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休息一會,楚子航和凱撒其實也沒睡多久,大約也就是三個多小時,便睜開了眼睛,望著天發呆。


    “你說他們被困死在這裏的時候會想些什麽?”凱撒嚼著能量棒,指了指一旁被摞成一堆的白骨,和旁邊之人搭起話來,這是他身為學生會主席的習慣,這樣才能表現出自己的‘平和’以及‘大度’。


    楚子航瞅了一眼凱撒手指的方向,猶豫片刻:“想如何逃出去。”


    “如果明知不可能呢?”


    “我認為不可能,他們能來到這裏絕非偶然,”。楚子航毫不忌諱抓起一隻手臂,輕輕端在麵前,指著關節處的微小骨刺道:“而且他們之中有人的血統甚至高得離譜,正常混血種的關節不會如此,但死侍就不一樣了,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之中有人的血統已經超出了臨界血統,如果不是因為這次任務死去的話,說不定有很大可能會墮落為死侍。”


    “他們的來頭確實不一般,我和酒德亞紀檢查過他們身上的殘存物品,應該是士兵,而且還隸屬於特種編製,他們身上的水壺都是特製的,而且,最有趣的是,我們沒有找到他們的武器。”葉勝聽二人交談,插嘴道。


    “沒有武器?那他們來這裏做什麽?送死嗎?”楚子航眉頭輕微抖動。


    “不,有種可能是,他們進來不是為了戰鬥。”凱撒說:“他們知道這裏麵沒有生物,因此進來探索,結果全被坑死在了這裏。”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們的血統都超過了臨界血限,還沒出去的話,我們之前的抽簽是不是白費了努力?”楚子航手伸進兜中,摩挲著竹簽。


    “不一定,他們說不定根本沒嚐試。”凱撒沿著石壁踱步,觀望著旁邊成排的白骨:“要是諾諾在就好了,也許會通過側寫發現什麽,我總感覺,他們的死亡並不是餓死那麽簡單。”


    “側寫嗎?”一直沉默的酒德亞紀挑了挑眉毛:“如果想要知道些什麽的話,不必須要靠側寫,我也有辦法。”


    楚子航和凱撒同時把視線投向女孩。


    “但我在使用完之後極其虛弱,害怕拖累葉勝的後腿,所以之前沒有用。”酒德亞紀笑著解釋道:“他是個傻瓜,不看著點他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麽,好幾次他都是單獨衝到死侍麵前廝殺,完全不顧死活。”


    “和楚子航一樣,你們中國人莫非也具有什麽類似於武士道的精神?不對,準確來講,應該是武士道精神是從你們那邊傳過去的?”凱撒低聲說道。


    “你的言靈是源視?”楚子航完全不理會身邊的金發男子,雙目打量著麵前的姑娘。


    “言靈周期表序列44,源視,發現者是第一代守夜人尼古拉斯.弗拉梅爾,在他的助手身上發現的,作用是在極短時間內經曆目標物體的過往,將一切事件複現出來,學院很多次的刑偵案件便是通過這個言靈告破的。”


    葉勝解釋道:“不過,缺點有兩個,一是無法看到血統純度淩駕於自己之上的人,他們的身影會被模糊化。二是對精神負擔極大,使用完會虛弱數周,幾個月內無法再次使用言靈。”


    “這和言靈.鑰匙一樣稀有。”楚子航感歎:“真是沒想到。不過,這個言靈貌似是那些文職人員專用的,看到你們的組合,我本以為酒德亞紀她會有個具有攻擊性的言靈。”


    “我們一直探索的都是這種坑道,要麽在水下,使用攻擊性言靈無異於在密閉房間內引爆炸彈,而且結果極容易是敵損一百我損一千,死侍那些東西的防禦力可遠遠比我們高多了。”葉勝解釋道:“一般都是那些執行獵殺任務的執行員才會擁有相當有攻擊力的言靈,楚子航我記得你就在執行部掛名出過任務吧。”


    “確實,他像蜘蛛俠一樣把死侍吊死在眾目睽睽下搞行為藝術,還有一次貌似他燒了大半個體育場,我也有些記不清了。”凱撒立刻接過話茬,掰著手指如數家珍:“當然,我覺得最經典的一次還得是他扮成孕婦躲在醫院裏那次。”


    “凱撒。”楚子航額頭青筋在顫抖:“現在是在說正事。”


    “我說的是正事。”凱撒一臉無所謂。


    “你……”楚子航捂著腦門,決定不再理會這個家夥,看向酒德亞紀:“你現在就要使用言靈?”


