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斜瞟了牛大山一眼,眼睛依舊是半眯縫的,但是,從眼縫裏射出的光卻是冷冷的硬硬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牛大山很不適應老頭用這樣的眼神瞟自己。


    因為尚且沒有摸清老頭子的路數,所以心裏雖然不大樂意,臉上的表情裏卻不敢有半點流露。


    現目前的牛大山拘謹得很,有了老乞丐的前車之鑒,他還真不敢對這個稍顯神秘的老頭表現出有什麽不恭不敬的地方了。


    “高手在民間,泥塑坐廟堂”,這話是有道理的。


    所以牛大山用略顯期待的眼神看著老頭。


    老頭漫不經心地使勁吹了吹煙杆,然後說:“大清早的,不到學校裏去好好念書,倒跑到這荒廢的地方來東翻西找的幹什麽?年輕人,得先學好本事,以後才好混日子,別成天想著出門就踩到狗頭金。歪門邪道的主意就更別打!”


    聽了老頭的話,牛大山有些稀裏糊塗。誰想踩到狗頭金了?誰打歪門邪道了?自己跟這老頭素不相識,更沒有啥交集,這老頭咋就向教訓自己孫子似的教訓自己呢?平常在家裏倚老賣老地教訓人上癮了吧?憑什麽?腦子有病吧?


    想到這兒的牛大山有些不大淡定了,於是他想站起來反駁老頭子了。


    老頭子根本沒有給牛大山反駁的機會,接著說:“看你年紀尚小,也不像跟他們是一夥的,我才這麽說你。要是你跟他們是一夥的,我才懶得跟你說這些話呢!廢口水!我跟你說,沒事還是少到這裏邊來瞎晃悠,這亂草堆裏現在很不清靜,有很多毒蛇,要是不小心被這些東西咬了,不值得。”


    聽老頭這麽說,牛大山又對老頭有了幾分好感。於是說:“大爺,你說這話我還真信。我剛才就被兩條毒蛇圍住了。差點就脫不了身。”


    “你看,我沒有騙你吧?”


    “可是大爺,我有點沒有鬧明白,我們這兒平原大壩的,根本沒有毒蛇生長的環境,按道理來說,是不該有毒蛇的,怎麽這裏邊會藏有這麽多毒蛇啊?”牛大山的好奇心上來了。


    見牛大山一副虛心求教的表情,老頭子對牛大山也似乎有了幾分好感。畢竟,現在能夠表現出虛心一麵的年輕人不多了。於是老頭轉過臉,半眯著的眼睛也張開了一些,他開始用正眼瞧牛大山了,說:


    “其實啊!這都是人作的孽。原先這兒是一個有錢人的私家園子,後來,這個有錢人遭了場大的變故,我老子就把這個園子盤下了。解放後,四清運動,我們這園子充了公。改革開放後,我又把這個園子從公家手上買了回來。本想在這院子裏頤養天年的,可是,我那在加拿大的兒子非要把我接到國外去居住。想想我這輩子,兒子孫子都在加拿大了,一個人住這兒也怪孤獨的,就順了兒子的意,去了加拿大,把這園子贈送給了我的徒弟。”


    “我的徒弟是個無兒無女的單身漢,人品剛烈,性子有點急躁。偏偏遇上政府征地搞拆遷,他就給我打電話,說這園子怎麽處置。我說,園子我已經贈送給你了,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我徒弟念情,他覺得這園子是我贈給他的,對他和我來說是個念想,所以就死活不配合政府搬遷。政府的人拿他沒轍,也給我打過電話,讓我給徒弟做做工作。”


    “我比較了解我的徒弟,他的強性子一上來了,八匹馬都難得拉回來,但是呢,我的話他基本還是聽的。所以我就在加拿大那邊給他打了幾回電話,讓他盡量配合一下政府,不要讓政府為難。‘萬裏長城三千丈,不見當年秦始皇’,有些東西,爭到手了也是白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可是,我徒弟這回卻死活不聽我的話了,說這不公平那不地道的。其實原先他根本就不是那種計較這些身外之物的人。這回也不知怎麽鬼迷心竅了。”


