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蘭芝和冉婷婷是什麽時候離開農家樂的牛大山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折騰得牛大山上半宿基本沒有合眼,下半宿卻昏沉沉地睡得跟個死豬似的了。


    牛大山一覺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走出屋子,農家樂裏有了幾桌散客,各自為政地在桂花樹下打麻將鬥地主。兵兵娃正打燃他的那輛長安麵包車要到集鎮上去買菜,見牛大山出來,就朝他喊:“大山,跟我一起去買菜。”


    牛大山沒理兵兵娃,而是朝正領著幾個服務員在理菜的二姨問:“二姨,我的兩個同學呢?”


    二姨看了牛大山一眼,說:“早走了。”


    牛大山說怎麽不叫我?


    二姨說:“你睡得跟死豬似的,我怎麽叫你?你還是跟你兵兵娃買菜去吧。給他打個下手也好。”


    牛大山沒有理會二姨的話,而是拿出手機要給尹蘭芝打電話。二姨卻說:“你的那個同學叫你以後不要給她打電話了。”


    牛大山捏著電話愣了一下,將手機裝褲兜裏,然後就上了兵兵娃的麵包車。


    兵兵娃似笑非笑地斜瞟了他一眼,說:“失戀了?”


    牛大山沒理會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兵兵娃進擋起步,又騰出右手,從儀表台上拿過一盒香煙,遞到牛大山麵前。


    牛大山不明白兵兵娃葫蘆裏買的是什麽藥。以前他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友好的態度對我的。他有點愣了。


    見牛大山遲疑著不接香煙,兵兵娃說:“在老子麵前裝什麽裝?你敢說你在學校裏沒偷著抽煙?”


    聽兵兵娃這麽說,牛大山也就用不著再客氣,順手從煙盒裏抽一根,兵兵娃卻說:“全拿去。”


    牛大山拿過手,順便又抽一根遞兵兵娃跟前。這是很隨意的江湖禮節。兵兵娃順嘴叼在嘴上,牛大山又用點煙器給他點上。


    整個過程男生都是用很冷的眼神審視著兵兵娃的。這家夥今天的態度太出乎牛大山的意料了,他得提防著點。


    路上,兵兵娃說:“給你姨父說說你是怎麽把你的那個女同學傷得那麽重的?”


    牛大山本來是不打算和兵兵娃說話的,隻當坐他的麵包車出去散散心。可是衝著他給了自己一包煙的份上,牛大山還是開始搭理他了,說:“我和你之間有代溝,說你也不會懂的。”


    兵兵娃卻說:“操!你還和老子拽上了。別以為談了個把戀愛,傷了個把女孩就了不起了,老子以前也是辣手摧花的。”


    牛大山冷笑了一下,說:“這話你敢在我二姨麵前說麽?”


    兵兵娃卻笑了。他居然伸手薅了薅牛大山的頭發,對牛大山的友好態度似乎又深入了一層。可牛大山並不領他的情,說:“你別想用這樣的方法套我的話。我是什麽也不會跟你們說的。昨晚上你是和二姨商量好的吧?讓你來當臥底了?”


    兵兵娃對牛大山的話始終不生氣,他今天也許是鐵了心要和牛大山套近乎了,還是和顏悅色地說:“你小子怎麽一點男人的肚量都沒有?你看我像是臥底的嗎?再說,你二姨要在你身邊安排臥底的話,怎麽也不會選上我吧?真要是想在你身邊安排臥底,我們家的那個小太妹不是最好的人選嗎?再說,你有什麽實力需要我們在你身邊安排臥底的?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牛大山沒想到這兵兵娃說起話來還有點牙尖嘴利的尖銳,看他的眼神也就有點迷糊了。


    兵兵娃說著話的時候又瞟了牛大山一眼,牛大山感覺這家夥的眼神隱藏著某種陰謀的成份,還是不敢對他掉以輕心。


    這家夥用這種和風細雨的方式和自己說話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牛大山不得不防。


    於是牛大山依舊冷冷地不說話,直抽煙。


    兵兵娃見牛大山還是一副不冷不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又說:“怎麽?今天姨父用這麽好的態度和你說話你還不習慣了?還犯疑糊了。”


    見兵兵娃的確是有想和自己說話的企圖,於是牛大山才從副駕駛上欠了一下身,說:“娟子還有幾天放假?”


