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照徐華彪的想法,跟金智妮這麵見完這一麵之後,接下來直到離開建業之前,自己是誰都不想見了。


    無論是東永裴,又或者其他的什麽人,比如應該已經猜到了徐華彪在江東的具惠善。


    安安靜靜的等金素恩整理完江東的錦衣衛的事情之後,他就帶著這幾個人離開了。


    隻是,有些人他很不想見,也就不見了,有一些卻不能不見。


    比如現在在他麵前這一位。


    金智妮回到建業的第三天,這位客人來到了徐華彪麵前。


    是金智秀親自帶過來的,也就意味著,是金智妮希望徐華彪見見她。


    一位老朋友。


    “徐大人,好久不見了。”


    “……樸敏英大人,好久不見了。”


    徐華彪對著麵前這個女子拱了拱手。


    “當年跟隨大人一起從吳郡來建業……嗯,當時還叫秣陵,至今還記憶猶新啊!”


    樸敏英很感慨的說了一句。


    “……樸敏英大人倒是越發年輕了。”徐華彪半真半假的客套了一句。


    “年輕?嘿嘿,說不上咯!”樸敏英輕輕的歎了口氣,“徐大人……你應該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找你的吧?”


    “……客套寒暄這麽短的?”


    “徐大人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客套寒暄的嘛!”


    “……嗯。”徐華彪輕輕的歎了口氣,微微一頓,然後低聲說道:“吳郡世家這一次做的事情,碰到了智妮的底線。”


    “可是……也不至於要到被滅門的程度吧?”樸敏英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語氣聽起來,是有著濃濃的不滿。


    “不到嗎?”徐華彪笑了起來,“把權誌龍送去荊州,讓他進退維穀,還要把智妮最信任的姐妹給趕走……等東永裴一死,這江東就是你吳郡世家的了?”


    “江東本來就是吳郡世家的。”


    “對啊!本來就是,所以,必須現在不是。”徐華彪兩手一攤,“被滅門的虧嗎?”


    安靜。


    “徐大人你就不怕做這樣的事情,江東會亂嗎?”


    “亂又如何?兵權在權誌龍手上,還有車勝元,劉仁娜和韓藝瑟在……士人作反,三年不成。怕什麽!”


    “……好一句士人作反三年不成。”樸敏英苦笑了一下,“可是若被李秀滿趁虛而入,這江東也不會是主公的了。”


    “我從中原來,我很清楚李秀滿最近根本沒有對江東動兵的想法……”


    “可是我聽說在鄴城,有人在對李秀滿提議征伐廬江。”


    “廬江原本也守不住。不然當初我為什麽要幫楊賢碩打江東?沒有長江天險,區區揚州憑什麽對抗整個中原?若我是李秀滿不但絕對不會攻打廬江,就算打,能打下來,也絕對不會占據,就放著廬江在那兒,在壽春,江夏屯兵,操演騎兵水軍,拖著整個江東的補給和物資……有個十年八年,不打,江東都垮了。”


    “徐大人你還真夠狠的……”樸敏英想象了一下那個局麵,忽然覺得有些背後發涼。


    “可我是智妮的師父,這種主意我絕對不會給李秀滿出的。江東是當年我和李彩琳一起打下來的,我的徒弟繼承,我覺得很合理。”徐華彪笑了。


    “……”


    “所以,江東必須是智妮的江東,吳郡世家的人,比如你這樣的,早早認清了情勢,明白了你們是要依靠著智妮存在的,自然不會怎麽樣,可是有些人,那些覺得江東就是吳郡世家的……的人,沒必要存在於這個世上。”徐華彪淡淡的說。


    “可是這一次主公做的事情是真的寒了吳郡士族的心……”


    “士人是士人,世家是世家,士人被你們世家欺壓的,不拜到你們的名下,連個進身之階都沒有,你還真覺得他們會為世家的覆滅扼腕歎息?”徐華彪笑著打斷了樸敏英的話,“我打賭……嗯,吳郡雖然未必,可在會稽,建安……揚州諸郡的士人,現在沒有一個不是在慶祝的。世家之人這一次被處理掉了這麽多,空出來的位置,是他們的。”


    “……徐大人,你真的很狠。”樸敏英再次苦笑了一下。


    “其實,隻是你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徐華彪搖頭,“你說你在李彩琳和金智妮手下這些年,她們有虧待過你嗎?文官一派,你現在位列第二。這還不夠?”


