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哆嗦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怕,可事已至此,李茂貞也很清楚,再怎麽張口喊冤求饒也沒用,小皇帝是不可能放過自己的。


    既然什麽都改變不了,那就不管了,李茂貞索性閉上了眼睛。


    士兵幫忙把準備工作做好,老匠人又從工具箱裏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漁網,然後將其套在三人人身上,這樣他們身上的肉就凸出來了,方便一會兒下刀。


    一般來說,人犯被淩遲處死之前,劊子手會先在人犯額頭割一刀,這樣額頭垂下的肉就能遮住眼睛,能避免犯人看到自己被一刀一刀割死的慘狀。


    但今天的這位老匠人沒割這一刀,因為這三個家夥不配。


    秦宗權和李茂貞不配稱之為人,這種畜牲,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


    在呐喊聲中,劊子手開始動手。


    雖然已經老了,但他還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達到年輕時的巔峰水平—四千刀!


    李茂貞不願在眾人麵前出醜,提前就在心裏告訴自己,再痛也不能叫出聲來,可是當老匠人人的第一刀割在他胸膛上的時候,他還是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


    痛,好痛,實在是太痛了!


    這簡直不是人間能有的痛苦,李茂貞發出了淒厲的哀嚎,旁邊的秦宗權叫得更慘,一邊喊叫一邊求饒,隻求痛快一刀要了自己的命。


    “痛快?那不成……”劊子手搖頭,手上更加小心幾分,獰笑道:“某沒有張大師那麽好的手藝,但三千刀還是能割出來,說是三千刀,就一刀不會少。”


    “畜、畜牲……”


    秦宗權無力怒罵,一想到還要忍受三千次這樣的痛苦,他的心就忍不住悸動。


    “活剮了他,把這狗官剝皮挫骨!”


    “吃光淮西的畜牲,可不能讓他痛痛快快的死掉了!”


    “某要買秦宗權的肉!”


    “把他開膛破肚,看看有沒有心,看看心是不是黑的!”


    群情洶湧憤慨,能親眼看見秦宗權被千刀萬剮,百姓覺得很幸福,被削落的肉和流淌的血也刺激著這些觀眾,他們各有各的苦衷,但在這一刻他們有相同的快樂。


    死對於一些人來說並不可怕,隻要刀夠快就感受不到痛。


    但淩遲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當真是世上最可怕的痛苦,一開始他們還能通過哭號緩解切膚之痛,但幹嚎了幾十聲後嗓子也啞了,問劊子手討碗水喝,竟然也不許!


    淩遲長達兩個時辰,秦宗權妻子趙橘白第一個斷了氣,綁在柱子上的她隻剩一副血淋淋的白骨和一頭及腰長的黑發,這個大美人死了,劊子手便將其梟首。


    李茂貞第二個斷氣,秦宗權倒是頑強,足足割了三千九百多刀才斷氣。


    生命力如此頑強,倒是把百姓嚇得不輕,有人親眼看見,他的白骨手指還在動彈。


    劊子手也嚇得不輕,連忙一斧頭將其梟首。


    至此,淩遲結束。


    刑台上鮮血長流,浸透了木板,百姓爭先恐後湧來,向官差買肉,其中秦宗權的肉更是遭到哄搶,不到半炷香就被憤怒的百姓買光,大美人趙橘白的肉也很受歡迎。


    作惡多端的秦宗權最終被百姓分食,像他這樣的人,天下之人皆願生啖其肉,老百姓雖然不能親自上台將這廝打死,但能吃其幾片肉倒也還不錯。


    淩遲結束了,但對人犯家屬朋黨的清算才剛剛開始,基本上都是李茂貞親戚黨羽,六百多人跪在獨鬆樹刑場內,密密麻麻的蔚為壯觀,平日的穩重消失得幹幹淨淨。


    在目睹李茂貞被淩遲後,許多人被活活嚇暈,沒昏死的人也大小便失禁,癱軟在地。


    顫抖的身體,昭示著他們內心的恐懼。


    一個個披頭散發,狼狽至極,再也不見之前的半點風度和氣勢。


    六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孕婦,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女眷都嚎啕大哭起來。


    “帶人犯!”