    “考完試就放假。”


    牛大山嘟嚕一句:等於沒說。


    兵兵娃邊開車邊說:“大山,你小子可真能折騰的,還沒踏入社會呢,你就開始瞎折騰了。你這麽瞎折騰一氣,究竟有沒有什麽具體的打算?”


    牛大山說:“我還不需要心理輔導呢。你心理輔導還不夠格呢。”


    兵兵娃說:“我日你先人!老子是真心實意地想和你交流一下。你狗日的咋油鹽不進?你在老子麵前耍個性,有意思嗎?”


    牛大山說:“我說了我們有代溝的。”


    兵兵娃突然一腳急刹車,牛大山的身子就像子彈似的差點從擋風玻璃射出去。額頭已經撞在擋風玻璃上了。


    他朝兵兵娃怒道:“你神經病啊?”


    兵兵娃的臉色陰晴不定的,蠕動著腮幫子說:“給老子滾下去!”


    這家夥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剛才他那麽和風細雨地和自己的說話果然是裝出來的。牛大山覺得自個兒簡直是聰明絕頂了。


    於是他朝兵兵娃冷笑了一下,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兵兵娃卻又突然深踩了油門,麵包車箭一般地往前衝了出去,牛大山的身子急速地往後麵一倒。


    他朝兵兵娃大聲吼道:“你神經病啊?!”


    兵兵娃已經不理會牛大山,將麵包車開得瘋了似的在鄉村水泥路麵上咆哮狂奔了起來。


    牛大山索性抱起膀子,在副駕駛上閉上了眼睛。


    兵兵娃這時開始大罵起來:“狗日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子在你狗日的麵前還低三下四了?老子是你姨父!要不是看在你二姨麵子上,老子一腳就把你狗日的踹車子外去了。什麽玩兒意?蒸籠沒有上下格了?操!”


    牛大山見兵兵娃被自己氣得雷霆震怒的樣子,心裏爽歪歪地一直在冷笑。兵兵娃被他徹底激怒了,他心裏有種釋放的快感。那種報了一箭之仇的酣暢淋漓的感覺注滿了他身體裏沒每一處無聊的空置的地方,百骸俱酥……


    這個時候,牛大山的手機卻意外的響了起來,一看號碼,是周浩天打來的,就接了。


    周浩天驚慌失措的聲音就從電話裏傳了過來:“大山,你在哪兒呢?”


    牛大山說在我二姨的鄉下呢。


    周浩天在電話裏說:“我們得跑路了。彈子盤的手下在四處找我們呢!”


    牛大山說找我們不是更好嗎?


    周浩天說:“好個毛!彈子盤已經放出話了,要把我們朝死的弄!”


    牛大山一聽這話,有點坐不住似的在副駕駛上欠起身,說:“還不知道誰弄死誰呢。你現在在哪兒?”


    “在明浩網吧。學校我們是真的不能去了,學校門口已經有彈子盤的人在那兒等我們了。你過來不?”


    牛大山瞟了一眼兵兵娃,遲疑了一下,說:“我馬上就過來。”


    兵兵娃這時的臉色天寒地凍。牛大山朝他說:“你停車,我要下車。”


    兵兵娃用噴火的眼珠子死盯著牛大山,說:“你狗日的真的不弄出事不收手了?”


    牛大山說是他們要弄出事,不是我們要弄出事!


    兵兵娃大聲喊:“你以為你就是黑社會了?你還嫩點!狗日的雜種!”


    牛大山開始拉車門,說:“你停不停車?不停我就跳!”


    也許這時的兵兵娃想掐死牛大山的心都有了。他還是將車停了下來。牛大山剛要下車,兵兵娃卻一把抓住牛大山,說:“等等,你讓我先給你二姨打個電話。一會兒你出事了,你二姨還會怪罪到老子頭上,老子擔不起這個嫌!”


