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從今以後,由她來保護你。”


    黑發青年,指著一個麵色冰冷的女仆,慢悠悠的說道。


    碧翠絲看向女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一頭亞麻色的頭發,一身黑白相間的女仆裝,臉頰的線條有棱有角,再加上眸光略顯冷清,看起來就像個冰冷的機器人。


    “一點都不可愛……”


    才幾歲的碧翠絲,隻覺得對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所以小聲嘀咕著,表達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而此刻,這個身體裏的主人,就是碧翠絲。


    她了解maid多麽關心她,也了解maid的可愛之處,但即使她反客為主了,也依舊操縱不了身體。


    明明想笑著說“maid你好呀~”之類的話語,打聲招呼,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卻隻能任憑小嘴巴亂動,吐出不禮貌的話語。


    這不就像、她變成了提線木偶一樣嗎?


    “喂,你叫什麽名字?”


    碧翠絲把不禮貌貫徹到底。


    如今,她幾歲了呢?五歲還是六歲?恐怕,也隻有身在天國的那個女人,知道這個問題的具體答案吧。


    對於某個男人來講,幾歲都無所謂的。


    他真正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是這個所謂的女兒,已經把自己的媽媽忘得一幹二淨,把他最深愛的那個女人、把深愛著她的那個女人、忘得一點不剩。


    明明自己的媽媽去世沒多久,臉上卻找不到半分悲傷,隻顧著自己開心玩耍——這樣的東西,這種殺不死的怪物,很抱歉,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其、當作自己的女兒。


    嘛,既然不是非常清楚,那就說碧翠絲五歲了吧。


    五歲的碧翠絲,站在比自己高很多的女仆前,那一點點的不禮貌,也被小巧點綴成了可愛。


    “我沒有名字,身為女仆,叫我maid就好。”


    女仆看著眼前的小家夥,覺得這次的任務,有點麻煩。


    咳咳,說句實話——雖然她臉上還是冰冷的表情是沒錯啦——但她有點想親近眼前的這個小可愛哎……


    好奇怪哦,以前的她,可從沒有萌生過這種想法。


    “不用我幫忙你一個名字嗎?”


    起名超麻煩的,五歲的小孩子,並不擅長這種事,她也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不用,對我來說,maid就是名字,我不需要別的名字。”


    女仆很嚴肅的說。


    可暗地裏,她真怕自己冰冰的模樣,嚇壞了小女孩。


    但是、但是呢,她又沒學過,如何用溫柔的表情對待他人。


    總之,好煩惱啊……


    “好吧,maid,你好~”


    不禮貌的碧翠絲,終於禮貌了一次。


    她小小的臉蛋上,綻放了可愛的笑容,與此同時,小家夥伸出小巧玲瓏的手掌,擺出了想要握手的姿態。


    哇,真是的,你幹嘛這麽可愛呀!


    maid臉上的冰冷,肉眼可見的急劇動搖著。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的走上前去,握住了那隻光滑的小手,而就在兩手相握的那一刹,女仆臉蛋上的線條,變得柔和——即便,那隻有一瞬間。


    ……


    “你確定要這麽做?”


    昏暗的房間內,葉蓮娜看著那個藏在陰影中的男子,表情淡漠的問道。


    “她是公主,所以,法斯王國,應該屬於她。”


    男子卻連頭也沒抬,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隻是因為失去了姐姐,卻又找不到那些可惡的家夥,在耍脾氣而已吧?”


    “……”


    被葉蓮娜尖銳的話語刺激,男子的臉上露出了可怕的神色。可當他的視線移動,在眼前少女的臉龐上,找到了某人的影子後,他便立刻如同泄氣的氣球,沒了一絲脾氣。


    “你不用多說,帶比阿特麗斯離開就好,到小雨居住的那個城市,住到她的附近、照顧好她和她的女兒。畢竟,她丈夫的死,跟我有關。”


    男子的腦海裏,出現了某個幽默風趣的青年。


    他和他最初認識時,是因為兩個女孩子的閨蜜聚會。那時,他還不擅長談戀愛,還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開心。多虧了那個整天做著航天夢的青年,他才學習到了很多。


    現在,那個人死了。


    “怎麽離開?處於鬥爭旋渦中的我們,還有離開的機會嗎?”


