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閻王也是個聰明人,聽秦書凱這麽一說,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低眉順眼的坐到了秦書凱病床前的一直上。


    朱閻王坐下後,依舊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解釋說:“秦書記,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的審訊方式的確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可我心裏也是有苦衷的,你也是在紀委呆過的,知道有些時候,領導對某些案子是規定了時限的,我要是不抓緊審訊的話,我自己也沒法向領導交代啊。”


    秦書凱聽著朱閻王的辯解,忍不住感覺有些好笑,他質問道:“從第一天審訊開始,我一直在跟你強調,我沒有受賄行為,可你就是不信,還要對我上刑,我現在是洗刷了清白,所以才有機會跟你在這裏談話,如果我一直被冤枉下去,我秦書凱的這條命豈不是要毀在你朱閻王的手上。”


    朱閻王從秦書凱的話裏聽出了他對自己切骨的恨意,嚇的趕緊又從椅子上滑下來,重新跪倒在地上,哀求的口氣說:


    “秦書記,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別跟我這種小角色計較了,我也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我要是出事了,別人倒是沒什麽,隻是苦了我的老婆孩子,還請秦書記看在我誠心懺悔的份上,給我一條活路吧。”


    朱閻王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組阻止秦書凱舉報自己在審訊中有體罰的行為。


    作為紀委的工作人眼,他深知,一旦秦書凱舉報自己在審訊中存在體罰,自己必定要被撤職查辦,這些都是有過先例的,但是紀委辦案一向是遵循,不告不究,隻要秦書凱作為受害人,不主動舉報,時間長了,自然可以大事化小。


    秦書凱也是在紀委呆過的,自然把朱閻王的那點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秦書凱對朱閻王說:“你要想我給你機會,也並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你得對我說實話,到底誰給了你這麽大的膽量,居然對我下這樣的狠手,這省紀委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們副書記王耀中朱副書記之間的關係,獨獨你卻一點麵子都不給你們領導的朋友留。


    這裏頭必定有緣故,我今天想要聽實話,聽真話,如果你的答案讓我不滿意的話,那我可就說不準,到底你會麵臨什麽樣的下場。”


    朱閻王聽了這話,趕緊在心裏盤算了一番,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都這種時候了,自己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真要是禍及自身的時候,吃苦受罪的還是自己的妻兒老小,跟那幫高高在上的人又有多大關係呢。


    權衡輕重後,朱閻王跪在秦書凱麵前流著淚交代說:“秦書記,你的案子從一開始,上頭就有指示,說是一定要辦成鐵案,這裏頭主要有幾個原因。”


    朱閻王一邊說著,秦書凱的眉頭卻愈加皺緊,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次的劫難背後居然還有這些文章。按照朱閻王的交代,摻合這件事的人有季軍,賈愛軍,莊力歐,以及省紀委郝書記的兒子,郝公子。


    季軍和郝書記家的公子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在舉報秦書凱之前,特意請郝公子牽線搭橋,請朱閻王吃了一頓飯,在酒桌上,大家一塊商量著,怎麽做才能把這件事給辦妥當了。


    季軍的意思是,反正事情是確有其事,證據確鑿,隻要是把人給抓了,肯定遲早要認罪,可是郝公子建議說,讓朱閻王一上來就用絕招,就是各種刑罰手段,郝公子的意思是,速戰速決比較妥當。


    朱閻王當時心裏其實是知道秦書凱跟省紀委副書記王耀中之間的交情的,所以對這件事的態度起初還有些猶豫,可是季軍等人送了不菲的好處給他,他也算是默認了他們的說法。


    就在省紀委準備對秦書凱動手之前,定城公安局局長魏明倫親自找到了朱閻王家裏,也送來了貴重禮物,此人可能是從賈愛軍的口裏得到風聲,送禮的目的是請朱閻王一定要把此案辦成鐵案。


    秦書凱聽到這裏有些疑問的口氣說:“魏明倫也摻合了這件事?我跟他平常素無交集,他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對我落井下石?”


    朱閻王回答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魏局長那話裏的意思,好像是他家裏有個親戚叫劉春花的,被秦書記抓了起來。”


    秦書凱見朱閻王囉嗦解釋,衝他擺手說:“你不用跟我咬文嚼字,還有一件事我要問問你,你在審訊室裏的所有行為,你們郝書記一直是支持的,對嗎?”


    “可以這麽說吧,我每天的審訊情況都是直接向郝書記匯報的。”


    “你對我用刑的事情,他沒有表示出任何不同看法?”


