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茹茹隻顧著哭,並沒有回答。我心中輕輕一歎,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話說,那我就走了。”


    我轉身,邁步,往前走了五步,身後終於響起那個略帶抽噎的聲音:“等…等!”


    我停步,轉身,靜靜地看著她。她顫抖一陣,就如經曆暴風驟雨之後的樹木一般,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伸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整理了一下被淚水打濕而沾在臉上的亂發,輕聲說道:“我晚上的確是在那個女廁所裏,給那個嬰孩燒紙錢…我當時並不是信了你那‘鬼殺人’的話才那樣做,我燒紙錢是因為被你勾起了心中的……愧疚。”


    她一邊說,一邊朝我走來,臉上神情雖然還帶著震驚與悲戚,但能看得出她的神智已經回複清明:“陳深,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我知道你懷疑我什麽,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校門口的電子門前,的確不是談話的好地方。看守大門的保安也已經被嚇跑,我們輕鬆通過側門,回到了警校。


    “去哪?”


    “就去我們第一次遇到的那個地方吧。”


    我們來到小蘭湖邊,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現在早已過了寢室熄燈時間,整個校園裏寂靜無比,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就像被包場了一樣。我在心裏暗暗地想,包了警校的場。


    “在這裏,你救了我一命。當時我都沒有和你說聲謝謝就走了,事後回想,我有一種恍惚般的錯覺,似乎那天早上落水獲救的事情,隻是我做過的一場夢,並不是真實。可是後來還是在這個湖邊,我又遇見了你,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那場獲救並不是一場夢,而是發生過的真實。”她的嗓音輕柔低婉,在這寂靜的午夜響起,猶如落入水中的小石子,在我孤寂落寞的心湖裏泛起淡淡的漣漪,“那時我跟劉俊的感情出了問題,我決意結束和他的關係,剛好那時,我遇見了你。”


    我靜靜地聽著,聽著範茹茹對我剖析相遇之初她的心路曆程。


    “劉俊的背景你也知道,是很深的那種。而他的性格,我和他相處一年,也有很深的了解。他性格中有一種很自我,很霸道的大男子主義。在戀愛關係之中,可以提分手的,隻能是他。換句話說就是,他可以甩我,我卻不能甩他。所以在我決定和他分手的時候,我還是有些顧忌的,我擔心他會糾纏,擔心他會找我麻煩。那些天,我一直心緒不寧,被那些擔憂折磨得難以入眠。然後,那天晚上在湖邊,你對我說了一句話,解開了我的心結。陳深,你還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麽話嗎?”


    我當時說了一句什麽話?解開了她的心結?我對這件事隱隱有些印象,但具體說了什麽話,我卻是完全想不起來了。於是我隻能撓了撓後腦勺,搖頭表示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了麽?可我卻一直記得呢。”範茹茹的聲音帶著感慨,“我當時問你怎麽不怕劉俊去找你麻煩,你當時說,‘怕他的話他就不來找我麻煩了麽?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也沒有用。我怕不怕,還不是都一樣,他都會來找我的麻煩,所以我還是選擇不怕,這樣過得比較自在些。’”


    範茹茹說這句話時,用了一種奇怪的語氣,那應該是…她在模仿我當時說話的語氣吧。聽她這麽一說,我點了點頭,不禁笑了一下:“的確像是我說出的話。”


    她沒有瞧我,繼續輕聲說道:“你的話解開了我的心結。擔憂後悔這些情緒其實都是無用的,該來的總該會來。隻要心裏認定是對的,就像我決定和劉俊分手一樣,不能因為害怕隨之而來的麻煩而不去做,況且我當時已經和他提了分手,再後悔害怕,完全是沒有意義的。等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就從情緒漩渦裏解脫出來,我的生活也開始恢複正常。”


    “你當時為什麽要和劉俊分手?”我忍不住問道。


    當然還有一句話堵在我的喉嚨裏沒有出口:你都為他生過孩子了…


    要知道傳聞中在女廁生下的棄嬰都已經成形了,沒有六七個月以上的孕育,那惡嬰是不可能長那麽大的。範茹茹既然願意為劉俊懷胎那麽久而沒有打掉,心裏肯定是愛他的,既然愛他,為什又要和他分手?


