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政府走廊裏,王秘書手裏拿著一張整頓教育自查自糾填報表格,邊看邊走著,心事重重。


    方寧和楊幼竹正站在市長辦公室門口等著。


    王秘書熱情地把他們讓進自己的辦公室,侃侃而談,而矛頭直指京海電力實業公司。


    養老院的黃老房間內,此刻的趙立冬正盯著牆上的“人民公仆”四個字,嘖嘖讚歎。


    黃老說道:“我叫你來就是想談談為人民服務的事。我聽說,孟德海的姑爺楊健當初競爭副局長的事又被翻出來了?”


    趙立冬說道:“人家胃口大得很啊,要把我們京海上上下下一口吞了!”


    黃老說:“所以啊,你和高啟強、孟德海就不要再你扯我胳膊,我拽你腿了。船翻了,一個都跑不了!”


    市直機關招待所辦公區內,白天收集信息回來的方寧、楊幼竹和孫旭圍在一起,正在向徐忠總結工作成果。


    方寧說道:“根據開發商反映,從樓盤剛開始規劃的時候,開發商就需要跟馬濤的電力實業公司打招呼,條件價格都談好了,再讓幾個陪標的電力公司裝裝樣子。電力工程費用虛高的情況很嚴重,但如果不認,就別想把工程臨時用電變成永久用電。而且就算交了工程費用,還要麵臨驗收環節卡脖子的情況,隻要供電局不驗收,房子就不能正常交易。開發商就不得不請客送禮,再掏一筆驗收費。”


    楊幼竹點頭:“而且用電方案都是楊健他們出,明麵上一個方案,實際又是另一套。”


    孫旭補充道:“工程一筆錢,用電方案暗度陳倉,驗收又一筆,樓盤成本提高,最終這些費用隻能全部轉嫁給買房人。好算計,一頓操作猛如虎啊!”


    徐忠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相當於老百姓用貸款養了一批吸血鬼!”


    趙立冬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深深夜色。


    王秘書說道:“都說了,就差把‘有罪’兩個字貼在楊健的腦門上了。我猜很快就有電話來,求您高抬貴手。”


    趙立冬搖搖頭:“孟德海不會求饒的。”


    王秘書說:“高啟強會的。”


    趙立冬說道:“高啟強要是識相,最好帶著錢滾蛋。我不能讓他活著落到指導組手裏。”


    入夜,溧水縣老舊社區裏,王力打著哈欠,拎著個塑料袋,下來扔垃圾。一個清潔工推著垃圾車,正在樓下的垃圾箱裏掏換。


    王力把垃圾一扔,轉身準備上樓,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專案組的人和你談過了?”


    王力嚇了一大跳,他回過身,除了那個清潔工,再沒別人。穿著清潔工製服的過山峰抬起臉看著他,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王力嚇得忙不迭點頭:“是談了,但我主要交代的都是高啟強的事。”


    “領導呢?”


    “沒什麽重要的,都是傷不到他的。我要真的一點兒都不說,專案組也不會相信我。”


    過山峰湊過來,貼近他:“領導讓我告訴你,等專案組扳倒了高啟強和楊健,你還可以回京海,到供電局上班。”


    王力問:“高啟強後台這麽硬,扳得動嗎?”


    過山峰手往外一指:“那不是領導來了嗎?你自己問他。”


    王力一轉頭,一支注射器紮在了他的後脖頸上。


    王力哼都沒哼一聲就失去了意識,癱軟在過山峰的懷裏。過山峰像扛麻袋一樣把他扛起來,塞進自己的垃圾車裏,推走了。


    月光下的江麵幽暗而恐怖,小型采砂船停在河道裏。王力醒來,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正躺在甲板上。


    王力聲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回應他的隻有滔滔江水。


    過山峰說:“別喊了,這江上就咱們兩個人。領導想除掉高啟強,現在專案組抓高啟強正缺證據,我們就得給他送證據。你說,要是你沒了,專案組第一個會懷疑誰?”


