,有所廣益。”


    趙匡凝臨走前跟皇帝透露道:“此事是宣武幹的。”


    他遠去後,杜讓能道:“趙匡凝有赤子之心,奈何其父與宣武牽連。”


    李曄卻跟沒聽見一樣,詢問道:“待其率荊襄入朝,朕封什麽王?”


    第130章 趙匡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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