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鄴城的書房裏,徐華彪和裴珠泫的這次對話,除了他們兩個人,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就連周潔瓊和李沇熹,甚至林允兒,徐華彪都絕對不會提起。


    這幾天,在鄴城蝸居的徐華彪的煩躁固然有他對林允兒說的,總是看不到周潔瓊他們抵達鄴城的擔心,但是其實更多的,是對於李秀滿的失望。


    他知道李秀滿絕對不可能處罰忠心的沈昌瑉,這一點,徐華彪心裏有數,但是你不處罰他,也總要給我一個說法,是讓他對我道歉,還是你替他對我道歉。


    而不是看著你的女兒在這兒上躥下跳的,你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通過崔雪莉聯絡徐華彪這件事,他已經多少看出來了李秀滿對於自己的心態的那點微妙的變化。


    在河北攻略之前,李秀滿雖然也有在徐州被樸振英忽悠著差點對徐華彪動手,可是那個時候,他連鄭秀妍這個絕對的首席謀士,都瞞得嚴嚴實實的,一旦看到徐華彪的反彈立刻就放棄了。


    那個時候李秀滿對於徐華彪,應該是敬畏和親切都有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


    放縱崔雪莉在鄴城裏找房子,然後來找徐華彪賣人情,證明了李秀滿是想要讓徐華彪攪和進他的繼承人之爭裏的。


    這可不是什麽讓徐華彪先期和繼承人搞好關係,以便將來他可以更好的輔佐繼承人。


    如果是那樣,李秀滿應該讓鄭允浩來找徐華彪,就像之前在鄴城外,讓鄭允浩請徐華彪幫他打鄴城一樣。


    崔雪莉……


    隻要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來,這個小丫頭雖然很討喜,可實在不是個成大事的料。


    把她推過來,實際上就是要把徐華彪從鄭允浩身邊推開。


    當然,徐華彪指著崔雪莉和鄭允浩一頓訓之後,李秀滿今天表現的似乎是回到了之前在許昌的時候對徐華彪的那種態度:雖然說不上信任,但是不防備,而且,討好。


    可這種態度天曉得什麽時候又會往壞處滑啊!


    尤其經過這一次徐華彪當著兄妹兩人的麵說了那些話之後,崔雪莉就有更好的理由沒事就跑來與徐華彪親近……


    徐華彪就算不怎麽看曆史書,也知道,攪和進繼承人之爭,是作死的最佳方式,沒有之一。


    所以,當徐華彪回到院子裏,看到了那堵被具荷拉敲破了的牆的時候,愣了那麽久。


    在幾天前徐華彪才崔雪莉的指引下搬進新家的時候,徐華彪還努力想要往好處想,崔雪莉在鄴城裏幫自己找新宅院,李秀滿未必知道,所以,她來找自己,或許也並沒有給自己挖坑的主觀意願。


    最多了,就是放縱。


    可今天,這麵徐華彪的家眷都還沒入城,那邊大概是被徐華彪的“掏心掏肺”給感動了的李秀滿就已經讓具荷拉來拆隔壁的院牆了啊!


    也就是說,李秀滿的這次示好,無意識中暴露了他對於鄴城,以及鄴城的人的絕對控製。


    再加上自己昨天晚上對鄭允浩他們說的話,今天中午薑澀琪就知道了……


    真的,徐華彪一向喜歡把人往好處想,所以之前在徐州的時候李秀滿都已經差點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徐華彪都忍下了。


    因為他覺得李秀滿可能就隻是一時糊塗。


    可這一次,徐華彪覺得李秀滿絕對不是一時糊塗。


    反倒今天忽然對自己這麽好,有可能是被自己感動之下做出的一些決定。


    等沈昌瑉知道了之後,會第一時間“修正”他犯下的錯誤的。


    所以,其實裴珠泫都不知道,真正讓徐華彪說出那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話的,是不久之前,在前院裏。


    看著具荷拉的背影,已經完全沒有了安全感的徐華彪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安心的做別的棋手的棋子了。