    “……主公對我很好,這個我是知道的。包括這一次,主公也饒了我一命……”


    “是啊!”徐華彪笑著點頭,“智妮要用的是你的人,是你的才華,而不是你的家族。你自己想想你家裏那群廢物,有多少明明沒什麽本事,還指望著你安排一個職位給他們,然後幹不了兩天,發現自己水平不行,就幹脆辭官回家去,美其名曰名士風範的?”


    “這個……”


    “有吧?”


    “……有。”樸敏英很無奈。


    “這種家族,要來做什麽?”


    “可是若是沒有家族,我在朝堂之上……”


    “有才華的人,需要這些嗎?東永裴是靠著家族支持當上的大都督?”徐華彪反問兩句。


    安靜。


    “世家這一次會被山越,東永裴……嗯,我聽說你們自己還把樸載相也叫去了?那就是三波人徹底犁平。這事,是沒商量的。東永裴也做好了為這事承受身後罵名的準備了,你攔不住,我……更不會攔。”


    “……可是吳郡還是有一些有本事的人的。”


    “有本事,又不肯被智妮所用,留在鄉野之間找她的麻煩?”


    “……可也有一些已經到了建業,但是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能得到主公的安排……”


    “那現在剛好啊!如果他們現在還想為智妮效力,沒有了家族的牽絆,智妮用他們也就用的更放心了,他們的才華才能得到更徹底的展示,不好嗎?”徐華彪反問了一句。


    又一次安靜。


    “可是那些人已經不敢了……”


    “不敢?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應該要做一些什麽嗎?當年崔智友在吳郡奔走勸說,才有了你的今天,你……懂不懂一句叫做薪火相傳的話?”


    “……徐大人你是要我去為主公做保證?”


    “怎麽,難道你不信智妮不會牽扯到那些人?”


    “主公當然不會……”


    “那你為什麽不能為她做保證?”


    “……行吧!”樸敏英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徐大人果然是蘇張再世,我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現在反而被大人說的……”


    “那是因為你本來也沒打算為了這件事與智妮為仇作對。”徐華彪笑著說,“你也覺得那個家族對於你來說,相比助力,更是個拖累,不是嗎?”


    “……這種話我是肯定不會承認的。”


    “無所謂,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徐華彪大笑了起來,“好了,樸敏英大人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哦,還有件事,我想拜托給徐大人。”樸敏英點了點頭:“上個月的時候,我剛好有一個後輩從吳郡上來建業,想要在這麵謀個差事,隻是我實在是不好給她安排,所以拖了下來,現在……就更不方便了,可是她……”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現在才真方便!”


    “徐大人,她並不是我們世家之中的人,而是我一個旁支族人的外族……”


    “……幾杆子能打著?”


    “什麽?”樸敏英沒聽懂徐華彪的這句吐槽。


    “就是什麽舅舅的小妾的三外公的二女兒的小叔子的孩子之類的?”徐華彪把自己的吐槽形象化了一下。


    “……倒是沒有那麽遠,不過也就近一層。”樸敏英愣了一下,理了一下這個關係,搖了搖頭。


    “……這種就更沒關係啦!吳郡百姓也是智妮的子民,他就當作一個普通的吳郡士人就好……”


    “她不是讀書人,是個武者,覺醒了力量之源的。”樸敏英搖頭,打斷了徐華彪的話。


    安靜。


    “所以徐大人你明白我為什麽說不方便安排了吧?她想要從軍,可是世家之人從軍……我聽說昨天金素恩已經向智妮請辭了。她從當年主公還是二小姐的時候就跟隨了她,才隻做到城門主簿而已……”樸敏英輕輕歎氣,“想要從軍,在東吳是沒什麽可能了,我就想著,徐大人你在洛陽或許能用得到她。”


    “這個……”


    “我今天帶她來了,徐大人你要不要見見?”樸敏英連忙又說道。


    “……既然來了,就見見吧!”


    徐華彪也是在不方便薄樸敏英的麵子了。


    主要是剛剛還說到了金素恩。


    其實金素恩……現在就在旁邊的側廂房啊!剛剛樸敏英來之前,金素恩正在向徐華彪請示揚州錦衣衛安排的後續工作呢!


    “多謝徐大人。”樸敏英對著徐華彪拱了拱手,然後對著在旁邊的金智秀拱了拱手。


    金智秀笑著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帶了一個女子進來。


    徐華彪看著那個女子,一愣。


    眼熟。


    自己絕對見過……


    但是在什麽地方呢?徐華彪的眉頭微皺。


    想不起來。


    這女子長得好像崔雪莉啊!