    範茹茹轉過臉來,瞥了我一眼,又平靜地轉過臉去,看著夜色裏的湖麵說道:“因為他出軌了。”


    我一愣,隨即恍然,這的確是一個硬的不能再硬的理由。


    “噢!劉俊和錢小娜…”


    範茹茹搖搖頭:“小娜和劉俊的事,我是前些天看到他們在一起才知道的。我沒有想到……我當時知道劉俊和某些女生不清不楚,但他手腳很幹淨,我一直都沒有抓到什麽把柄和證據,有的隻是隱隱約約的懷疑,以及我身為女性的直覺!”


    “原來你並沒有證據。”


    “這哪裏需要什麽證據?我會懷疑劉俊,是因為他做的一些事情實在是讓人生疑,雖然我沒有抓到證據,但感情的事,既然已經沒有了信任,我和他在一起的基礎就沒了。勉強再在一起,也沒有意思。”


    “信任麽?”聽著她的話,想著我和她之間的陰差陽錯,想著她對我的隱瞞,我的心裏也不禁起了波動,“我原本也是信任你的,隻可惜……”


    人與人之間最難得的是信任,人與人之間最可惜的……是辜負。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些嗎?”想著想著,我的聲音就冷了下來。


    範茹茹察覺到了,平靜的臉蛋上掛著清冷,緩緩說道:“我明白你想知道什麽,但我和你說剛才那些話,並不是沒有來由的。我想告訴你,我本來的確是認真想要和你開始的。隻是現在卻不可能了,我們能夠交往的基礎——信任,已經沒了。這可能是我們兩個最後一次能夠平心靜氣,坐在一起說話的機會了。所以在告訴你那些我之前隱瞞你的事情之前,我要和你解釋清楚,這算是對我們之間那段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戀情的交代吧!”


    我黯然抬頭,盯著她那還沒有恢複血色的側臉,心中心緒複雜難明。其實在我開始懷疑那惡嬰跟範茹茹有關的那一刹那,我們就已經結束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基礎過於薄弱,薄弱到經不起哪怕是一點點斜風細雨帶來的侵襲。


    良久,我才回答她:“我明白的。”


    “好的。”範茹茹原本平靜如水的神情忽然起了波動,“現在我就告訴你真相吧。你所懷疑的事情,那棄嬰的來曆,的確和我有關。不過——”


    聽到範茹茹開口承認,雖然我心中早已猜定,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再聽到她話語中的一個轉折,不禁脫口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範茹茹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續道,“有一點你想錯了,那女嬰不是我的,我從沒懷過孕,也沒生過孩子,更別說作出丟棄自己親生孩子這種殘忍的事情了!”


    她的後一句話猶如一道驚天響雷,劈得我渾身麻木,大腦失靈:“你…是什麽意思?你之前…不是說那棄嬰和你有關嗎?”


    範茹茹仰頭看著夜空,臉上閃過悲哀至極的神色:“那被丟棄的女嬰……是錢小娜的……”我從麻木中回過神來,急道:“錢小娜?這是怎麽一回事?”


    範茹茹哀聲道:“那一日,我正在上課,忽然接到小娜的信息,要我到那女廁來一下,當時是上課時間,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小娜連發幾條短信,語氣又很急迫,於是我隻能從課堂上偷偷溜到了廁所裏。一進廁所,我都驚呆了,那是血,滿地的血!小娜癱坐在隔間的瓷磚上,身下全是血…在那便坑裏,有一個血跡模糊的看不出樣子的嬰兒……小娜未婚先孕我是知道的,不過我當時並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之前一直勸她去醫院墮胎,可她卻是執意不肯…我先前還隻是奇怪,但現在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之後,小娜不肯墮胎的原因我也能明白個幾分了……”


    她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欲哭,帶著讓人揪心的難過。我被她說的話震得腦子嗡嗡亂想,思緒亂成一團。


    那惡嬰的父親是劉俊啊!這個事實經過剛才在校門口的那一幕,想來範茹茹已經明白了。


    錢小娜懷孕的時候,範茹茹和劉俊還沒分手。自己的好閨蜜背著自己和自己的男友好上了,還懷孕了,懷孕之後還不肯打。我現在雖然腦子運轉雖然不太順暢,但錢小娜不肯打胎背後蘊含的惡意我還是能明白的。


    小三借孩子上位,這是司空見慣的人倫鬧劇,但當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這個小三還是自己的好閨蜜,我突然就能明白剛才範茹茹在校門口電子門前所流的那些眼淚的含義了。


    隻是好像,我明白的有些太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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