    於是牛大山坐在車子裏等兵兵娃給二姨打電話。


    兵兵娃掏出手機胡亂地撥號,手機通了,兵兵娃喘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對著手機說:“你的這個侄兒我沒本事管了,他雜種又要出去惹事了。”


    二姨說:“惹什麽事?”


    兵兵娃說:“又要夥著爛賬去砍人了。”


    二姨在電話裏說:“怎麽會這樣?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我不是叫你和他好好說話嗎?是不是你又說話激他了?”


    兵兵娃說:“關我屁事!油鹽不進!他又接了那個爛賬打過來的電話了,馬上又要出去砍人了!”


    二姨在電話裏的聲音焦急起來,說:“你讓大山接電話。”


    兵兵娃把電話遞到牛大山跟前。牛大山說我不接。就要下車。


    兵兵娃使勁拽住他,朝著電話裏的二姨說:“這雜種不接你的電話。”


    二姨說:“你把他捉住,我馬上給姐夫打電話。”


    二姨掛了機。兵兵娃抓住牛大山的手越來越用力。


    牛大山開始掙脫,兵兵娃就像熊一樣地撲上來,死死地把他壓在駕駛室裏。牛大山越掙紮,兵兵娃把他壓得越緊。牛大山被兵兵娃這家夥壓得連喘氣都覺得困難了,歇斯底裏地在這家夥的身子下喊:“放開我!放開……”


    兵兵娃朝牛大山邊使力邊吼:“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掐死在車子裏?!你信不信?!”


    牛大山暴吼:“不信!”


    兵兵娃像失去了理智似的越加地使出了蠻力,牛大山感覺我的肋骨都快被這家夥壓斷了……


    他在兵兵娃的身子底下呼呼喘氣,兵兵娃在牛大山的上麵也氣喘如牛。


    這時,兵兵娃的電話響了,他騰出一隻手接電話,牛大山稍感輕鬆了些。電話裏是牛大山父親打雷似的聲音:“兵兵娃,你讓這雜種去!讓人砍死活該!就當老子沒有這麽個兒子!狗日的,太傷老子的心了!”


    兵兵娃這時朝牛大山父親大聲吼:“放你的屁!姐夫!……姐夫!姐夫!你不要你這個兒子。我還要這個侄子啊!大山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兩口子要負主要責任!有你這麽當爸的嗎?”


    說完兵兵娃掛了電話。


    牛大山萬萬沒有想到兵兵娃會在電話裏對牛大山的父親這麽吼。他停止了掙紮,愣愣地看著兵兵娃!


    兵兵娃對牛大山也放了手。牛大山終於可以暢快的出了一口氣了。


    兵兵娃直起身,他摸出煙叼一根在嘴上,又用打火機點煙。牛大山看見他點煙的手被自己的指甲挖出了幾個血坑,有血從傷口處流出來。


    兵兵娃點煙的手在哆嗦。


    牛大山這時很想喊兵兵娃一聲姨父!可是他沒有出聲,隻是看著兵兵娃。


    那一刻牛大山的腦子似乎被格式化了。


    兵兵娃的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是二姨打過來的。兵兵娃接了電話,聲音有點頹廢地說:“瘋狗沒有發瘋了。”


    二姨焦急地說:“你沒把大山怎麽吧?”


    兵兵娃已經掛掉了電話。


    兵兵娃看了卷縮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牛大山一眼,說:“你的那個朋友在哪?”


    牛大山說:“我帶你去。”


    兵兵娃重新發動了麵包車……


    路上兵兵娃一言不發,牛大山也茫然地看著車窗外。有幾次他都偷瞟了兵兵娃,這家夥始終麵無表情,就像冷血動物似的直盯著前麵。


    牛大山知道這個時候要主動和這個家夥搭話等於是自找沒趣,索性不出聲。


    到了明浩網吧,牛大山剛要下去,兵兵娃卻說:“打電話。”


    牛大山對兵兵娃的話居然很順從,就拔了黑三的電話。


    一會兒,周浩天從網吧裏鬼鬼祟祟地出來了,緊張地四下張望著,沒有發現街對麵麵包車裏的牛大山。


    牛大山伸手按了喇叭,周浩天才發現牛大山和兵兵娃以及兩人乘坐的麵包車,就幾步跑過來。


    牛大山說上車,周浩天就上了車。


    周浩天不認識兵兵娃,以為是牛大山找來打架的幫手。


    周浩天從後麵殷勤地遞煙給兵兵娃,又朝牛大山問:“大山,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躲著吧?”


