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龍的本意是想,不管怎麽說,馮九陽是自己的小舅子,也是平日跟眾兄弟交往親密的人,派他到趙王道家去安慰一下趙王道的家屬,應該是很合適的。


    隻不過,他忽略了馮九陽這個人一向是有頭腦,沒大腦,做事一直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即便是這樣的一件小事,也並不一定能辦的妥當。


    馮九陽從馬成龍的辦公室裏出來後,並沒有走遠,他在等著劉猛將和王子軍出來後,順便打聽點確切消息。


    不一會兒,兩人也相繼從馬成龍的辦公室裏出來了,馮九陽趕緊碘著臉皮迎了上去。


    劉猛將和王子軍看到馮九陽也不感到意外,隻是說,現在手裏有事,估計沒時間陪馮九陽去吃喝了。


    雖然馬成龍能當著他們的麵把馮九陽罵的抬不起頭來,他們兩人對馮九陽的態度卻依舊是客氣的,馮九陽官職低,一個小鄉副書記,但是人家畢竟是馬書記的直係親屬,不看僧麵看佛麵,無論如何,表麵上的客套還是要講究的。


    馮九陽對兩人訴苦說:“你看,這位馬書記眼裏,拿我就當成了出氣筒了,他心情不好,把氣撒到我頭上,你們說我冤不冤。”


    劉猛將說:“你也別生氣,這還不是趙王道那件事鬧的,大家的心情這兩天都不是太好,你就別計較了。”


    馮九陽說:“兄弟兩個是知道的,我跟那個趙王道一向是尿不到一塊的,現在讓我去安慰他的家屬,真是會安排。”


    王子軍聽了這話說:“兄弟你要是真心不想辦這事,就交給我來辦,我替你去安慰趙王道家屬。”


    馮九陽說:“那當然好,其實我跟你們說,這個趙王道被抓走也不一定就是件壞事,你看他平常那張牙虎爪的模樣,好像這普水除了馬書記就沒有第二個人了,連各位兄弟都不看在眼裏,這樣的人,進去了也是活該。”


    王子軍和劉猛將的心裏有數,這個馮九陽跟趙王道一向相處的不是很融洽,以前每次馮九陽辦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時,馬成龍總會讓趙王道替他收拾殘局,本來趙王道是幫忙,在馮九陽的眼裏就成了趙王道看自己的笑話,所以,兩人之間的戰火不斷。


    以前兩人都是明哲保身,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眼下趙王道都進去了,再說什麽也沒什麽意義,於是對於馮九陽的話,兩人都選擇了沉默。


    其實王子軍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想要代替馮九陽去安慰趙王道的家人,他心裏有自己的小九九。


    王子軍平時跟趙王道交往算是密切,兩人私底下不少事情都隻是兩人自己知道,外人並不知情,包括身邊的這幫所謂的兄弟們,王子軍想要趁這個機會到趙王道家探探底,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趙王道的家人到底知道多少,讓自己的心裏有數,對很多事現在就要開始防範。


    王子軍沒想到馬成龍交代的任務完成的難度會這麽大,他按照馬成龍的吩咐,來到市區為趙王道的事情活動。


    他先是通過關係,找到了市紀委的秦副書記,王子軍一上門,秦副書記就明白了王子軍的來意。


    秦副書記對王子軍說,回去跟你們馬書記解釋一下,你說的這件事是紀委洪書記直接負責的,外人很難插手,即便是我這個紀委副書記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王子軍說,秦書記,我來之前馬書記跟我交代了,說您不是外人,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跟你說。


    秦副書記不出聲,等著王子軍往下說明來意。


    王子軍說,我們馬書記已經得到消息,趙王道的事情證據充足,估計很難再出來了,但是您是知道的,趙王道在普水縣裏一直是分管幹部工作,這不管是哪行都有點行規,幹部工作中有點特殊情況需要照顧安排的,或者是人情上的一些聯係都是正常現象,馬書記擔心趙王道沒見過什麽大場麵,別一禿嚕的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這恐怕會影響普水領導班子的集體形象,所以讓我來看看,是不是有可能跟趙王道說上幾句話,交代一下,涉及他自己的問題那是一定要徹底交代的,有些關係常委集體聲譽的事情,跟本案無關,能不說就不說了。


    市紀委的秦副書記也是在紀委工作多年,就算王子軍說的天花亂墜,他還是能提煉出其中的主題,無非是想要見趙王道一麵。


    秦副書記就為難的說,王部長,你就別為難我了,這紀委辦案的規矩你可能不懂,隻要是被“雙啊規”的幹部,第一步就是隔離,除了少數負責此事的領導人和辦案人員,誰都不知道隔離對象在哪裏,所以你們有人想要見到趙王道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王子軍見秦副書記話說的很決絕,微微笑了一下,把話題繞開說,馬書記知道秦副書記家裏新買了房子,這次來的匆忙,也沒什麽準備,讓我把這個交給秦副書記,說是隨便您自己挑點什麽合適的。


    王子軍說著欠起身,從兜裏掏出一張卡,放在秦副書記的辦公桌上。


    秦副書記客氣的用手把卡往外推了推說,這個馬成龍跟我這麽多年的交情了,還這麽客氣幹什麽,你把這卡帶回去,你放心,趙王道的事情隻要有什麽新的進展,我會跟你們馬書記通氣的。


