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三坐在車上,腦子裏依然是一片空白,他的手,止不住地在抖。


    就在剛才不久前,小王同誌找到他,告訴他,要讓他去見楊辰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


    趙十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最後一麵……楊辰受傷了嗎?


    趙十三不敢相信。


    曾經那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楊辰,怎麽會有危險?


    到底發生了什麽?


    趙十三問了好幾遍,但沒有人回答他。


    車子一路行駛,就算開著車窗,涼風颼颼地往車裏灌,趙十三還是感覺悶熱難捱。


    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味兒讓趙十三更加難安。


    他雙拳緊握,卻愈發的冰涼。


    小王在前麵走,他跟在後麵,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時此刻竟然膽怯起來,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要知道,趙十三可是在東街打出名聲的。


    當初有人找了一百多號人圍毆趙十三,趙十三單槍匹馬赴約絲毫不懼,硬生生將一百多號人全部幹趴下。


    想當初,執行任務的時候,趙十三總是率先衝鋒,用迅猛的火力將敵人壓製。


    他……從未怕過!


    可此時此刻,他的心格外的慌。


    重症監護病房門前。


    門口站了很多人,有少校李沐陽,還有很多趙十三不認識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彌漫著一股悲傷。


    難道來晚了?


    趙十三的腿都有些打顫了。


    李沐陽看到了趙十三。


    他走過來,看了一眼滿臉緊張和慌亂的趙十三,歎息一聲,道:“你先在這裏等一下吧,老爺子在裏麵跟楊辰說話,等老爺子出來,你再進去。”


    李沐陽在說什麽,趙十三根本沒在意,他盯著李沐陽,問:“辰……辰哥……辰哥他……到底怎麽了?”


    李沐陽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在部隊非常優秀勇猛的漢子,從他的眼神中,李沐陽讀到了恐懼。


    這種恐懼,這種畏懼和恐慌,不是來自敵人的,而是來自他最關心的事物。


    李沐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這個消息告訴趙十三。


    “你……一會兒進去自己看吧!”


    李沐陽背過臉去,不忍再多說什麽。


    這樣的李沐陽,讓趙十三更為慌亂,站在原地渾身的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顯得異常的窘迫和尷尬。


    陳思妍從趙十三過來就注意到他了,聽到他跟李沐陽的對話,微微皺眉。


    她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趙十三。


    現在外麵下著雨,天氣有些涼,但這個男人還是穿著一個短袖t恤,身上的肌肉將t恤撐得鼓囊囊的,胳膊上還有著些許傷疤,整個人看起來凶狠野蠻。


    但看著他的表情和動作,陳思妍卻覺得這個人此時此刻是那麽的人畜無害,更顯得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


    “你是誰?”陳思妍問。


    趙十三看了陳思妍一眼,就又將目光落向重症監護病房的玻璃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在擔心楊辰,根本無暇搭理陳思妍。


    陳思妍見趙十三不理他,就直接問:“你是不是趙十三?”


    趙十三一愣,詫異地看著陳思妍,不知道眼前這個小丫頭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是……”趙十三疑惑地看著陳思妍。


    “楊辰是我哥!”陳思妍見自己沒有猜錯,直接道。


    趙十三恍然,趕緊道:“妹妹好!”


    他以前聽楊辰說過,他在孤兒院有一個小妹妹,特別的可愛,應該說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姑娘了吧。


    聽到這一聲妹妹,陳思妍又想起了楊辰,眼淚頓時又斷了線。


    趙十三看得一陣慌亂,他最害怕看到女孩子哭,碰到敵人對頭什麽的,他一拳頭就上去了,可偏偏對女人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陳思妍深吸了幾口氣,擦了把眼淚。


    此時此刻,她已經清楚地了解了楊辰的情況。哪怕她心存幻想,但也不得不麵對現實。所以,她覺得,一定要將楊辰交代給她的事情做好!


    所以,陳思妍止住眼淚,抬頭看著趙十三道:“我哥有話讓我告訴你!”


    聽到陳思妍這話,趙十三一陣心慌,心跳也一陣加速,像是被扔下懸崖一樣,抓不住任何的東西。


    陳思妍盯著趙十三認真地道:“我哥讓我告訴你:當年的事情,他有責任,是他對不起你。他還說,他不怪你。讓我告訴你,如果你覺得累了,就回家,還有家人等著你,讓你去找六號。”


    簡單的幾句話,陳思妍並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卻發現,眼前這個一米九個頭的男人已經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趙十三淚流滿麵。


    如果是當初的他,心中肯定是恨著楊辰的。畢竟,當年一起作戰的兄弟,卻沒有一起承擔仇恨,更沒有人來幫他。


    但在他見過李沐陽以後,他就知道了,楊辰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承擔懲罰。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早就被抓回去了。


    此時此刻,趙十三哪敢再說這個恨字,哪敢再怨。


    聽到陳思妍捎來的話,趙十三心中悔恨至極。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老爺子顫巍巍地走出來,李沐陽趕緊攙扶住老爺子。


    “辰哥!”趙十三一聲大吼,衝進病房。


    秦誌遠詫異地看了一眼趙十三,覺得這個人很陌生。


    但他卻看到,這個大個子一衝進病房,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秦誌遠立即就明白,這個人可能是楊辰的戰友之類的兄弟。


    “唉!”秦誌遠歎息一聲,搖著頭,讓李沐陽將自己攙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病房裏。


    趙十三跪在地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楊辰麵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顯示屏上的心跳已經降低到了一個極限位置。


    “辰哥!”趙十三哭喊著,一個大漢低著頭,渾身抖若篩糠,鼻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辰哥……我……”千言萬語,趙十三無法說出口。


    他跪著後退兩步,對這楊辰磕了三個響頭。


    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陣鼻頭泛酸。


    磕完頭,趙十三站起身來,一轉身就衝了出去。


    他快速奔跑著,像是百米衝刺一樣衝出大廳,惹來一群人的側目。


    外麵是瓢潑大雨,趙十三就這麽衝進雨中。


    “啊!”趙十三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但瞬間便被雨聲淹沒。


    仰麵呼喊過後,趙十三匍匐在地上歇斯底裏地哭喊著。


    “辰哥!我對不起你!沒能在最後的時刻保護你!沒能在你身邊啊!辰哥!啊啊!”


    一個大老爺們跪在雨中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不由得讓人聞者落淚聽者心酸。


    沒一會兒,李沐陽打著傘出來,站在趙十三旁邊,為他擋著雨。


    隻是,他為趙十三擋住了雨,他的身子卻被雨水打濕。


    這樣站了良久,李沐陽沉聲道:“趙十三,行了,別給楊辰丟人!你是軍人,就算將軍倒下了,也應該有千千萬萬,前赴後繼的人去繼承他的意誌,代替他繼續戰鬥!”


    趙十三聽了,愣了愣神,苦笑一聲,扭過頭來,滿臉的水珠,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他盯著李沐陽,問:“你覺得,有人能代替得了我辰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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