    “總要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吧。”女孩吐了吐舌頭:“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就讓咱們中的一員去冒險,這貌似不是什麽正確的選擇。”


    凱撒看著那扇青銅古門,眉頭皺起:“但我總感覺這扇門奇怪的很,不知道青銅與火之王對它做了什麽手腳,要不先用血液試一試?”


    “而且,你上次使用這個言靈還不足兩個月。”葉勝也勸阻道。


    “我還是來試一試吧,要是不這麽做,有人真的出了事,我會自責一輩子的。”酒德亞紀微笑道:“總比直接讓人上去送死好一些,他們這些接近於死侍的東西都沒辦法打開這扇門,如果上去的話,應該和送死沒什麽區別。”


    “抽到‘春’簽的不是你。”凝視酒德亞紀良久,凱撒收起了微笑,一語道出女孩所想:“你害怕自責,所以才選擇使用言靈的,如果我沒猜錯,你現在強行催動言靈的後遺症恐怕會很重。”


    “沒錯。”酒德亞紀毫不否認:“但我能活下來,我確信無疑。”


    空氣完全凝固,四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楚子航剛想說些什麽,卻被葉勝攔了下來:“說什麽也沒有用了,她不是那種能勸得下來的女孩。”


    酒德亞紀表示讚同般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吧。”凱撒沉吟良久,幽幽歎了口氣:“我會保證,隻要可能,一定會把你平安帶出去的。”


    楚子航別過臉,嗯了一聲。


    葉勝無力走到石壁旁坐下,一腳踹翻身邊的白骨,顯得心情很差。


    酒德亞紀看到葉勝的模樣,走到他身旁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那我去了。”


    “快點回來。”葉勝抬起頭,雙目望著女孩刻意垂下的眼簾。


    “我會的。”女孩笑著走到青銅門旁,選了一塊石頭,雙目倏忽亮起,刺眼的光芒甚至短暫壓製住了楚子航。


    她伸出手,撫摸著石頭的棱角,嘴上依舊掛著笑意,神色卻逐漸呆滯起來,雙眼像是失去了生機,空洞無比。


    “她進入狀態了,不要打擾他。”葉勝小聲道:“隻要不碰她就沒事。”


    “那我們現在隻能等下去了。”楚子航放下長刀,坐在地上打算閉目養神起來,他一向如此,會在沒有事情做的時間內休息精神,從而保證睜開眼睛時的他每一刻都精力充沛。


    “不,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側寫。”凱撒觀察著周圍:“憑借人的性格心理,推測他們幹了什麽,然後根據酒德亞紀看到的幫助補充完整,萬一她不走運,那塊石頭什麽也沒看到呢?”


    “什麽?我們還能側寫?”


    “實際上的側寫就是這樣,根據周圍的痕跡逐步推斷,再結合人的心理,以及幾個正確的性格效應判斷下一步他們會做些什麽,這也可以叫做社會心理學,諾諾她那種側寫實在是太變態了,一點依據沒有,和猜一樣。”凱撒大致數了數周圍骸骨的數量:


    “假設,當時進入這裏的是兩百個人,我們可以把他們稱為一個小團體,他們是戰友,但關係卻深淺不一,有多次一同出生入死吃幹糧的,也有因為雞皮蒜毛小事打過架的,這在兩百人的團體中應該很常見,對嗎?”


    “沒錯。”葉勝仔細琢磨著凱撒的話語:“不過,然後呢?”


    “想象一下,他們在接到了任務來到這裏,卻發現一道出乎意料的門鎖住了他們,前無進路後無退路,隻能慢慢耗盡糧食,這時候會發生什麽?”


    “恐懼會籠罩在他們所有人的心頭。”楚子航睜開眼睛:“彼此猜疑,想要搶奪糧食,這是人的本性,想讓自己生命盡可能延續下去。”


    “沒錯,再加上一點,他們都是混血種,知道活靈要用血液打開這條規則呢?”凱撒慢慢眯起雙眼。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自相殘殺?”