    葉蓮娜又想起了飛機爆炸的場景。


    當時逃不掉,此時,就能安然無恙的走開嗎?


    “s找了一個底子幹淨的家夥,讓他駕駛著絕對安全的輪船,往返於法斯和華夏。隻要乘坐那個,就沒有任何危險。”


    雖然男子對s沒什麽好感,但對方確實值得信任。


    “你一個人……”


    “我沒關係。”


    “……”


    葉蓮娜的話語被打斷後,就陷入了沉默。


    是啊,這個失去理智的家夥,完全不用她擔心。


    所以,她保護好姐姐在乎的女兒就行。


    “再見。”


    離開之際,葉蓮娜往黑暗中送了一聲道別,希望,那個孤獨的男人,能收到吧。


    ……


    “這裏,也很無聊啊……”


    碧翠絲慢慢長大了,從可愛的小女孩,變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這期間,和她相處了很久很久的maid,也不再冷著一張俏臉了,她偶爾,也能露出很溫柔的表情,尤其是在自己的主人麵前。


    “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碧翠絲努力地想啊想,終於發現——


    “沙沙——”


    一陣細碎的響聲,撥動著關閉著的窗簾。那裏,似乎有個不老實的小東西。


    “喵~”


    然後,伴隨著一聲貓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扯開了窗簾,也為陰暗的房間內,送進了一縷明媚的陽光。


    愛麗絲,就在此刻,闖進了她的人生中。


    【滿足了吧?】


    然後,一道帶有魅惑性的聲音,蕩漾在碧翠絲的心底。


    【你明白了所有的過往,你也重溫了父母的疼愛,現在,複活的後遺症、那些不依不饒的疾病,即將帶你的靈魂離開人間。滿意的話,就放開心神、讓我送你離去吧。】


    “如果,我不願意呢?”


    碧翠絲不知道是誰在勸自己去死,但她可不打算乖乖聽話。


    【有必要嗎?】


    聲音的主人沒有動怒,依舊很平靜。


    【有必要掙紮嗎?小beatrice、小比阿特麗斯都在生命終結的時刻,安然的選擇了死去,你,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事情嗎?】


    “我……”


    少女語塞了,她,貌似真的沒那麽重要哎。


    就算她現在閉上了雙眼,也一定還會有另一個靈魂出現,然後成為接下來的比阿特麗斯。


    說到底,她根本就不是身體原來的主人吧?繼續恬不知恥的待在這具肉體裏,不是很狡猾嗎?


    “江天說了,讓我留在他身邊!”


    想了半天,她終於找到了,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留下的理由。


    【他說的,是比阿特麗斯,並非一定是你。】


    可瞬間,那理由就被擊潰掉。


    【那麽痛苦過了,那麽悲傷過了,幹嘛還待在這個無情的世界上呢?】


    “我……”


    碧翠絲,已經找不到理由了。


    算了,這樣,也好。


    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下一個比阿特麗斯吧,她沒有必要、也沒有信心,繼續抗下一切。


    這段在記憶長河邊的散步,實在是太累了,她想休息休息。


    雖然深淵牢籠裏很黑、很寂寞,但不得不說,那裏沒有一點煩惱,她也不需要煩惱任何事。


    好吧,我願意。


    終於,碧翠絲放棄掙紮了。


    “好吧,我……”


    現在,她要對那道聲音的主人,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你這個不聽話的家夥……”


    可是就在這一刻,某個人的話語,突破了無數的阻礙,蓋過了魅惑聲音,勇往直前地鑽到了碧翠絲的腦海中——


    “給我待在我身邊,不許亂跑,聽到沒呀……笨蛋。”


    毫無疑問,是他。


    聽到他的聲音,碧翠絲即將咬合的嘴巴,呆滯了片刻。


    “我不願意!”


    然後,拜他所賜,少女的回答,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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