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踏得作響,馬車夫甩著韁繩,沿著大道將馬車趕往南方。


    馬車夫心情不錯,他一直做著貨運的買賣,但這次旅途,他半路遇到了一個金主。


    那是一位不修邊幅的中年大叔,嘴邊滿是亂亂的胡茬,身上就披著一件寬厚邋遢的漆黑鬥篷。


    大叔提著一個金屬酒壺,醉眼惺忪地攔路,那模樣要多頹廢有多頹廢。


    他這模樣搞得馬車夫以為他是位出來鬧事的流浪漢,差點一鞭子抽了下去。


    但馬車夫常年貨運,眼兒極尖,一下便瞧見了這大叔手中的金子……


    因此馬車夫將大叔熱情邀請上了車,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他心中美美滋滋想道,貨物之上多載一人,路費便多出了十金幣,真是個不錯的買賣。


    ……


    “前方去往何處?”


    車廂內傳來了詢問之聲,聲音中帶著些許疲憊。


    馬車夫心想這家夥也真是奇怪,不知自己去向何處,居然還願乘車。


    馬車夫心中雖是這般腹誹,但嘴上還是如實回答:“南境的哈克斯城。”


    “哈克斯城?”


    “對啊,月嵐王國南境沿海的哈克斯城,靠近琉蘭島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我上次去的時候,那兒還是小漁船呢。沒想到一眨眼就發展成了城鎮,這世道變化得真快啊!說到那兒,我還真想念村中那煮得白白的魚湯,那誘人的鮮味兒,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呢!也不知如今去那還能不能喝上一口……”


    乘客在廂內發著牢騷,馬車夫卻心中嗤笑。


    盡會吹牛,哈克斯城從前的確是小漁村,但自從大賢者雷文在大陸成名,哈克斯便變了個模樣。


    所以哈克斯城還是小漁村的時候,你估計還在媽媽肚子裏呢!


    ……


    馬車夫載著這奇怪的旅客,不斷向哈克斯城趕著,這天終於近了哈克斯城門……


    “笨蛋哥哥,小萊特怎麽跑了?”


    “我怎麽知道,暫時別和我提小萊特的話題。”


    想到剛剛所生之事,安牧忍不住又是一陣哆嗦。


    “可我還想和小萊特聊下天呢,你怎麽就把他給嚇跑了!”


    “我什麽時候嚇他了?!他嚇我還差不多呢!”


    “哼!如果不是你嚇他,他幹嘛跑了!”


    莉莉撅著嘴,顯然不相信。


    ……


    “行了行了,既然沒什麽事,我們就趕緊離開吧。”


    愛麗絲掀開車簾,朝著車外那兩兄妹說道。


    若讓安牧與莉莉繼續吵下去,今天估計就走不了了。


    安牧與莉莉上車之後,馬車緩緩向城門外駛去,在城門處和那載著奇怪大叔的貨車相向而行,並擦肩而過。


    就在兩輛馬車別過瞬間,貨車上那頹廢的大叔仿佛感應到了什麽,雙眼之中忽然暴起一抹精光,完全沒了之前惺忪模樣。


    他拉開車後布簾,凝神望著那輛逐漸遠離哈克斯城的馬車,似乎在確認著什麽。


    而後他走到車前,想叫馬車夫掉頭追趕,可正當他要呼喊,卻又在哈克斯城人群之中看到了新的事物,所以他再次定住了。


    那是一位扮做男裝的少女,正靜靜地朝城門外眺望,目光中帶著一抹美麗的色彩。


    待到安牧所乘馬車走遠,萊特也轉身進入了城內人流之中。


    貨車停了,馬車夫數著頹廢大叔丟過去的金幣,卻沒注意這位乘客下車後的變化。


    這大叔穩穩地走著,沒了之前的晃蕩,雙目注視著前方,一直盯著人群中小萊特的背影。


    大叔右臂忽然自然下垂,從寬大的鬥篷中伸出了一些,一把匕首隨之緩落,落到掌心後被他牢牢抓握。


    那匕首通體漆黑,黑得連半點陽光都未被折射,那詭異之感就如它在吞噬著光線一般。


    而那緊握利刃的大手手背之上,有個黑色的“l”型字樣,雖是黑色,卻泛著灰,猶如褪色了一般,稍顯黯淡。


    不過最為醒目的還是手背上的一道刀痕,它在那“l”上一斬而過。


    馬車夫點完金幣,美滋滋地又走了,而那位大叔隨著小萊特的步伐,進入了城內人群之中……


    ……


    在愛爾蘭大陸的中心,有一個中立的城鎮,名為西斯科城。


    城鎮但凡能夠在大陸上保持中立,必有可以可以依偎的力量,就如炎魔一族的炎魔之鄉索爾一般。


    而西斯科城所依偎的,是一座山,一座無人能夠撼動的聖山。


    聖山上的象牙踏高聳著,直通天際,這便是月光塔,傳說中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靠近月亮,自然也能把星星看得更為清楚。