    “不是有可能,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斷,是一定,他們是一直混血種軍隊,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怎麽會甘願坐在這裏等待死亡?”凱撒雙手下意識顫抖了下,他看著周圍的石壁,腦中仿佛聽到了幾千年前上百人相互廝殺的呐喊。


    “還有一種可能。”楚子航說:“強者聯合起來,將弱者挨個屠殺,血液倒入活靈之中,以他們的肉為食物抗下去了很久。”


    “照這麽說的話,結局也應該是相互廝殺。”葉勝思考片刻道:“從結果上來看,他們應該沒有人能夠出去,我們剛來的時候在青銅門口看到幾具完好的屍體躺著,應該是他們在將死的時候依舊在幻想著門會自動打開。”


    “所以說,我們之前的抽簽都是白扯淡的。”凱撒搖了搖頭,苦笑道:“唯一的解釋是,根本不是我們這裏的問題,這裏真的是雙向通道,需要路明非把另一扇門打開。”


    “還不一定,我們要等酒德亞紀的結論。”楚子航腦袋依舊清晰,雖說他也被推論震撼了良久,內心在很大程度上讚同了凱撒的話。


    三人靜默,他們看著周圍的骸骨,頓時感覺有涼風順著裙子底部吹了上來,就像是鬼魂在輕聲低語一樣。


    “那是誰派他們來的?那人又怎麽知道這裏的呢?”葉勝剛想問道,卻看凱撒猛地抬起頭,雙瞳微微放光,臉色無比嚴肅。


    “鼓點,我聽到了鼓點聲。”


    “鼓點?”葉勝與楚子航不明所以。


    凱撒的脖子緩緩扭過去,看向那側青銅門邊的女孩,鐮鼬聽到了奇怪的鼓點聲逐漸增強,那來自於酒德亞紀身上。


    “酒德亞紀,貌似出了些問題。”


    “怎麽了?”葉勝疑惑不解,盯了酒德亞紀一會,麵色突變,他也感覺到了女孩的狀態不太對勁。


    往常酒德亞紀在使用言靈的時候,都是麵色紅潤帶著笑容的,那是在讀取前擺出的表情,刻意讓葉勝心安一些的。表情在讀取後便不會再變化,剛才在最開始的時候酒德亞紀也是如此,但如今女孩麵目逐漸猙獰起來,她的雙目圓瞪,嘴角被牙咬得滲出了血流,沿著她白皙的皮膚自然滑落。


    “出了問題?”楚子航的刀伴著話語同時出鞘,但他卻在衝到女孩與門之間猶豫了下來。


    “該不該破壞它們之間的聯係?”楚子航遲疑著,強行打斷釋放言靈者會造成極大地危害,輕則神經受損重則血統反噬,若是酒德亞紀本來沒什麽事情的話,他這麽做豈不是好心害人?


    楚子航看向凱撒,後者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葉勝,在這裏最有資格做決定的隻有他。


    “酒德亞紀?”葉勝走到女孩身旁,輕聲呼喚著。


    女孩呆滯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生機,可惜瞬間即逝,依舊死死呆站在原地,嘴角的血液愈發鮮紅。


    “亞紀?”葉勝嚐試摸著女孩的腦袋,卻在手掌觸碰到的那一刻雙眼通紅了起來,女孩的皮膚已經有些冰涼,甚至比周圍環境溫度還要低一些,在葉勝觸碰到她的那一刻,渾身猛地顫抖起來。


    “走。”女孩嘴唇翕動,吐出了一個字。


    “走?”葉勝疑惑。


    “快走!”女孩眼睛中突然充滿了淚水,她粗暴地推開麵前男孩,朝著青銅門不管不顧奔去,楚子航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酒德亞紀把手臂伸入了青銅門上的活靈之中。


    猙獰的麵孔緩和,活靈就像是捕獵到滿意食物的獅子一樣,合上了嘴,鮮紅血液自它的嘴角淌下,它的來源三人心知肚明。


    “酒德亞紀?”葉勝飛身到女孩身邊,後者仿佛失去了所有氣力,跌坐下去,所幸葉勝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但那瘦弱的手臂依舊被活靈咬得死死的,就算楚子航再用力也無法用村雨撬開。


    更何況他還要顧及不要傷到酒德亞紀。


    “慢著,門,貌似有了動靜。”


    凱撒看著那扇青銅古門,橫起狄克推多,身體繃直,猶如在弦之箭一樣。


    他聽到了另一側的聲響,什麽東西在不停敲著青銅門,像是地獄中的魔鬼用利爪試圖撓開羅生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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