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是皇上的皇祖母,她吐血,公公來稟告,皇上不能不當回事。


    除非朝堂上商議的是十萬火急的事,否則皇上是沒法頂著個“孝”字不去看太皇太後的。


    皇上陰沉著張臉從龍椅上起來,匆匆趕去太皇太後寢殿。


    小福公公顧著扶皇上都沒說退朝,百官隻能等在那兒,交頭接耳,麵麵相覷。


    皇上對孫家的態度很堅決,但太皇太後的身子骨,皇上也不能不考慮,不知道太皇太後這一病,能不能護著孫家上下?


    萬壽宮,是太皇太後的寢宮。


    皇上邁步進去的時候,太醫正在給太皇太後施針。


    太皇太後臥在病榻上,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皇上上前看了一眼,著實嚇了一跳,才不過幾天沒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頭發白了大半,仿佛蒼老了十歲不止。


    皇上站在一旁看著,太醫幾根銀針紮下去,太皇太後緩緩醒過來,嘴角還有未擦幹的血跡。


    看見皇上,太皇太後悲痛欲絕,“若是先皇還在,絕不會允許你如此住處孫家……。”


    孫家是皇上的曾外祖家。


    隻是身在帝王家,父子兄弟的感情尚且不深,何況是隔了輩分的曾外祖家了。


    對孫家,皇上不僅沒什麽感情,甚至還是皇上奪嫡路上的絆腳石,因為太皇太後向著太後,向著先太子和六皇子,而非皇上。


    以前沒少給他使絆子,皇上自認登基後,沒對孫家落井下石已經夠寬厚了,太皇太後還對他有這麽多要求,不是氣糊塗了就是老糊塗了。


    皇上沒說話,太皇太後是氣的五髒巨疼,太醫要給她把脈,太皇太後抬手避開,“連娘家都護不住,還活著做什麽?!”


    這句話,直接把皇上的怒氣挑了起來,皇上冷道,“就因為有太皇太後袒護,孫家才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誣陷文遠伯,讓先皇背負罵名!”


    “如今罪證確鑿,太皇太後不大義滅親還要袒護到底,太皇太後是要朕也做個昏君嗎?!”


    太皇太後臉上最後一點血色消失殆盡。


    她沒想到皇上態度會這麽強硬,連她這個皇祖母的死活都不顧了。


    太後在寶妃的攙扶下走進來,正好聽到皇上說的話,她眸底晦暗難測。


    寶妃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其實挺高興的,女人慕強,若皇上被太皇太後一逼就退讓了,寶妃還真看不上這樣的皇上。


    帝位威嚴是最吸引人的。


    太後上前幫孫家求情,道,“文遠伯府一案疑點重重,所謂指著孫家的證據,哀家看都虛的很,皇上不必急於一時定孫家的罪,等查清楚了再定也不遲。”


    太後沒說孫家是冤枉的,畢竟證據不是擺設,這案子是由三司會審,虛假的證據要能蒙混過他們的眼,他們都可以告老還鄉了。


    但能拖一時就拖一時,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呢。


    皇上知道太後打的什麽算盤,有些事能拖,有些事不能拖。


    現在太皇太後病倒,孫家的案子壓後,這在百官眼裏是他這個皇上屈服了,對孫家起了放縱之心。


    到時候替孫家求情的大臣會更多,案子會更難判。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止在戰場,在朝堂上也一樣。


    太皇太後把先皇抬出來,皇上也抬了,“先皇臨終前,叮囑朕後宮不得幹涉,太後是要插手孫家之事嗎?”


    一頂幹政的帽子扣下來,太後臉色變了一變。


    就是太皇太後也架不住啊。


    皇上看著太皇太後道,“朕知道太皇太後對孫家的感情,但孫家犯錯太大,國法難容,太皇太後要覺得此舉讓您蒙羞了,處置孫家的事,朕可以交給您來。”


    “大義滅親,太皇太後必定得百姓稱頌!”