    誒!該不會是……


    徐華彪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來了一個人。


    “在下吳郡人,名叫趙寶兒,見過徐大人。”


    “嗯。”


    徐華彪點了點頭。


    對!就是她!長得像崔雪莉,名字像權寶兒,前世自己對她就有點印象。


    “趙寶兒在吳郡也算有一點勇名,徐大人要考校她一下嗎?”樸敏英在旁邊看著徐華彪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有點擔心。


    “這個……智秀,你來?”徐華彪看向金智秀。


    “剛剛我已經跟她試著練了兩招了。”金智秀笑嗬嗬的接話,“算是一員猛將了。”


    “哦?那不是挺不錯嘛!”徐華彪笑嗬嗬的,“你為什麽不直接勸智妮收下她……”


    “我怎麽勸啊!”金智秀搖了搖頭,“我隻是一個侍衛,軍中的事情還是權誌龍大人他們說的算。”


    “那……”徐華彪看向了趙寶兒。


    趙寶兒連忙對徐華彪拱手。


    “你不願意當侍衛嗎?”


    “侍衛……我還是更希望能做將軍。”趙寶兒躊躇了一下,說道:“我還是學了不少軍陣之學的。”


    “軍陣之學啊……”徐華彪看向了宮脇咲良。


    “主公。”


    “你考校她一下?”


    “好。”


    宮脇咲良上前,跟趙寶兒說了一些關於軍學的事情。


    不一會兒。


    “回主公,倒是有一些見識。”宮脇咲良向徐華彪複命。


    “徐大人,這位是……”


    “哦,我的侍衛裏麵軍學排第二的……是第二吧?”徐華彪看向宮脇咲良。


    “這個……我跟小桃很難說誰第一吧?”宮脇咲良多少還是有點不服氣的。


    “嗯……反正這是我的侍衛。”徐華彪看向了趙寶兒,“所以你覺得你到了洛陽……大概能做什麽?”


    “這個……”趙寶兒一瞬間有點尷尬了。


    雖然剛剛就跟宮脇咲良聊了幾句,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徐華彪身邊的侍衛,有種將軍的氣質。


    而且是那種統帥數萬兵馬的大將軍。


    在徐華彪身邊做侍衛……


    那自己……


    “其實我倒覺得你不妨從侍衛開始做起。等智妮信任你了,將來自然會用你帶兵……就連智秀,之前去壽春的時候,不是也帶過兵嗎?”徐華彪看向金智秀。


    “徐大人,壽春那檔子事不能不說了嗎?”金智秀一臉的為難。


    “……嗯,反正就是這麽個理,你說呢?”徐華彪看著趙寶兒。


    “徐大人說的是。隻是……金智妮大人肯用我嗎?”趙寶兒一臉的忐忑。


    “怎麽,智秀,招個侍衛你說的算不算?”


    “這個……倒是我說的算,可是徐大人你確定……”


    “我做這個主,你就招她做侍衛吧。”


    “這……主公你覺得她可信?”


    “我作保!行了吧!”徐華彪拍了拍胸脯。


    安靜。


    “徐大人,你……”樸敏英有點慌了神了。


    徐華彪這個人情,可以說賣的很重了啊!


    “既然徐大人你這麽說,那我就做主,收下她就是了。”金智秀點了點頭,看向趙寶兒,“你以後就來給主公做侍衛吧?”


    “是,智秀將軍!”趙寶兒對著金智秀拱了拱手。


    “所以,你看,不是解決不了,是你就沒想過解決方案。”徐華彪看向樸敏英,“多簡單?還不是你們內部解決了?東吳人才說少不少,說多,也不是很多,你們能自己安排是最好了。”


    “……是。”樸敏英點頭。


    解決好了這個問題,樸敏英也沒有什麽留在這兒的理由了。


    而且,徐華彪通過安排趙寶兒的事情,向樸敏英十分明確的進行了表態。


    自己針對的是吳郡的世家,而不是吳郡的人。你看,我都能自己作保,安排一個吳郡人去給金智妮做侍衛!


    那可是侍衛啊!萬一有了歹心,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這,就是信任啊!


    有了這樣的事情,樸敏英也好,金智妮也罷,大概都明白各自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有些事撥亂反正,但是不要矯枉過正。


    尺度,是需要大家拿捏的。


    ……


    “主公,你怎麽就這麽衝動為那個吳郡人作保啊!萬一她對智妮小姐有歹心……”


    前腳樸敏英離開,後腳宮脇咲良就有些擔心的插話進來了。


    “哦,我有信心,看人不會出錯。”徐華彪搖頭。


    金智妮的那個身份,可是當了一輩子的領導,最後安享晚年的。


    侍衛出問題?刺殺?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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