    大賢者雷文三年前便來到了這裏,但他並不是為了來此觀星。


    月光塔屬於大先知安東·勒維,所以很少人有能夠進入此地。


    不過雷文不同,他是大先知的學生。


    從外看來,月光塔於聖山頂高聳,無比壯麗,但少有人知道,月光塔內部更為壯觀。


    月光塔內,隻有一樣事物,便是書籍,那是一堆堆積得如月光塔一般高的書籍。


    所以月光塔其實是愛爾蘭大陸最大的圖書館,那些館內所收藏的書籍,便代表著大先知安東·勒維的所擁有的智慧。


    這三年來,雷文一直沿著塔內懸廊攀升,沿途不斷參閱著古書,想從其中找到些什麽。


    ……


    “雷文,最近你的故鄉傳來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能直呼大賢者之名的,如今也就僅有大先知勒維了。


    先知勒維披著一件漆黑的寬大法袍,足下覆著一大片虛影,顯得極為詭異。


    而法袍兜帽之下還是一片漆黑,無人能在片陰影中看清他的麵龐。


    就連身為他學生的雷文,也從未親眼目睹過自己這位師長的模樣,但是勒維那如高山一般巍峨的氣勢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老師,是什麽事情能讓您感到如此有趣?”


    雷文合上了書本,尊敬回道。


    “你孫子三階就被冒險者公會封為了獵魔人,稱謂暮鼓,你不覺得很有趣麽?”


    “嗬嗬,是挺有趣的,三階的獵魔人。”


    聽雷文的語氣,就如在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之事一般,不過那嘴邊的笑容,卻讓他臉上的皺紋明顯舒展了些。


    “三年了,你還沒找到自己想要了解的東西麽?”


    “沒有,不過正在接近。”


    雷文抬頭,望向一旁的書架,那裏有密密麻麻的一牆書籍。


    這些書籍五花八門,厚薄不一,它們唯一相同之處,就是在漆黑的書皮之上被打上了一個倒五角星,顯得邪異無比。


    “那事情已過了十八年,世人皆已忘卻,你為何還要追究於此?”


    “我的玄溪星盤清楚感受到了當年那片星空的不詳,在不久的將來,大陸可能會因此變得大亂。”


    玄溪星盤,雷文的魔契物。


    那是一個漆黑的石盤,但其上靈動的流光卻顯得極不一般。


    就像一股漆黑的河水在盤中流動,更像夜空中漂浮的雲嵐。


    偶爾會有些細微的光痕在盤中現出,就似天上閃爍的星芒。


    ……


    十八年前,西雅芙宮廷魔法塔的觀星台上,雷文目睹了這麽一副景觀。


    夜空六星四散,之後又有一星現出,忽閃一下,如孩童俏皮眨眼一般。


    但這玩笑般的閃爍卻不能讓雷文心安,因為他靠著自己的卜星術隱約測算出了大陸即將迎來的動亂。


    這異常的星象讓他一夜未眠,苦思一番之後,雷文使用星跡術追蹤到了最近的某處跡象起源,於是他決定第二日駕車前往。


    不過當他趕到北麵的魔獸山脈時,卻發現自己來遲了一步。


    所以他隻能帶著這個路途中撿到的嬰兒歸返。


    回來後,雷文將這個小娃娃好好清洗了一番。


    但清洗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並未錯過什麽!


    因為那孩子白皙的右臂膀上,有著一個漆黑的“a”型印跡!


    ……


    雷文心跳驟快,魔力聚集手心,悄悄伸手朝那嬰兒探去,而那澡盆中的嬰兒仿佛覺察到了什麽一般,直接大聲啼哭起來。


    雷文前伸的手停下了……


    他無法對這個嬰兒出手。


    因為這孩子除了臂膀多了一道印跡,其他方麵與普通孩子並沒有什麽不一樣。


    “哎,他是無辜的,隻是他的命運……”


    雷文長歎了一聲,決定暫時辭別王都的家人,獨自帶著這孩子返回故鄉。


    ……


    回到哈克斯城後,雷文一直觀察著這孩子的變化,但安牧除了吃了睡,便是睡了吃,與一般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與此同時,雷文開始研究起了那時一同撿回來的工藝品。


    起初感應不到魔力,雷文便將其忽略了過去,可如今細查之後,雷文卻發現這不知名的工藝品一點兒也不簡單。


    它的內部構造極為複雜,複雜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而且那些零件以一定序理排布,隻是雷文對此並不了解。


