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和謝景宸邁步回沉香軒。


    兩人剛走不久。


    王府門前兩頂軟轎徐徐停下。


    大姑奶奶刑部尚書夫人攜女兒曲清兒回府探望老夫人和蘇錦。


    母女兩前腳進府,後腳又過來兩頂軟轎。


    二姑奶奶南寧侯夫人攜女兒廖雪也回府了。


    時間掐的這麽好,守門小廝眼裏都流露一抹瞧熱鬧的神情。


    畢竟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是針尖對麥芒,見麵就掐。


    沒出嫁時爭寵。


    出嫁後拚夫婿,拚兒女,鬥的是不可開交。


    老王爺偏疼大姑奶奶一些,但老夫人把二姑奶奶捧在手心裏疼。


    是以兩人鬥起來,勝負難料。


    不像別人和世子妃鬥,那是一邊倒的世子妃贏,毫無懸念。


    看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鬥,樂趣在於看誰贏。


    看世子妃和別人鬥,則是看別人能倒黴到什麽程度。


    棲鶴堂。


    內屋。


    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正看著手中的佛珠出神。


    小丫鬟或許不知道那串佛珠的來曆,王媽媽卻是知道的。


    這是老夫人五十大壽時,勇誠伯世子送的壽禮。


    沉香木的佛珠,打磨的光滑,隱隱有光澤。


    但老夫人習慣了小葉紫檀,這串佛珠一直藏於箱底。


    知道勇誠伯世子被人毒殺後,老夫人手中佛珠墜地,又被她踢了一腳。


    老夫人匆忙追出去,等王媽媽和丫鬟想起撿佛珠的時候——


    那串老夫人從不離手的佛珠不知道被誰拾了去。


    回府後,老夫人就把這串佛珠翻了出來。


    老夫人對待勇誠伯有多好,王媽媽看在眼裏,雖然覺得老夫人糊塗,但老夫人就是信任勇誠伯,愛屋及烏,連帶著疼愛勇誠伯世子。


    今兒是勇誠伯世子下葬的日子,老夫人睹物思人了。


    隻是老夫人回府後,身上的戾氣之重,仿佛換了個人一般,尤其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殺氣,讓人心驚肉跳。


    王媽媽擔心會出事。


    屋外,小丫鬟走進來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回門了。”


    王媽媽登時頭大。


    怎麽又湊一起回來了?


    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她們再爭上幾句,無疑是雪上添霜。


    老夫人抬起胳膊,王媽媽忙將她扶起來。


    正屋內,老夫人剛坐下,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就走了進來。


    老夫人臉色有些蒼白,二姑奶奶先道,“娘臉色怎麽這麽差,可是身體不適?”


    “我沒事,”老夫人道。


    “天這麽熱,你們怎麽回府了?”老夫人問道。


    大姑奶奶恭敬行禮,道,“母親在靜安寺替父親祈福,女兒也沒去探望,如今您回府,宸兒和世子妃又墜崖,女兒理應回府探望一番。”


    她把挑的人參送上。


    二姑奶奶送的是燕窩。


    落了下乘,二姑奶奶有些不快。


    “坐吧,”老夫人神情淡淡。


    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對立而坐。


    聊了沒幾句,話題就聊到了勇誠伯府。


    二姑奶奶惋惜勇誠伯世子被害,道,“今兒是勇誠伯世子下葬的日子,可惜勇誠伯膝下就這麽一個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令人唏噓。”


    “前些日子,勇誠伯夫人還和我說起想給勇誠伯世子物色個德才兼備的世子夫人,言語間似乎看上了清兒。”


    “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提親,勇誠伯世子便……。”


    大姑奶奶臉色隱隱難看。


    勇誠伯府就一個獨子,極盡嬌慣,活脫脫一鬥雞遛狗之輩。


    把女兒嫁給他,那不是推女兒入火坑嗎?


