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基亞駐足想了想,轉身就往反方向走。


    小蝴蝶:……


    再次走進黝黑的森林,托雷基亞鬆了口氣。這糊成一片的晦暗給了他極大的慰藉,他討厭,對,很討厭,在一片的混沌中仿佛就是固執地要與環境劃清界限的光明。


    不但突兀,還刺眼,看著眼疼。


    你就不能暗一些嗎?就不能和大家都一樣嗎?這麽耀眼,讓身處黑暗中的人忍不住去矚目,然後毫不意外地被它灼傷。


    還是這無邊無際的晦暗看著更順眼,更親切些。


    托雷基亞心想。


    他收斂了心神,決定抓緊時間繼續探索。


    這夢境穩定得超乎想象,幾乎就是另一個現實物質世界了。這泥土的觸感和土腥氣,這草皮植被的質感,天空和太陽,沒有一絲夢境常有的混亂與荒誕,這每一個要素都與現實世界別無二致,充滿了秩序感,可以說是精雕細琢了,不愧是神明塑造的夢境。


    然而,托雷基亞隻往前走了一步,一團白色的光暈就從不遠處的樹幹後亮起,不一會兒,一隻銀色的小蝴蝶從樹幹後晃了出來,繼續按8字的軌跡飛舞。這小蝴蝶一邊飛,一邊還簌簌地往下掉鱗粉。好像是有著某種自發光的特性,即使在一片漆黑的樹林裏,沒有任何光可以給它反射,那些粉塵仍舊在發光。


    鱗粉是極輕巧的東西,在空中飄半天都落不下來,於是就在空中描繪出了小蝴蝶的飛行軌跡。


    它招搖地在托雷基亞麵前晃了兩圈,接著往一個方向飛出了十多米,又停留在原地等托雷基亞。


    托雷基亞轉頭就走。


    小蝴蝶:……


    來回幾次後,眼見周圍的植被越來越稀疏,托雷基亞也回過味兒來了。這次,看著百折不撓試圖給他指路的小蝴蝶,托雷基亞抬腳就跟了上去。


    這下輪到小蝴蝶驚訝了,它一改之前繞8字飛的餘裕,直往托雷基亞臉上撲,像是要阻止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托雷基亞伸出手,讓小蝴蝶停在自己的指尖處:“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至於諾亞的試煉,我不感興趣,也和我無關吧。”


    小蝴蝶翅膀一展一合,口器伸展又卷起,接著,它飛了起來,又恢複了之前的行動模式,隻是這次它沒故意往反方向指,仍舊堅定的要給托雷基亞帶路。


    托雷基亞隻覺得心裏有些不得勁,但,最終他還是妥協了,跟著小蝴蝶往前走。


    沒錯,他又好奇了。


    有一種說法是,名字本身就具有神秘維度的力量,托雷基亞對此確有深刻的體會,他的名字就意為“癲狂的好奇心”,也不知道當時父母是怎麽想的。當然,托雷基亞並不討厭自己這帶有含義的名字,作為一名科學家,對未知充滿好奇心是本能,無非是這個名字似乎加強了這種傾向,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好奇心,才會有今日的自己。


    一路跟著小蝴蝶遺留在空氣中的光粉塵往前走,托雷基亞也可以稍微放鬆思緒去想些有的沒的,希卡利的名字含義是“光明”,佐菲的名字意為“智慧”,泰迦的名字意為“擁抱勇氣”。


    想到這兒,托雷基亞瞬間回神,就像是一腳踩死了刹車,沒繼續發散思維。


    嘖,倒是無趣起來了。


    隨著周圍的樹木與植被逐漸稀疏,托雷基亞發現腳下走過的泥土中時不時冒出些青色的不規則石磚,有些隻露出了零星的幾片,其餘的部分仍舊被埋在土裏,有些則連成了一大片,形成了一條逐漸明晰的林間走道。


    這前方是什麽?


    托雷基亞慢慢跟著銀色的蝴蝶向前走,他其實已經不需要這小家夥引路了,因為很明顯,前方的樹冠中,突兀地出現了人造建築物的痕跡。


    在出發前,托雷基亞也從優幸那裏得到了一些關於夢之遺跡的情報,其中就有提到位於諾亞神廟遺跡的頂端,由三枚楔形石柱和一顆被拱衛在中間的石球組成的雕像,那就是“石之翼”。


    雖然托雷基亞隻看到了雕像的上半部分,但隻需稍加腦補,他就明白了,他……可能在候選者之前就找到了神廟,更奇妙的是,他似乎是被這夢境的主人招待到這兒來的。


    由斑駁的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已經抵達了盡頭,道路左右兩側有兩座高約五米的青色獸類石雕,形似獅虎,都蹲坐著,平視著前方。


    托雷基亞有些意外地發現,等待著他的建築物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神廟。


    它沒有入口。


    至少當托雷基亞沿著青石板盡頭的石階向上走到盡頭,等待他的是一整麵的石牆。而那隻帶他過來的銀色小蝴蝶就停留在石牆的一處凸起處,翅膀一開一合,像是在休憩。


    托雷基亞想了想,還是往前走了一步,離開石階站上這處平台。


    他走上來後,不由放輕了腳步,悄沒聲地靠近小蝴蝶,在走到足夠近的距離後,他才發現牆麵上隱約有些刻畫。大概原本這一整麵石牆上是有浮雕的,隻是浮雕的畫麵在萬千的歲月中已經風化崩壞了。而小蝴蝶停留的地方,剛好是一個人物的麵部,翅膀一展,就將浮雕中的這個人物已經被歲月腐蝕的五官完全遮蔽了起來。


    托雷基亞在石牆前站了許久,像是在仔細辨識浮雕刻畫的內容,又像是在發呆。他站了很久,直到小蝴蝶再次起飛,隻是這次小蝴蝶沒再繼續帶著托雷基亞前進,而是落在了托雷基亞的手背上。


    “……”


    托雷基亞抬手摸摸下巴,臉上的表情微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


    “唔,給他們找點樂子吧。”


    他抬起右手,緊接著,一團黑色的霧氣就出現在了掌心之中,而隨著霧氣飛速散去,留在那裏的就是托雷基亞的變身器,托雷基亞之眼。


    托雷基亞低頭看看手裏處於收納狀態的變身器,表情微妙。


    “……嘖,還是習慣了啊,算了。”


    托雷基亞也懶得挑剔了,他展開托雷基亞之眼,附著到眼前,激活。


    那單薄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藍色與黑色交織,仍舊保持著普通人類尺寸的,渺小的惡魔。


    而這個惡魔,他優雅地立正,一手背到身後,另一手五指張開伸向天空,紫黑色的電球在掌心間醞釀,緊接著,朝著正上方激射而出——並發出一聲拉長了的尖嘯聲!


    這一聲尖利的異響霎時響徹了整個夢境空間,讓不知身在何處的小田和優幸都不由停下了腳步,在看向發聲源的同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堵住了耳朵,那響聲實在是太刺耳了。


    那顆紫黑色的光球此時已飛上了一百多米的高空,接著,仿佛是惡作劇般炸開了一朵玫瑰形狀的藍色煙花,外側還鑲了一圈金邊,生怕藍色不顯眼似的。


    做完了這些,托雷基亞將目光轉向了石壁,並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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