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強疲憊地走進醫院。走廊上昏昏欲睡的安保們一見老板來了,立馬筆直地站好。


    高啟強走到病房前,見裏麵是黑著的,打了個哈欠,輕輕推開門。


    屋裏沒有一點兒生氣,月光下,床上空空如也。


    高啟強察覺出不對,打開燈。果然,病房裏空蕩蕩的,連點滴瓶都不見了。


    他翻開櫃子,高曉晨的衣物、隨身用品也都不見了。


    高啟強衝回走廊裏。


    “曉晨呢?”


    安保回道:“他姑姑說帶他去做檢查了。”


    “走了多久?”


    安保說道:“兩個小時了。”


    高啟強掏出手機,撥打高啟蘭的電話,顯示關機。


    高啟強發怒道:“快!快去把人給找回來!”


    安保們嚇壞了,一瞬間全都跑了出去,隻剩下高啟強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裏。


    深夜,下夜班的黃瑤悄悄鑽進來,生怕驚擾了熟睡的家人。


    她正要換鞋,門廊裏的燈亮了。高啟強就站在門廊口,麵目猙獰地瞪著她。黃瑤從來沒見過爸爸這副模樣,嚇得差點兒跌倒。


    “爸……”


    高啟強審視著黃瑤:“你給曉晨送過飯以後,你姑姑就帶著曉晨走了,上了一輛救護車,說是轉院,轉到哪裏沒人知道。你能說說原因嗎?你都跟她說了什麽?”


    黃瑤回憶道:“姑姑問我最近在忙什麽,我說在跟著宋總整理公司賬目。她又問我最近有沒有國際匯款,特別是匯往香港的。我之前整理賬目的時候看到有一筆,是技術服務費,就告訴她了。”


    “還有嗎?”


    黃瑤搖頭:“沒有了。她問我是什麽技術服務,我說我也不知道,之後我就回公司了。”


    高啟強疲憊地擺擺手:“去睡吧。”


    黃瑤點點頭,戰戰兢兢地側著身子從高啟強身邊過去。


    高啟強掏出電話,打給唐小虎。


    電話裏傳來小虎的聲音:“強哥,老房子沒有,他們沒回來。”


    高啟強說道:“找,今天晚上必須找到。”


    路燈下,一輛豪車孤零零地停在路燈下的角落裏,已經熄火很久了。


    一個戴著帽子、口罩的男人從暗處走過來,辨認了車牌號後,徑自鑽進副駕駛室內。


    車內,蔣天手扶著方向盤,男人摘下臉上的口罩,赫然是過山峰。


    蔣天問:“采砂場那邊怎麽樣?”


    過山峰說道:“幹活的船已經挪走了,他們找不到線索的。這麽急找我就說這個?”


    蔣天擺手道:“高啟強的妹妹和兒子失蹤了。”


    過山峰一怔:“是他自己藏起來的吧,怕我們下手?”


    蔣天搖搖頭:“不管是不是,你最好能找到他們。找到他們,我們就能多張牌對付高啟強。我把他妹妹和兒子的照片傳給你。”


    過山峰打開手機,記清二人的長相。然後點點頭說:“我想辦法。”重新戴好口罩後,他推門下車。


    高啟強坐在客廳跟安欣通話。


    “我妹妹有沒有聯係過你?”


    “沒有。”


    “安欣,小蘭帶著曉晨一起失蹤了。我害怕她被人利用,更怕她落在某些人手裏,成為要挾我的籌碼。我已經用了我所有的渠道,還是沒找到他們。你有你們的渠道。我隻希望我的家人平安。”


    高啟強掛上電話,深吸了口氣,望著客廳裏全家福的照片。


    出租汽車公司辦公室裏,轉賬提示音響起:“已成功到賬五萬元。”


    接著,高啟蘭和高曉晨的照片傳到了手機屏幕上。


    出租車公司老板看著手機,連連點頭。


    “哥,你放心。我把照片轉到所有司機群裏,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戴著口罩的過山峰點點頭,出去了。


    出租車停靠在路邊,司機在群裏興奮地搶紅包,接著點開了高啟蘭和高曉晨的微信大圖。


    酒店套房裏,蔣天坐在落地窗前,喝空了的單一麥芽酒瓶就擺在他手邊。他形容憔悴,像是一夜未眠。


    蔣天揉了揉眼睛,發現客廳多了一架餐車,餐車上罩著白餐布,上麵還蓋著金黃的罩子。他慢慢走近餐車,隻覺得有說不出的詭異,他能感覺出罩子下麵的東西一定是他不想看到的。


    蔣天咬咬牙,伸出手,揭開了罩子。


    罩子下麵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還壓著一隻防風打火機。


    蔣天拿起照片,臉立馬扭曲了。照片上,是他被五花大綁的妻子和兒子,他們嘴上都貼著膠帶;照片的背麵是用紅色水彩筆寫的幾個童稚的字——“爸爸,救我”。


    蔣天一把扯下餐車上的餐布,餐車底部還放著一個汽油桶,被餐布掀倒,汩汩地往外冒著汽油。


    蔣天捂著心口,像被重錘擊到,幾乎無法站穩。


    恰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如炸雷一般。


    蔣天看也不看,抄起手機,對著話筒咆哮:“你妹妹和兒子不是我綁的!!!”