    孫揆扔出令牌,二十名官兵便揪出二十個人犯,不顧其苦苦哀求,將其打跪在地上,因為隻有二十個劊子手,加之場地有限,所以首批挨刀的人犯隻有二十人。


    其餘的人犯則被暴戾的官兵團團圍著,隻等台上那批被砍完,他們就會再拉出二十人。


    寒風呼嘯,二十名人犯跪在地上,劊子手抱到肅立其後,任憑陰冷的雨落在身上,人犯痛哭失聲,向周圍百姓大聲求救,或是抓住劊子手褲角求情,但卻沒人同情他們。


    現在覺得自己無罪,太晚了。


    李曄本想寬恕一部分人,但考慮到唐代刺客盛行,萬一這些人的後人出一個施劍翹這種人物,那對自己的威脅就太大了,斬草除根最好,不能再抱著自己那套觀念。


    罪不及家人,在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並不適用。


    “稟府君,人犯驗明正身無誤!”


    孫揆凝視許久,終是揮了揮手,他一揮手,全場百姓也伸長了腦袋。


    二十名劊子手,雙手抱著刀,高舉在空中,對準犯人脖子。


    孫揆又道:“放炮,擂鼓。”


    一下子砍幾百個腦袋,日後刑場必是怨煞滔天,所以鳴炮擂鼓辟邪。


    伴隨著三聲炮響,幾十個光著膀子的壯漢掄圓了胳膊,一時鼓聲大作,全場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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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鼓罷,孫揆揮手下令,喝道:“斬!”


    話音落地,一名劊子手率先動手,一把抓住身前女人,如提小雞崽子般將其抓到自己麵前,噌的一聲響,這女人連叫聲都沒發出,腦袋就飛出了三尺高。


    無頭屍體栽倒在地,泉湧般的鮮血從屍體的脖腔噴濺而出,順著木板流到了地上。


    十九道刀光劃過,一顆顆人頭齊齊飛起,然後又滾落在地。


    圍觀百姓打了個冷戰,往後退了幾步。


    刑場之下,盡顯眾生百態。


    幾白人犯臨死前絕望哀嚎,心思機靈的小商小販提著籃子在人群中竄來竄去,賣雞蛋賣蔬菜趁機賺了一筆,也有賊人扒手趁著人多想開張,但卻被官兵發現。


    遭到一頓毒打後,狼狽逃離刑場。


    人犯中還有幾個身懷六甲的少婦,撫著肚子泣涕漣漣,已為人婦的妻妾把自己嚎啕大哭的兒子女兒抱在懷裏,捂著兒女的眼睛不讓她們看這可怕的場景。


    還有一些女人懷裏抱著嬰兒,見其餓哭起來,也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強壓羞恥之心,掀開衣服露出了不讓寫出來的東西給孩子喂奶。


    嬰兒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不知母親為何哭泣,隻是貪婪的吃奶。


    這些母親任憑吮吸,想著也是讓這苦命兒死了也做個飽死鬼。


    黃泉路上,母子是否能重逢已屬未知,過了那三生石,走過奈何橋,隻盼你這苦命兒下輩子投個好胎,就算投去鄉裏為農為佃,也能保個一世平安。


    娘隻要你來世莫要再投生官宦家!


    城樓上的李曄默默看著,但見了這一幕幕,不禁也為母愛的偉大而動容。


    “高克禮,去叫孫揆……”


    高克禮躬身,但沒聽到皇帝說下文。


    李曄的確動了惻隱之心,但寧可錯殺一千,也決不放過一個,雖然放過這些人能贏得輿論支持和好名聲,但並不會讓她們感恩,反而是留下了後患。


    誰知道這些女人會生個什麽後人出來?