    牛大山現在居然沒有剛才的血氣了,看了兵兵娃一眼,沒有回答周浩天的話。


    兵兵娃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周浩天感覺到了車內的氣氛有點異樣。也縮在麵包車的後麵不出聲了。


    牛大山這時說,賤人怎麽樣了?


    周浩天卻說:“沒敢去看。應該沒事吧!”


    牛大山說給他打個電話吧。


    周浩天:“打了,關機。”


    周浩天又說:“剛才你在電話裏的意思是我們先去找人弄他們嗎?”


    牛大山又看了兵兵娃一眼,說:“現在還說不到‘弄’上麵去。”


    周浩天說:“可是我們不先弄他們,他們就要弄我們。我們總不能等著他們弄吧?要不然就隻有跑路。”


    牛大山又看了兵兵娃一眼說:“有人會去擺平的。”


    周浩天還要說話,牛大山又說:“這是我姨父,不是幫我們弄人的。”


    周浩天才回過神,連忙朝兵兵娃說:“姨父好!”


    兵兵娃還是一聲不吭,開他的車。


    兵兵娃把牛大山和周浩天一起接到了農家樂,這讓二姨感到有點意外。看到牛大山沒事,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二姨把牛大山叫到一旁,說:“大山!你咋這麽不懂事呢?你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嗎?兵兵娃要是使了蠻性子,你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二姨說著用手點了一下牛大山的腦門。


    其實牛大山已經領教了兵兵娃的霸蠻了。


    這時兵兵娃朝二姨說:“秀蘭,你跟著給大山和他的那個同學安排吃的。”


    說完兵兵娃就忙著招呼客人,忙他的生意去了。剛才發生的事他隻字未提,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牛大山對兵兵娃有點刮目相看了……


    二姨對周浩天似乎有點戒懼,把牛大山帶一邊問:“大山,這個人是什麽人?”


    牛大山說:“兵兵娃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是我的同學!也是我最最鐵的哥們兒!”


    二姨說:“就是你夥著他去砍的人?”


    牛大山說是的。


    二姨皺了皺眉頭,說:“你交朋友也該撿好的交。怎麽交的這個朋友一副流裏流氣的樣子?”


    牛大山卻語出驚人地說:“我也不是什麽好貨色,能交什麽樣的朋友?人家不嫌棄我就算看得起我了。”


    二姨被牛大山的話噎得瞪圓了眼睛,說:“大山,你怎麽這麽對你二姨說話?你是嫌二姨嘮叨了麽?你以為二姨想這麽對你嘮叨麽?二姨還不是為你好。”


    牛大山說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你不能帶著有色眼鏡看待我的朋友。我交的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二姨朝牛大山妥協地說:“好好好,算二姨沒尊重你的朋友了。二姨朝你陪不是。”


    牛大山說我沒讓你陪不是。我隻是想說你不該把我的朋友都想象得有多壞似的。我們都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了,我們做事也有我們的是非觀和善惡標準的。


    二姨居然被牛大山說得笑了,說:“你在二姨麵前就是一套一套的。還和二姨擺上大道理了。好了,二姨這就去廚房給你朋友安排飯菜去。你去陪你的朋友吧。”


    牛大山對二姨說,二姨,還是你好。


    二姨說:“知道二姨的好你就該聽二姨的話。”


    牛大山笑笑,又說,兵兵娃對我也好。


    二姨愣了,說:“你咋說兵兵娃也對你好了?”


    牛大山說,我感覺到了。


    二姨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欣慰笑容,說:“你終於知道兵兵娃對你好了。兵兵娃其實就是麵相惡心頭善的人。你大山還算是有良心,不是木頭人,知道兵兵娃對你的好了。”


    二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分明是有點濕潤的。


    牛大山對二姨說那我去陪我的朋友去了。


    二姨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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