    “沒有,郝書記之前也知道舉報人季軍是他兒子的朋友,再說,季軍處於特殊的位置,對於您的案子,要求也比較特殊。”


    直到此時,秦書凱才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朱閻王這麽一個小嘍囉,敢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敢情是仗著背後有這麽多的靠山,又收了人家這麽多的好處,他能不積極表現,重點攻關嗎?


    秦書凱忍不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往病床的被子上靠著,有些無力的口氣對朱閻王說:“你還是起來吧,說到底,你朱閻王見利忘義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要對我屈打成招,若是換成你受了這樣的苦,你會輕易繞過對方嗎?”


    朱閻王趕緊喊冤道:“秦書記,冤有頭債有主,我姓朱的不過是別人手裏的一個提偶罷了,領導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還請秦書記體諒做下屬的難處。”


    秦書凱衝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這筆賬,我該算在你們郝書記的頭上?”


    朱閻王的臉色灰白,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湧出來,他心裏清楚,自己今晚當著秦書凱的麵說出的每一句話,意味著什麽,他已經出賣了季軍和郝書記的兒子,現在秦書凱是在逼著他繼續兜底出賣自己的主子,自己到底該怎麽抉擇?


    一想到自己來之前,老婆那淚眼婆娑的模樣,朱閻王終於狠下一條心來,衝著秦書凱說道:“隻要秦書記能答應保我平安,您要這麽說,也是可以的。”


    “是嗎?你朱閻王說的話,我自然是全都信任的,可你們的郝書記在省城樹大根深的,我哪裏有能力跟他過不去呢?依我看,這件事現在已經鬧大了,你們郝書記心裏必定也是計劃著丟卒保車的策略,隻怕我想要保你也是紙包不住火啊。”


    朱閻王抬起兩眼看著秦書凱,衝著秦書凱討價還價道:“秦書記,這次害你的人,始作俑者並不是我,如果秦書記真心想要出口心裏的惡氣,我倒是可以幫得上忙,隻求秦書記能對我網開一麵就好。”


    秦書凱聽著朱閻王這話裏有戲,趕緊問道:“你準備怎麽幫我?”


    朱閻王苦笑說:“我也是被逼的實在無路可走了,才會做下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現在上上下下的矛頭都針對我一個人,可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如果沒有上級領導的指示,我就算是是有天大的膽子,又怎麽敢做出在審訊中做出違規的事情來,眼下,人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我也隻能破釜沉舟了。”


    秦書凱聽著朱閻王當著自己的麵大發一通感概,並不插言,他心裏明白,此刻的朱閻王正想要抓住某根救命稻草,企圖通過某種方式達到讓自己不要舉報他的目的,他倒是有興趣看看,朱閻王的底牌到底是什麽。


    朱閻王跪在地上慢慢的從自己進入省紀委上班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在郝書記指示下辦理的案子,有的是冤枉的,卻因為上麵有人招呼,找來了所謂的人證,把人給雙規了。有的是的確犯了各種罪行的,在案子正式進入程序之前,在郝書記的安排下,提前通知對方,讓對方做好了諸多接受調查的準備,原本一個貪官就這樣被洗白了。


    朱閻王在秦書凱的床前一直就這麽說著,每聽到一個案例,秦書凱的心裏就忍不住心驚肉跳一番,他做夢也沒想到,紀委這塊的工作,居然有如此多的貓膩。


    按照朱閻王的交代,這些年省紀委的郝書記豈不是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在整個江南省為所欲為,貪官和清官的區別,隻要是進了紀委,全都由他說了算,此人的斂財手段的確了得,這樣一個眼裏沒有司法公正,沒有道德標準,一切唯實用論,金錢倫來判斷案子性質的紀委書記,居然在江南省已經當了近十年的省紀委書記,不能不說此人的手段的確了得。


    秦書凱出院的時候,郝書記也親自過來了,他當著眾人的麵表現出對秦書凱的深深歉意。說,秦書記的案子也給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敲響了警鍾啊,對於一些素質比較差的紀檢幹部,我們一定要嚴防死守,絕對不能讓這些人在出現雷同的錯誤。”


    瞧著郝書記那滿麵春風的模樣,秦書凱真是恨不得當場就對他施以顏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秦書凱瞧著郝書記的表演,隻是淡淡的笑笑並沒有出聲。


    下樓要上車的時候,郝書記再次道歉說:“秦書記,我謹代表省紀委的領導和全體工作人員對你表示深深的歉意,還請秦書記以後對我們的工作中出現的問題多提寶貴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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