    何況勇誠伯世子已經死了,在人下葬之日說這事,實在不吉利。


    老夫人看了曲清兒一眼,隻見她漲紅了臉,敢怒不敢言。


    老夫人眸光微動,手中佛珠飛快的撥弄了兩下。


    喝了半盞茶後,老夫人要去方便,王媽媽要扶她,老夫人沒讓。


    丫鬟蘭芝扶老夫人離開。


    這丫鬟是綠袖被杖斃後新提拔上來的。


    為人機靈,手腳麻溜,頗得老夫人看重。


    要說紅袖也是憋屈,本以為抱了王媽媽的大腿,從此能坐穩棲鶴堂第一大丫鬟的位置,誰想到鬥垮了一個綠袖,又來了一個蘭芝。


    還有王媽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牽連了,自打她抱了王媽媽大腿後,王媽媽就不大受老夫人信任了。


    再這麽下去,她還沒得寵,就要拉著王媽媽一起失寵了。


    沒一會兒,蘭芝便扶著老夫人回來。


    曲清兒站起來道,“外祖母,我們去看望表哥和表嫂。”


    “外頭熱,吃完銀耳蓮子羹再去,”老夫人慈藹道。


    “蘭芝,去端銀耳蓮子羹來。”


    蘭芝福身退下。


    蘭芝去小廚房端了蓮子羹來,直接去了屏風後。


    王媽媽覺得不對勁。


    蓮子羹既然端來了,還要去屏風後做什麽?


    她抬腳走過去,正好見蘭芝從懷裏掏出一小包來要倒進碗裏。


    王媽媽輕咳了一聲,蘭芝手一抖。


    剛打開的藥包掉在了地上。


    “王……王媽媽,”蘭芝臉色慘白。


    第一次幹壞事就被人抓包了,那種心虛可想而知了。


    隻要王媽媽嗬斥一句,她這條命就沒了。


    老夫人不可能會保她的。


    本以為被提拔做大丫鬟是好事,沒想到她月錢都還沒有拿到手,就要小命休矣。


    王媽媽一臉失望。


    她知道此事與蘭芝無關,她一個丫鬟能和誰結仇。


    “看著我做什麽,還不趕緊把蓮子羹端出去,”王媽媽皺眉道。


    在王媽媽盯梢下,蘭芝把蓮子羹端出去。


    王媽媽看著地上的藥包。


    眼底閃過濃濃的擔憂。


    老夫人莫不是中邪了?


    哪有為了嫁禍別人給自己的親外孫女下毒的?


    哪怕不致命,也不該這麽做。


    把藥包撿起來,王媽媽揣入懷中。


    曲清兒和廖雪吃了銀耳蓮子羹後,就去了沉香軒。


    廖雪一臉不快。


    若不是被逼著來的,她哪裏願意探望蘇錦?


    初次見麵,就被蘇錦欺負的被抬出沉香軒。


    後又因為蘇錦不肯承擔勇誠伯府大姑娘燙傷手之過,害她被訓斥,還賠了不少銀子。


    她覺得蘇錦就是她的克星。


    在沉香軒待了沒一會兒,她就要走,曲清兒隻能跟著一起告辭。


    等兩人回棲鶴堂,老夫人眉頭擰的緊緊的。


    她斜了蘭芝一眼。


    蘭芝慌亂的低下頭去。


    怕老夫人怪她辦事不利,等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走後,蘭芝趕緊跟老夫人賠罪。


    “老夫人息怒,不是奴婢不肯照吩咐辦事,”蘭芝跪在地上道。


    “奴婢下毒的時候,王媽媽看見了,她不讓奴婢下毒。”


    老夫人手中佛珠撥弄的緊緊的,“那藥呢?”


    “藥被王媽媽拿走了,”蘭芝回道。


    老夫人深呼一口氣,將眸底閃爍的怒氣壓下,“去告訴南漳郡主,今晚設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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