    對麵許久沒有聲息,隔了一會兒,高啟強的聲音才不急不緩地響起來:“蔣老板,你可以從香港調殺手,我在香港也有朋友。”


    蔣天咆哮著:“我沒有從香港請殺手,你兒子也不是我找人砍的!你到底想要什麽?”


    “帶上我送你的禮物,去市政府門口自焚。”


    “你瘋了!”


    “想想是你自焚好,還是你老婆孩子被焚好?動手之前,你還要留下一封舉報信,明天所有的新聞標題都將是——‘沙海集團掌門人被指導組索賄,舉報不成,悲憤自殺’。輿論一發酵,民怨四起,指導組就隻能滾出京海了,大家都會感激你的。打仗嘛,總有人要被拿來祭旗的。現在是七點鍾,市政府上班是八點半,如果八點半你不出現在市政府門口,就等著看你老婆兒子的直播吧!”


    市直機關招待所辦公區內,剛上班的紀澤和孫旭被方寧帶著,急匆匆跑進辦公區。


    值班的盧鬆拿著話筒,滿臉緊張。盧鬆說道:“你不要激動,我們領導來了,你和領導講。”


    紀澤示意盧鬆打開免提。


    方寧開啟錄音裝置。


    紀澤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平穩:“你好,我是駐點指導組的副組長紀澤。”


    “我是蔣天。我要舉報我自己。我對徐忠組長的舉報純粹是誣告。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有人逼的。”


    屋裏的氣氛瞬間輕鬆起來,大家都等待著他後麵的話。


    “誰逼的你?”


    “我的家人在香港遭到了綁架,如果你們能救出他們,我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好,你把你家人的姓名、聯係方式、你掌握的所有情況都告訴我們,我們會上報省公安廳,聯係香港警方。”


    “要快啊!隻有一個小時時間了,我家人如果出了事,你們什麽也得不到!”


    市直機關招待所走廊上,紀澤帶著孫旭、方寧匆匆出來。


    紀澤說道:“方寧,你把剛剛蔣天提供的這些材料和線索馬上上報省公安廳,請他們聯係香港警方核實。孫旭,你聯係公安係統,找到蔣天的手機定位,立刻對他實施保護,同時防止他出現過激行為。”


    酒店套房內,悵然若失的蔣天看著手表。時間已接近七點半。


    他又拿起手機,撥通另外一個號碼。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蔣天問:“起這麽早?”


    過山峰的聲音傳出:“沒敢睡,你交代的事還沒有眉目。”


    蔣天頹然地說道:“老過,還是沒鬥過高啟強,我認栽了。”


    開小貨車的過山峰熬得滿眼都是血絲,正用藍牙耳機接聽電話。


    “老蔣,什麽意思?”


    “他綁了我在香港的家人。”


    過山峰說:“堅持一下,和他拖延時間!等我找到高啟蘭和高曉晨,就可以和他交換人質了。”


    “沒用的,他能找人把高曉晨砍成重傷,就不會真在乎他的命。現在隻有兩種結果,要麽我去自首,把他們全拖下水!要麽我死了,你替我殺高啟強全家!”


    “這個不用囑咐。”


    “這麽多年……辛苦了。”


    話到這裏,對麵再沒了聲息。


    過山峰的眼睛紅了,他已經能猜到結果。


    晨曦中,他吹起了口哨……


    伴隨著口哨聲,貨車在沿江公路上飛馳。


    香港西貢,全副武裝的香港飛虎隊根據定位,來到了藏匿人質的西貢漁村,按戰術隊形分散開,展開搜索。


    酒店套房裏,手表上的指針指向八點二十分。


    放在吧台上的手機叫魂般響起。


    蔣天知道等待他的噩運是什麽,根本不敢去看。


    手機就這麽一直響著,沒完沒了。


    蔣天終於控製不住,翻開了手機,接通視頻通話。


    他的兒子麵向鏡頭,絕望地哀號著,頭上被不斷澆上汽油。


    “爸爸救我!爸爸,快救救我!”


    蔣天徹底瘋了,哀號道:“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放過我的家人!”


    酒店外,專案組的車停在酒店門口。


    孫旭帶領專案組的成員下車,匆匆往酒店大堂走。


    突然,頂樓傳來一聲巨響,眾人聞聲抬頭。


    酒店頂層的落地玻璃被撞碎了,一個人影慘叫著,直直跌落下來。


    人影從孫旭等人的麵前劃過,旋即一聲悶響。


    所有人久久緩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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