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邁進禦書房的步子很重,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蘇錦像踩螞蟻一般踩死。


    她堂堂皇後求見,皇上以公務繁忙,拒而不見。


    為一個女土匪來的,皇上就見了。


    這是對她這個皇後的莫大羞辱!


    然而,皇上並沒有把皇後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上,一句話直接捅心窩子。


    “鎮國公府大少奶奶又闖禍了?”


    語氣裏帶著皇上都未察覺的關心,聽的皇後五髒六腑如被烈火焚燒。


    偌大一個後宮,有誰讓皇上這樣記在心上過?


    滿打滿算也就一個雲妃!


    皇後強忍住怒意,福身給皇上見禮,然後才回道,“昨兒鎮國公府大少奶奶當街追狗,導致人仰馬翻,連累勇誠伯府大姑娘燙傷了手,鎮國公府罰她在佛堂抄佛經反省。”


    “她犯的錯,鎮國公府得替她彌補,南漳郡主進宮找太後求碧痕膏,太後隻剩下半盒,想著皇上這裏應該有,便讓臣妾來找皇上要一些。”


    皇上眉頭微緊。


    對於東鄉侯府那條狗,皇上印象深刻。


    不論是從名字還是咬左相,皇上都忘不掉那隻膽大包天的狗。


    聽福公公說,那隻狗還咬了南漳郡主。


    身為鎮國公府大少奶奶,當街追狗,確實有失體統,該罰抄家規反省。


    至於藥膏……


    “鎮國公府大少奶奶怎麽不送藥膏給勇誠伯府大姑娘賠禮?”皇上問道。


    皇上說這話是覺得蘇錦手裏有藥膏,犯錯了就該彌補,而不是受罰便算了的。


    可這話聽在皇後的耳朵裏就不是這意思了。


    皇上寧肯把藥膏給鎮國公府大少奶奶,讓她去給勇誠伯府大姑娘賠罪,也不願意交給她。


    皇後心底不快爬上了臉頰,她道,“鎮國公府大少奶奶倒是說了要送藥膏給勇誠伯府大姑娘,但是誰不知道,祛出疤痕的藥膏最好的就是碧痕膏,鎮國公府沒能管教好她,南漳郡主身為當家主母,也該承擔責任。”


    福公公站在一旁,心想:南漳郡主絕對是把勇誠伯府姑娘給坑了。


    鎮國公府大少奶奶醫術超群,遠在太醫之上。


    她親手調製的藥膏絕不會比碧痕膏差。


    而且說實話,碧痕膏沒見得有多少,實在是其他藥膏效果太差,對比襯托之下,碧痕膏就成最好的了。


    “還有沒有碧痕膏?”皇上問道。


    “回皇上的話,還有兩盒,”福公公道。


    “都拿給皇後,”皇上大氣道。


    福公公應下。


    要是以往,福公公肯定會勸皇上留下一盒,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知道鎮國公府大少奶奶會調製藥膏,皇上需要的時候,去找大少奶奶要便是了。


    福公公拿了一錦盒來。


    錦盒裏擺著兩盒碧痕膏。


    皇後心底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平常一盒都難得的碧痕膏,皇上居然大方的一次賞了兩盒。


    皇上這麽做,是為了那女土匪免了抄家規的責罰吧。


    可惜,皇上不明說,她就當不知道。


    皇後福身退下。


    南漳郡主帶著碧痕膏回了鎮國公府。


    碧痕膏是好東西,南漳郡主扣下一盒,差人把另外一盒送去南寧侯府。


    刑部。


    謝景宸從刑部大牢出來,正好暗衛騎馬過來。


    “大少爺,碧痕膏已經送進勇誠伯府了,”暗衛道。


    “是皇上給的?”謝景宸問道。


    “皇上不僅給了,還給了兩盒,”暗衛道。


    皇上對大少奶奶那是真好。


    謝景宸翻身上馬,道,“回國公府。”


    棲鶴堂。


    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吃燕窩羹。


    早上食欲不佳,老夫人沒吃兩口,王媽媽特意叫人燉了燕窩羹送來。


    以往燕窩羹裏不放什麽糖,這回的放了一勺糖,老夫人胃口好了很多。


    一碗燕窩羹吃完,王媽媽從老夫人手裏接過碗。


    外麵,小丫鬟進來道,“老夫人,大少爺來了。”


    他怎麽了?


    這會兒不應該在刑部幫忙嗎?


    “讓他進來,”老夫人道。


    沒一會兒,謝景宸就進去了。


    當然,進去的不止他一個人。


    謝景宸的身後還跟了三人。


    三個其貌不揚,衣裳樸素,打著補丁的男子,看的老夫人蹙眉。


    怎麽什麽人都往國公府裏領,還帶到她跟前來?


    “這是什麽人?”老夫人語氣帶了些不虞。


    謝景宸看了三人道,“他們是昨兒勇誠伯府大姑娘燙傷的目擊證人。”


    “帶他們來是讓老夫人清楚的知道勇誠伯府大姑娘燙傷手的經過,”謝景宸聲音醇厚中添了幾分威壓。


    王媽媽看看謝景宸,又看向那三位男子。


    既然把他們帶來,自然是勇誠伯府大姑娘手燙傷另有隱情。


    老夫人眉頭擰的緊緊的。


    這三人說是目擊證人不如說是當事人。


    兩人迎麵碰上,讓廖雪避讓,撞到了勇誠伯府大姑娘,才在另外一人的攤位上燙傷了手。


    三個至關重要的人都在這兒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當時的情形。


    街道上確實因為蘇錦追狗引起了動亂,但蘇錦和狗從始至終壓根就沒從他們身邊經過,甚至小黑在距離她們十丈遠的小道穿過去了另外一條街。


    在廖雪她們受傷處前後左右都沒亂,唯獨她們受傷了,還一口咬定是蘇錦追狗導致的。


    這事說不過去。


    如果說因為勇誠伯府大姑娘被前麵的熱鬧所吸引,以至於心不在焉,才被廖雪撞倒,那是她個人原因,不應該讓蘇錦來負責。


    老夫人手中佛珠攢的緊緊的,恨不得捏碎。


    謝景宸找人來,是明著指著老夫人偏聽偏信,冤枉了蘇錦。


    身為一個長輩,這樣冤枉小輩,太傷威望了。


    老夫人冷道,“我知道這事不能全怪大少奶奶,罰她是因為她當街追狗,有失體統!”


    這麽說,就是堅持自己沒有罰重。


    謝景宸道,“蘇錦當街追狗,確實有過,老夫人罰她是應該的。”


    “但國公府聽信一麵之詞,認定勇誠伯府姑娘燙傷手皆因蘇錦之過,進宮求藥,還求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看在蘇錦的麵子上,賞了兩盒碧痕膏,如果這事捅到皇上耳朵裏,未免有欺君之嫌。”


    謝景宸醇厚如酒的聲音擲地有聲。


    老夫人的臉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謝景宸言盡於此。


    “刑部還有事沒忙完,孫兒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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