    過山峰說著話,手上一直在忙活。他打開一包速幹水泥,倒進碩大的汽油桶裏,又從江上提起一鐵皮桶江水,倒在汽油桶裏攪拌著。


    王力恍然大悟,但為時已晚,過山峰正向他走來。王力更加恐懼了,扭動身體向河麵逃去。過山峰抄起攪拌用的棍子,緊追著王力砸。王力忍著疼蠕動著,等掙紮到船邊,卻再也動不了了。過山峰滿臉血點,扛起半死不活的王力,塞進了汽油桶。


    王力發出絕望而虛弱的哼聲,很快淹沒在水泥中。


    醫院病房裏,崔姨安詳地睡著,麵色紅潤。孟德海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眼卻看著手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郭文傑的名字。孟德海的手指幾次想按撥出,都停住了。


    孟鈺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孟德海都沒聽見,直到孟鈺給他披了條披肩才反應過來。孟鈺與父親並排坐下,把頭輕輕靠在孟德海的肩上。


    崔姨沉睡著,無知無覺。


    孟鈺扶著孟德海進了家門。楊健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迎出來。“爸,回來了。”


    孟德海沒理楊健,悶悶地坐在客廳裏,臉色陰沉得嚇人。


    楊健不知道老頭又發的什麽火,有點兒不知所措。


    孟德海深吸一口氣,說:“小鈺,我問楊健點兒事,你先走。”


    孟鈺不想走,看楊健衝她連連使眼色,隻好起身拿包出去。


    門“砰”地關上,孟德海盯著楊健的眼睛,終於開了腔。


    孟德海說道:“徐忠的指導組、安欣的專案組現在都盯著你的供電局,你知道吧?”


    楊健點點頭。


    孟德海沉聲道:“這些年關於你和高啟強的各種傳言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在京海掙錢,不接觸高啟強是不可能的,問題是沾多沾少。今天就我們兩個,你把實話告訴我,我才能知道該怎麽救你。你收沒收過高啟強的錢?”


    楊健痛苦地點了點頭。


    孟德海想了想,說:“‘2.28’持槍搶劫案,你參與沒有?”


    楊健回道:“何止沒參與,是根本不知道!”


    孟德海盯著他的眼睛:“陸寒失蹤呢?”


    楊健搖頭:“跟我沒任何關係!”


    孟德海說道:“你沒沾命案就好,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楊健說:“爸,您來拿主意,要是您覺得我該自首,我現在就去。”


    孟德海歎了口氣:“你讓我想想,你自己也想想。”


    市直機關招待所組長辦公室裏,安欣敲門進屋,徐忠表情凝重地看著他。


    徐忠說:“有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你們離開溧水縣一天,王力就失蹤了。他消失的地方是在自家小區,目前監控沒有任何發現,省廳的專家已經趕過去協助調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安欣想了想說:“不是高啟強。如果王力真的掌握著可以指控高啟強的證據,他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今天。”


    徐忠說道:“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趁機把京海的水攪得更渾,好瞞天過海。對了,這兩天孟德海的活動突然密集起來,打了很多電話探聽你專案組的消息。如果你不舒服,可以暫時撤下,不會影響指導組對你的評價。”


    安欣正色道:“孟叔是個驕傲的人,如果有些事不得不做,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深夜的福祿茶樓裏,隻有高啟強一桌客人。他在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老舊的《富爸爸,窮爸爸》。


    安欣走過來,坐在他對麵。“王力失蹤了。”


    高啟強沒有任何反應,把菜放進嘴裏。“不是我。”


    “我在溧水縣見到王力,他向我交代,當年‘2.28’槍案,陸寒警官追查向王力開槍的人,查到你的兒子高曉晨,遇到重重阻力,但陸寒堅持要查明真相。接著陸寒就消失了,現在王力也消失了。”


    “你是太想把我抓起來了,所以一遇上什麽壞事就下意識認定都是我做的。這不是一個警察該有的判斷方式。”


    說著,高啟強笑了,一抬頭,衝著門口招招手:“來。”


    高啟蘭從外麵走來,看到哥哥和安欣坐在一起吃飯,談笑風生,這畫麵讓她有些發蒙。


    高啟強指指安欣身邊的位置:“坐。”


    高啟蘭很局促,但被哥哥指揮著,還是坐在了安欣身邊。


    高啟強說道:“安欣,其實我今天約你來,就是為了和我妹妹吃頓飯。我是我,小蘭是小蘭,我的事小蘭從沒插過手,也不知情。我和你,你和我妹妹,是不相交的平行線,你們年紀都不小了,聊聊。”說著拍拍安欣的肩膀,起身離開。高啟蘭的臉一下子紅了。


    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他倆,安欣也有些不自然。


    高啟蘭說道:“你不是讓我和強盛集團保持距離嗎?越遠越好,最好能離開臨江省。”


    安欣點頭:“是啊,你考慮得怎麽樣?”


    高啟蘭回道:“我決定聽你的,去國外繼續讀書。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你喜歡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安欣說道:“我走不了,我的職責在京海。”


    氣氛又沉悶下去,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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