    雷文甚至覺得這東西就如天外之物一般,根本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


    ……


    端詳許久依舊無果,想要研究也無從下手,雷文很是無奈。


    到了最後,他隻能斷定此物極為特別,便再無半點發現了。


    另外,雷文在撫養安牧過程之中,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安牧必須抱著這工藝品入睡,一旦將其分離,熟睡中的安牧便會直接蘇醒嚎哭。


    而這個古怪的現象一直持續到了一年後的夜裏……


    那晚,正在看書研究的雷文忽然發現早已熟睡的安牧自己醒來了。


    和以往的反應不同,這次雷文快速站起了身來,神情之中居然有了一絲警惕。


    因為安牧那雙眼睛已經變得和先前不太一樣了……


    過去的一年,安牧就如普通孩子一般,偶爾睜開雙眼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偶爾生出些許懵懂情緒來。


    可是現在,那孩子雙眼之中所包含的情緒實在太過複雜,這不是一個小孩子所能擁有的目光!


    先知先覺麽?


    人類是難以做到先知先覺的,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雷文悄悄走近,注視著安牧的雙眼。


    安牧此刻也這般靜靜地注視著他,就這樣兩人對視了許久。


    小安牧終於有些不耐煩了,小嘴咂了砸,仿佛在適應著自己的聲帶,準備想說些什麽。


    而雷文對他要說的話語也有些期待,他非常想知道關於這孩子的事情,或許他能從接下來的對話中得到更多了的線索。


    ……


    “哪來的糟老頭子?”


    稚嫩的聲音響起,話語中滿是嫌棄,代表著小安牧對這新世界的困惑與現狀的不滿。


    雷文一愣,僵硬的麵部肌肉抽了一抽,臉色難看了幾分。


    這些年來,大家都“大賢者”“大賢者”地對他敬稱,誰人敢把他當做糟老頭子?!


    於是乎雷文一吹胡子,擼起衣袖,伸手抱起小安牧,揮掌暴打起來!


    “你說誰是糟老頭子!我是你爺爺!”


    “放開我,你這個糟老頭!我沒有這麽變態的爺爺!你這是在虐1童知道麽!這是犯法的!”


    就這樣,本是其他展開的劇情,最終在一起鬧劇中演變成為了爺孫倆……


    不過雷文當時對小安牧還是有所警惕的,所以他趁著安牧未注意,收走了被褥中放著的手機。


    之後雷文便以爺爺的身份撫養起了這隻魔獸山脈撿回來的孫子,並暗中對小安牧加以觀察,試圖發現更多端倪。


    不過小安牧除了表現出先知先覺與聰慧的頭腦外,並未擁有出更多異常。(雖然他性格是怪了些,雷文還是能夠接受的。)


    隨著安牧漸漸成長,雷文還從安牧眼神之中發現了一抹孤獨,仿佛他與這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這是一種世界僅存一人孤寂,讓人看得心傷。


    雷文歎了口氣,決定將這孩子帶大,因為他從未在小安牧眼中看到小安牧對這個世界的惡意。


    如果未來真會大亂,那這孩子也是無罪的,隻是命運使然罷了……


    因此,雷文想徹底改變這孩子的命運,於三年之前來到了這裏。


    ……


    “雷文,你何必執著於此,有些事情注定要發生?”


    “可我想試試,為了那孩子。”


    “他僅是你從山裏撿回來的娃娃罷了,至於如此麽?而且……那也是屬於他的命運。”


    “馬德裏·a·安牧,是我給那孩子起的名字,所以他是我的孫子。”


    “但命運是不會改變的,十八年前的星空便是開端。這樣的事情曆史上曾發生過數次,每一次都會落得那般結局。所以當星空出現異象,結局便已寫入開端。”


    “但那一年的星空卻與過往曆史有別,稍微改變的開端,或許能讓結局徹底改變……”


    雷文想到了最後一顆星,在夜空中俏皮眨眼。


    勒維長歎了一聲,不想再與雷文言語,他所披著的漆黑法袍遊出一縷光輝,落到了塔內某層書架之上。


    “你從那裏開始閱讀吧……”


    說完,勒維沿著懸廊朝月光塔塔頂走去。


    雷文抬頭望向勒維的背影,卻發現他已消失在了自己視野之中。


    雷文走到了先前那縷魔法光輝所落之處,將一本古書從書架上抽出,輕輕抹去了其上塵埃。


    他發現這本古書書皮之上,正繪著一個倒五角星的魔法陣,而在法陣的正中央,落著一個漆黑的英文字母……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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