    刑場上哭聲一片,每一輪行刑完畢,刑台上就堆滿了屍體和腦袋,有的屍體雖然沒了腦袋,身體卻還在微微顫抖,有的腦袋沒了身體,眼睛卻還眨著。


    一群官兵將刑台上的東西清理幹淨,然後將其裝在馬車上運走。


    下麵的官兵又驅趕人犯上前,待將其趕到了刑台不遠處後,就按年長男子至年幼男子,年長女子到年幼女子的順序,從中再抓出二十人。


    任憑他們如何被家人緊緊抱在懷中也於事無補,官兵不會廢話,打到你鬆手為止,湊夠二十人後就推搡著把這些人趕上刑台,交給殺得正興奮的劊子手。


    台下哭聲嚎叫聲一片,台上也哭成了一片。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臨到台上親眼看見自己爹被一刀砍飛腦袋,隻是抱著血泊裏的爹哭,她身邊提著刀的劊子手一言不發,隻低頭看著她,等她哭了一陣就伸手來抓。


    小女孩見這架勢,哭聲更甚,不由自主的向旁邊母親的懷裏躲去,可是母親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死死鎖住了,當下又如何能護住得她?


    母親湊了湊身子去迎,卻被劊子手無情帶走,臨被抓走前涕泗橫流,雙腳在地上使勁蹬,最後還想看看自己的女兒,劊子手無動於衷,一把將其揪走。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絕望無力的淒厲苦叫,在陰沉的天幕下回蕩。


    還有那些奶娃,裹在繈褓中,被母親抱在懷裏,不知道場上為何哭聲一片,也不知母親為何垂淚不止,更不知道母親為何在自己臉上親了又親。


    直到母親被抓走,繈褓掉在了地上,奶娃發現娘不見了,才尋哭起來。


    監斬官每甩下一支簽子,就有一排人被帶到按倒在地開刀問斬。


    鋼刀揮過,頭顱滾滾,鮮血如泉噴湧,斬了近一個時辰,六百多逆臣家眷黨羽才被殺完,斷頭台前已是血流成河,兵卒們將屍體拖到推車上帶走。


    定初元年二月二十六日,淩遲處死秦宗權、趙橘白、李茂貞,又斬李茂貞黨羽親屬及心腹幕僚及其家屬共六百二十三口於城南獨棵鬆下,朝廷遣使布告天下。


    崔昭緯私議道:“今上殘暴,將來必為桀紂之君。”


    鳳翔已經平定,餘黨也全部處決完畢,但衝擊波還在擴散,之前劉崇望寬宏大度的免除李茂貞幕府人員跟隨李茂貞叛亂的罪責,但鳳翔文武官員大多沒能幸免。


    幫助李茂貞出謀劃策對抗朝廷的基本上都被處決,寥寥十來個幸存者也被罷官,之後李曄又將李茂貞幕府僚官全部征入了朝廷,一邊崗前培訓,一邊等待將來他用。


    李茂貞軍政府被徹底摧毀後,杜讓能與柳璨在台省寺監司館院等中央衙門選拔了一批外郎級別的儲備官員,命他們在本月底之前離京前去鳳翔州縣上任。


    除此以外,杜讓能等人又推舉了一批官員充入楊守亮和張威幕府,為接下的兩川戰事做準備,同時二者幕府本來的僚官也有很多被輪換征入朝廷,接受崗前培訓和政治學習。


    按照李曄的部署,以後慢慢的,隻要沒有在翰林院接受崗前培訓的,沒有在崇君館接受政治學習的,無論什麽出身,無論多大本事,在中央命官幕府任職時間不得超過一年,到最終,隻要沒經過崗前培訓和政治學習,流派官使職都不得將其征入幕府。


    朝廷剛剛發生過叛亂的藩鎮進行人事調動很正常,眼下倒也沒多少人看出李曄的真正動機,況且忠君教育也是先聖大王強調的,朝廷再集中組織賢才學習也沒什麽。


    除了人事幕府調整,朝廷還調整了行政區劃。


    本來隸屬劍南西川道的資,簡,陵,榮,昌、瀘六州被劃歸劍南東川道,又進封顧彥朗為檢校太傅,再劃西川道鹽亭、射洪、通泉、唐興、方義為鎮南軍。劃榮州、公井、威遠、內江、富義、和義、隆昌,置威遠軍。