    當徐華彪對裴珠泫說出稱王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跟李秀滿徹底決裂了。


    一個周公就夠了,這話雖然之前徐華彪說的時候不怎麽走心,可道理總是對的。


    做出了決定,徐華彪也得到了來自裴珠泫,這個自己的首席謀士的支持。


    接下來,無論是裴珠泫還是徐華彪自己,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裴珠泫要做的事情,肯定是比徐華彪多得多。


    所以,她隻是吐槽了一句徐華彪,就急匆匆的離開了書房。


    如果非要徐華彪在現在的李秀滿的陣營裏挑,除了金泰妍之外,其他的人,好像沒有誰是不能獻祭在這條路上的。


    這裏麵甚至包括鄭秀晶。


    這話說起來好像很是無情,可就像裴珠泫說的那樣,這種爭權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我亡。


    手下留情?


    洛陽城的經濟撐得起給徐華彪打造一個純金的棺材……


    所以,那句“因為李秀滿是男人”,徐華彪自己又或者裴珠泫,都沒太當真。


    跟了徐華彪這麽久的裴珠泫,自然知道金泰妍是自己絕對不能碰的,她和鹹恩靜一樣,對於徐華彪來說,是一種類似草原人崇拜的圖騰一樣的存在。


    可金泰妍之外嘛……


    她需要時間和精力好好的謀劃一下了。


    ……


    薑澀琪傳達的李秀滿邀請徐華彪去參加的那個宴會,終究沒有辦成。


    那個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趕來,號稱是鄴城名醫的大夫給靜靜把了把脈之後,開了一大堆的藥。


    好像是很嚴重的病一般。


    弄得原本好不容易都放心下來了的李沇熹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


    當然,徐華彪的選擇很簡單,相信名井南。


    名井南好歹是羅英石的得意弟子,比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名醫,肯定還是靠譜的。


    那一大堆藥,徐華彪雖然按照醫囑差朱敏希去藥館買了回來,但是卻沒有下鍋去煎。


    因為名井南看了藥方之後對徐華彪說,這些藥吃也是能吃的,不會讓孩子的病情加重。


    隻是沒必要……


    但是人情還是要領的,徐華彪甚至還專門請林允兒幫忙去找李秀滿道謝,還送上了一點周潔瓊她們從洛陽帶過來的小禮物。


    而在這之後,李秀滿和徐華彪之間,再次進入了一種“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相處模式之中。


    互相之間沒有任何來往。


    具荷拉從李秀滿那兒領到的活計完成的很快。


    三天的功夫,具荷拉就完成了這個驃騎將軍府的“擴容工程”。


    隔壁那個院落的大門被封死,換成了院牆,而兩個院落之間原本的狹窄巷道直接變成了府內的通路,而隔壁院落的大堂,也被分割成了幾個不同的臥室。


    現在的府裏,別說現在這群人了,就算是神機營的那群女孩兒還在,都住不滿。


    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徐華彪以後都會在鄴城呆著,哪兒都不去了呢!


    隻是,有些人並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


    轉眼時間過去了半個月,河北之地的鄴城,已經進入了秋季,驃騎將軍府裏的樹葉已經開始落下,讓每天輪流打掃院子的名井南她們幾個人,牢騷不已。


    這一天,輪到朱敏希清掃落葉,忽然大門傳來了叫門的聲音。


    “請問有人在家嗎?”


    這對於這座驃騎將軍府,可不是常見的事情,至少這半個多月,都沒有客人來訪過。


    以至於朱敏希猶豫了好一陣,才來到了門前,開門。


    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孩子。


    “這位姑娘,你……找誰啊?”朱敏希打量了一下女孩子,問道。


    “請問徐華彪徐大人在家嗎?”


    “你……”


    “哦!我是從南邊來的,有人讓我來給徐大人送一封信。”


    那個女孩兒對著朱敏希笑了笑,然後,遞上了一封信。


    信封上麵有火漆。


    “這個……南邊什麽地方啊?”朱敏希並沒有接信,而是繼續問道。


    “……荊州。”


    “荊州?”朱敏希有些意外,“我家主人跟荊州沒什麽聯絡啊!”


    “徐大人看了信便知了。”


    “這個……我一個下人,這種事做不了主,你……能不能稍等一下?我去問問主家的人……”


    “嗯!好!”女孩兒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朱敏希關上了大門,把手裏的掃把靠在了門上,一路小跑的,就進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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