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他爹說話。


    蘇崇就感覺到一股濃鬱的,無法忽視的親切撲麵而來。


    帶著記憶中的板子和拳頭,渾身的每一寸皮膚都因為熟悉而顫抖。


    他最害怕的就是因為他做回了飛虎軍少主,他爹就待他不一樣了。


    他不想有任何的改變。


    他喜歡飛虎寨少主,東鄉侯府大少爺這個身份。


    崇國公府大少爺這幾個字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了。


    看著自己的兒子傻笑。


    東鄉侯都不敢靠近崇國公府的祠堂。


    大哥的兒子被養的更像他兒子了。


    蘇崇繼承了先崇國公世子的天賦,學什麽都快,一點就通。


    但從小耳濡目染,性子更像東鄉侯一點。


    當然。


    東鄉侯沒覺得像他有什麽不好。


    “當年從你娘懷裏抱過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兒子了,”東鄉侯道。


    “你認祖歸宗多了一個爹,不代表我就要失去一個兒子。”


    “你爹我是土匪,到手裏的東西什麽時候還過?”


    “但這麽多年,你失去的東西,遠不止是這個崇國公府大宅,爹會幫你拿回來。”


    “現在跟我去見見你另一個祖父。”


    對蘇崇來說,他隻有多出來的親人,沒有少的。


    他這輩子都會是東鄉侯府大少爺。


    東鄉侯安排人看好東鄉侯府,就帶著唐氏和蘇錦他們回了冀北侯府。


    站在冀北侯府大門前,東鄉侯望著大門上懸著的匾額。


    之前帶著蘇陽回來過,但他隻是以東鄉侯的身份,而不是一個兒子。


    十五年前,飛虎軍全軍覆沒後,他回來過。


    那一天,冀北侯府正在給他辦喪事。


    哀嚎一片。


    他渾身是傷,沒敢從大門進府,翻牆進的。


    他隻見了冀北侯。


    他要重建飛虎軍,冀北侯告訴他飛虎軍這一次全軍覆沒,朝廷此後都不會再有飛虎軍了。


    他性子急躁而霸道,在飛虎軍的時候,有先崇國公世子壓著,能收斂一些。


    如今先崇國公世子不在了,沒有人壓的住他了。


    他留在京都,那些流言蜚語,他聽到了,絕對忍不住想打人。


    何況那時候他喪訓傳回來,未婚妻退婚另嫁。


    冀北侯怕他受不住打擊,讓他去邊關找飛虎軍被害的證據。


    隻有洗刷了冤屈,才有可能說服朝廷重建飛虎軍。


    隻是誰也沒想到——


    這一去,便是十五年。


    戰死沙場亡故的消息便於東鄉侯行事,所以冀北侯府沒有澄清這件事。


    兒子死了,沈老夫人痛不欲生,幾度昏厥。


    冀北侯見不得發妻日漸消瘦,便把東鄉侯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她。


    除了沈老夫人,其他人都蒙在鼓裏。


    因為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


    即便是冀北侯府,也不能保證就沒有外心人。


    東鄉侯就是冀北侯府二老爺的事早已經傳遍京都,冀北侯府上下都清楚。


    雖然不敢置信,但從冀北侯和沈老夫人的態度,就知道這事是真的。


    這會兒見東鄉侯和唐氏,趕緊上前請安,生疏而小心翼翼的喊著二老爺、二太太。


    屋內,沈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


    蘇小少爺和九皇子還有沈小少爺圍坐在小杌子上問話。


    蘇小少爺望著沈老夫人,小臉上前所未有的認真,“祖母,我爹真的真的真的是您親生兒子嗎?”


    “你都問好幾遍了,”沈小少爺道。


    “我不敢相信啊,”蘇小少爺道。


    “為什麽不敢相信?”沈老夫人慈藹道。


    “我爹的性子和大伯父還有三叔一點都不一樣,也不像祖父,他是不是撿來的?”蘇小少爺小聲問道。


    蘇小少爺一臉您和我說實話,我不告訴我爹的神情。


    沈老夫人忍俊不禁。


    的確。


    東鄉侯的性子和沈大老爺、沈三老爺都不同。


    提到這事,沈老夫人就覺得愧疚,同時又很欣慰。


    沈大老爺比東鄉侯年長三歲。


    沈老夫人生東鄉侯的時候,沈大老爺正在啟蒙,冀北侯忙於政事,還要管著嫡長子,無暇管東鄉侯。


    偏偏東鄉侯出生沒多久,沈老夫人又懷了沈三老爺,吃什麽吐什麽,隻能把他交給奶娘照顧。


    而且沈三老爺早產了大半個月,出生時身體孱弱,沈老夫人怕他養不活,更是照顧的細心周到。


    就這樣,冀北侯顧不到,沈老夫人顧不上,疏於管教,東鄉侯就越長大越調皮了。


    等冀北侯和沈老夫人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性子養成,沒那麽容易改。


    冀北侯是打算把兒子頑劣性子給掰正的,可管了還沒半個月,邊關起戰火,一去便是兩年。


    沈老夫人哪裏管的了東鄉侯。


    從小上躥下跳,東鄉侯的身體素質遠比中規中矩養大的沈大老爺好,沈三老爺就更不必說了。


    不論是學文還是學武,東鄉侯都比他們兩強。


    但他最強的還是惹禍。


    冀北侯不在,東鄉侯闖禍,沈老夫人登門賠罪,回來罰他跪祠堂,自己則哭。


    幾次之後,東鄉侯就不敢了。


    不是不敢闖禍,而是不敢闖禍之後捅給沈老夫人知道。


    打了你,還不許你告狀,否則下次揍的更狠。


    東鄉侯在外麵打架的事,下人被警告過,不敢告訴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還以為自己的兒子痛改前非,變的很乖了。


    等冀北侯從邊關回來,東鄉侯已經成為京都一霸了。


    ……


    看著蘇小少爺好奇的眸光,沈老夫人實在難以啟齒。


    她總不能告訴他——


    他爹和他大伯父、三叔性子天差地別是因為沒管好的緣故吧?


    沒管好倒比精心教養的還要聰慧有毅力,這是當著孫兒的麵打自己的臉。


    沈老夫人給蘇小少爺說“龍生九子”的故事。


    九皇子和沈小少爺聽的津津有味。


    蘇小少爺有點心不在焉。


    剛說完,東鄉侯和唐氏就走了進來。


    九皇子和沈小少爺盯著東鄉侯看,然後又看蘇小少爺的臉。


    來回好幾次。


    蘇小少爺憋不住,小聲道,“看清楚沒有,我跟我爹長的像嗎?”


    九皇子欲言又止。


    “說實話,”蘇小少爺急道。


    “不大像,”九皇子小聲道。


    蘇小少爺一顆心啪嗒掉進穀底。


    兩隻眼睛紅了起來。


    完了。


    他可能也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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