    王子軍聽了這話,知道留下來也不會再有什麽收獲,於是適時的站起來說,那行,秦書記,我回去後一定把您的話向馬書記匯報。


    王子軍走後,秦副書記坐在辦公室裏一邊把玩著馬成龍讓人送來的那張卡,一邊想,馬成龍這次來找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領導的囑咐,如果這件事是老領導的意思,這個忙自己是一定要幫的。


    官場就是這樣,想要在宦海中掌控好自己的升遷命運,必定要進入一個派係才行,並且是終身製的,一旦投靠了某個山頭,這個山頭的老大就是大家的最高領導,他的指令就是最高指示。


    普安市市長顧大海是秦副書記和馬成龍共同的老領導,當年馬成龍在顧大海手底下當副秘書長的時候,深受顧市長的賞識,秦副書記也是顧大海市長一手提拔上來的,兩人都是一條線上的人,這麽多年來私底下一直來往密切。


    馬成龍在顧大海的提拔下到普水做縣委書記後,雖然人離開了市區,但是不管有什麽好處都忘不了給秦天帶一份,從這一點來說,秦天感覺馬成龍這個人還是不錯的,起碼講義氣,有福同享。


    但是,眼下這事,可大可小,如果趙王道僅僅就是已經查證的那兩件罪狀,事情當然好辦些,認錯態度好些,把受賄的錢退出來,判刑不會太重,秦天最怕的是,這裏頭別牽扯上馬成龍什麽事情,那就麻煩了,自己這幾年來也得了馬成龍不少好處,到時候就怕惹禍上身就不劃算了。


    秦天想,無論如何,自己作為紀委副書記,紀委很多人都是自己的下屬,雖然洪書記是一把手,但是想要安排人帶個話給趙王道還是沒問題的,負責這個案子的幾個人都是從自己的手裏提拔起來的,怎麽著也會給自己這點麵子。


    秦天想了一會,撥通了馬成龍的電話。


    馬成龍沒想到是秦天的電話,握著電話問:“誰呀?”


    秦天說:“你小子,真是當領導了,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看來下去時間一長就把兄弟忘記了。”


    馬成龍這才會意過來,衝著話筒樂嗬嗬的說:“這個時候接到你的電話,我是最開心了,我請人帶給你的禮物收到沒有?”


    秦天說:“我看你小子是想害我吧,無事獻殷勤必有所圖,我可跟你說清楚,你們普水人事局長趙王道的事情,不是我不想幫忙,我是幫不上什麽忙,你別指望我這,還是有空聯係聯係老領導吧。”


    馬成龍說:“老領導那裏,話已經過來了,這事不算大,隻要趙王道把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別亂說,事情也就過去了,現在關鍵就是沒人把話傳到趙王道耳朵裏,所以我讓手下人去找你,想請你幫個小忙啊,我知道你這人一向是個熱心腸,這事就拜托給你了。”


    秦天了解馬成龍,這是個沒有太深心計的人,從馬成龍現在講話的語氣和狀態看,這件事對馬成龍的個人威脅應該不大,否則,他是不會有這麽輕鬆的說話語氣的。


    秦天聽說老領導已經插手此事,並且已經有了確切消息,就明白了自己需要表現的態度。


    秦天話鋒一轉說,行了,你也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這樣吧,你親筆把你要交代的話,也在一張紙條上,瞅機會我給你想辦法送給趙王道,爭取把你的聖旨傳達到位。


    馬成龍一聽這話,喜出望外說,行,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秦天又交代了一句說,這件事僅限你我知道,字條麻煩你親自到市區來一趟交到我手裏,不要再有其他的經手人了,還有,字條不能大,最好握在手心看不出來就行了。


    有著多年紀委工作經驗的秦天心裏有數,給裏麵的人傳消息這樣的事情在外人看來難度很大,對內部人來說卻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按理說,像趙王道這種被紀委“雙啊規”的幹部,一旦進去了,二十四小時的行動都會在監控之下,但是還有一個地方是盲點,這一點紀委工作人員都很清楚,那就是洗手間,每次雙啊規對象進洗手間,正常情況下都有兩位紀委工作人員陪同,但是如果這兩位都是自己人,說話辦事就方便多了,不要說帶張字條進去,就是帶個手機什麽的,都是很方便的事情。


    秦天沒想到,自己被馬成龍的假象給迷惑了,當年的馬成龍或許是藏不住什麽心事的人,隻是到了縣裏鍛煉了幾年後,馬成龍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像今天這樣一秒鍾之內把狀態調整到看起來相當輕鬆地狀態對他來說,已經是小兒科了,趙王道的案件到底是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不太嚴重,隻有他自己的心裏最清楚。


    王子軍灰溜溜的回到普水,把自己到市區活動的結果匯報給馬成龍,本來他心裏認為,自己空跑了一趟,什麽結果都沒有,難免要被馬成龍一頓猛尅,沒想到自己匯報完後,馬成龍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知道了,這件事暫時就這樣吧,就讓自己走了。


    王子軍心裏有些奇怪的同時,不禁慶幸自己逃過了一次挨批,出了馬成龍的辦公室門,趕緊打電話給其他兄弟,準備大家好好聚聚輕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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