    朝廷也根本沒看王建的臉色,直詔杜讓能之弟杜弘徽戶部侍郎出任鎮南軍節度使,詔楊守亮心腹山南西道興平軍使陳徹出任威遠軍節度使,從東南兩麵威脅王建。


    討滅鳳翔後,長安方麵暫時無力幹涉西川,但山南西道張威和在房州坐鎮督軍的處置觀察使崔胤有這個財力和軍力,而且地理位置相近,隨時能挺軍從東北兩麵入川。


    之後李曄冥思苦想,又選派韓全誨和劉道言分別出任威遠和鎮南兩軍監軍使。


    對於韓全誨,李曄本來不打算再用,但考慮他養父韓文約對朝廷忠心耿耿,李曄不願意遷怪韓文約,這才強忍心中不滿將其起用,但卻是將其下派到西川與王建鬥法。


    王建不是省油燈,但韓全誨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主。


    這兩人要是鬥起來,場麵一定相當精彩。


    朝廷對東川增加了六州之地,顧彥朗的權勢看似是有增無減,但心思縝密的人很快就會看出,東川西北東三麵的州官員,包括興元南麵部分州的刺史都是朝廷任命的。


    與其說是恩寵顧彥朗,倒不是說是在光明正大離間顧彥朗和王建,同時對東川道形成戰略包圍態勢,麵對北麵鳳翔和東麵山南的威脅,顧彥朗不服也得服。


    王建和顧彥朗的連襠褲,以後恐怕就穿不穩當了。


    所以擺在顧彥朗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是承認朝廷進封,上表謝恩,名義上接收六州之地,然後私下寫信給王建,說明朝廷這回策劃的陽謀,讓王建大度些,對他多些信任。二是直接翻臉跟朝廷幹起來,但就在他身邊的張威和楊守亮正枕戈待旦,就等他反呢!


    總的來說,根據這回的人事調動和行政區劃置設,有識之士能分析出來三個特點。


    一是朝廷收回了控製鎮內州刺史等官吏的任命權以及財政大權,對地方的控製力度高度增加,但保留了軍事自主權,應該是在為將來收複兩川的戰爭做準備。


    二是皇帝對幕府很忌憚,這回對轄內各帥幕府的幹涉,是為了避免僚官對藩帥的極大影響,防止幕府決策與中央大政方針產生直接衝突,導致藩帥自行其事。


    第三點說出來就嚇人了,反正王建、陳敬瑄、顧彥朗的好日子應該要到頭了。


    西川與山東防禦使接壤處所設之鎮被朝廷賜名鎮南軍,這目的難道不是人盡皆知?


    結束以上事項後,皇帝對關東部分藩帥也進行了封賞和安撫,宣武軍節度使朱全忠討滅蔡賊有功,加封同平章事,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禦邊有功,加封同平章事。


    惴惴不安的趙德諲終於也接到了來自長安的中使,朝廷詔令他為河陽、保義、義昌三道行軍司馬,領荊南防禦使,兼江陵、長沙等地處置觀察使,其子趙匡凝獲奉國校尉。


    受了封賞的人當然都趕忙上表謝恩,不過李克用在接到詔書的時候卻說:“本王這女婿的確有些本事,雷霆之勢滅了李茂貞,還不忘給我們這些人一點甜頭吃。”


    含元殿內,睦王李倚、永平公主、唐興公主、李廷衣、李漸榮垂手侍立左邊,高克禮、顧弘文、韓文約等十數大宦官侍立右邊,高克禮偷眼看皇帝,發現皇帝臉色不對。


    “勸學背得了麽?誦與朕聽,不許猶豫。”


    睦王李倚戰戰兢兢,拱手結巴道:“啟奏七哥,還不曾背得……”


    “打,打三十,著實的打。”


    李曄也懶得跟他廢話,朝顧弘文遞去眼色。


    顧弘文心中竊喜,麵上卻是為難道:“主上,睦王……”


    “朕說打!”


    李曄雙眼驟然一睜,一記暴喝嚇得眾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顧弘文麵上惶恐,心中卻竊喜不已,隨即提起木規快步走上前,一把捉住李倚畏畏縮縮的手,道了一聲得罪了之後,就狠狠抽打起來。


    “啪!”


    “啪!”


    ……


    伴隨著李倚的慘叫,三十手板終是打完了,而這位紈絝宗室的手也已經變得紅腫烏黑,臉上滾出兩行貓尿,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隻是低聲啜泣,心中湧起一股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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