    說完,皇上轉身叮囑太醫,“好好照顧太皇太後。”


    丟下這一句,皇上大步流星的走了。


    太皇太後靠在大迎枕上,進氣多出氣少了。


    太後看著皇上走遠,皇上的話讓她心慌不安,她一直覺得皇上羽翼未豐,不成氣候,可皇上能說出讓太皇太後下旨處置孫家的話來,夠狠。


    皇上不僅鐵了心要除掉孫家,還怕擔個不孝之名,讓太皇太後親自下手。


    這是不把太皇太後活活氣死不罷休啊。


    太皇太後氣的眼淚橫流,但拒絕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來是氣大了,二來皇上的話雖然狠了點兒,但對太皇太後來說確實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保住了太皇太後的尊嚴,甚至還落了個“大義滅親”的美名。


    大義滅親……


    大義滅親!


    太皇太後慘笑不絕。


    聽的萬壽宮上下後背都發寒。


    皇上去了議政殿,繼續商議朝政。


    等朝政商議完,太皇太後也沒派人去否決皇上的提議,皇上就當她是答應了。


    “太皇太後悲憤孫家所作所為,讓朕不要看在她的麵子上輕饒孫家,”皇上冷道。


    “該怎麽判,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商議而定。”


    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督察院劉大人站出來領命。


    百官唏噓,橫行霸道了幾十年的孫家居然就這麽倒了。


    而查清這個案子的是沈鈞山。


    冀北侯府二少爺的威名傳遍京都。


    他是京都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卻查清楚了這麽一件轟動的案子,冀北侯以前有多為這個二兒子丟人,現在就有多自豪,引以為傲。


    當然了,冀北侯內心是既高興,又不敢置信,這真的是他兒子查的嗎?


    孫家上到老太爺,下到幾位老爺,被判斬首。


    其他旁支和小輩,流放千裏,女眷則充作官奴……


    孫家是皇親國戚,享受了幾十年的榮華富貴,現在要被流放了,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落差,還有充作官奴,大家閨秀哪受得了給人端茶遞水做粗活,甚至可能下場更淒涼,一根白綾掛了脖子。


    消息傳到太皇太後耳中,太皇太後心情更悲痛,病情更重了。


    太後一心給沈鈞山添堵,讓皇上下旨特赦先皇賜婚給沈鈞山的未婚妻,孫家有罪,但既然沒有被處死,那先皇的賜婚就還算數。


    太後心疼孫六姑娘家逢巨變,無處可去,讓沈鈞山早日迎娶她過門。


    這事可是把人惡心壞了,卻又無可奈何,誰讓這是先皇賜婚呢。


    太後把孫六姑娘接進宮,讓她照顧太皇太後,這顆帶著恨意的棋子哪天嫁進冀北侯府,一準能鬧的冀北侯府雞飛狗跳。


    先皇賜的婚,想休都休不掉。


    顏寧心疼表哥,也怕孫六姑娘禍害冀北侯府,求皇上收回先皇賜婚的聖旨,成全沈鈞山和雲初。


    皇上一個頭兩個大,“別的事,朕都能依你,可唯獨這事,朕想幫忙都幫不上。”


    若是先皇的賜婚那麽好收回,他就不會娶寶妃進宮了。


    先皇耳根子太軟,寵幸太後,沒把帝位交給齊王已經很不容易了。


    顏寧也知道這事難辦,雲初勸她別為難皇上,顏寧看著她,“那你和表哥怎麽辦?”


    雲初朝她搖頭,“我還要在宮裏伺候你兩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沈鈞山對文遠伯府的恩情,她一輩子也還不清。


    之前沈鈞山在梁州遇刺,雖然她知道的時候,沈鈞山已經平安無事了,但雲初那時候就打定主意了,即便給他做妾,她也絕無怨言。


    但她的親事,她做不了主。


    顏寧寬慰雲初道,“二表哥的性子我最了解,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逼他成親。”


    “二表哥鍾情你,他一定會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娶你過門,絕不會委屈你的。”


    雲初點點頭。


    沈鈞山以受傷未愈為由拒絕現在就成親,太後也拿他沒轍。


    不過太後也不急,孫六姑娘活一日,就一日是他的未婚妻,他賴得了一時,也賴不了一世,他更不敢弄死孫六姑娘。


    為了更好的給冀北侯府添堵,太後還給孫六姑娘找了個靠山,認了義母。


    太後找的人,那肯定是向著太後的,再者孫六姑娘要嫁的是冀北侯府,多這麽一個親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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