    “我想我現在也不在國內了,園子也是我當初贈予給他的私人財產,怎麽處置是他的權利,也就懶得管這個事情了。其實我也知道,我徒弟不主動搬遷,政府拿他也沒有辦法,因為方圓十幾裏地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的關門徒弟,身上的功夫了得,盡管上了點歲數,但是,就是十幾個後生小輩一起上,也近不得他的身。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政府才拿他沒有辦法。”


    “可是,兩年前,我突然接到政府的電話,說我的徒弟死了,要我回來打理他的後事。我回來經過了解才知道。我徒弟的死都是當地政府和房地產商狼狽為奸坐下的孽。他們不敢明裏趕我徒弟,卻指使人在我徒弟的這片園子裏放了幾十上百條毒蛇。我徒弟是被毒蛇咬死的。唉!這世道,按理說不該這樣啊!”


    老頭說完話,眼睛變得濕漉漉的了。


    牛大山突然對老頭生出了幾分同情的情緒,他望著老頭,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顯得有點形影孤單的人。


    “所以,回到國內料理了我徒弟的後事以後,我回了一趟加拿大,就又回到國內來定居了。”


    “為什麽?那邊不是比這邊好得多嗎?我知道好多有錢人都在朝那邊移民,還有好多貪官汙吏,也拖家帶口地朝那邊跑。人家是巴不得過去,你卻要回來?”牛大山好奇地問。他對老頭的這種選擇很不理解。


    老頭子沉默了半響,說道:“好多人以為是天堂的地方,去了那邊才會知道。那樣的天堂其實並不一定適合他。最不適應的就是那種漂泊感。我老了,也想葉落歸根,再說,我想弄明白,我徒弟為什麽這回會那麽強,死活不配合政府的工作?他不應該是計較這些的人。”


    “你是想徹底弄清楚你徒弟的死因?”牛大山問。


    老頭子搖了搖頭,說:“他是怎麽死的已經不重要了。人都得死,隻是各有各的死法,興許,我那徒弟就是這命,他該死在這道坎上。我啊!是想弄清楚我徒弟的心結,我總覺得,我徒弟死活不搬出這個園子,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他在電話裏也好像給我有這種暗示,隻是我當時沒有引起注意。”


    牛大山覺得這老頭子的話有點玄了,於是他自作聰明的地說道:“你說,會不會是你的徒弟發現了園子裏的某處地下,埋著黃金或者寶物啥的?”


    老頭搖頭,說:“如果是這些身外之物,他是不會這麽強的。他跟我一樣,對這些不是很在乎。況且他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我了解他。”


    “哪是因為啥啊?”


    “所以我才要想弄明白啊!要不然,我那徒弟會死不瞑目的。他臨死的時候一定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可是我在國外,他沒有機會跟我說……”


    說到這,老頭子又有幾分動情了……


    “老人家,你跟我素不相識,你為什麽跟我說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牛大山突然問了一句極其聰明得體的話。


    老頭子的眼神明顯地亮了幾分,他對這牛大山有了幾分注意了,精神也似乎提起來了,說:“想知道?”


    牛大山很認真的點頭。


    老頭子看著牛大山,想了想,說:“我如果沒有看走眼,你以後說不定會有大出息。小娃娃,你是一個能夠培養出智慧的人,我說的是大智慧,不是小聰明,你有這潛力。”


    牛大山卻說:“我不想聽你說奉承話,你還沒回答我問的話呢!”


    老頭子嗬嗬嗬地笑起來,衝牛大山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清了一下嗓音說:“其實道理很簡單,有些話,不是對誰都可以說的。我跟你這素不相識的小娃娃說,沒有啥後患,小娃娃,心裏單純,聽了也就聽了,不像大人,有些話聽了,他就會動心思。嗬嗬……我也是憋得久了,太想找人說說心裏想說的話了,嗬嗬……”


    牛大山釋懷了,說:“你是把我當成傾訴的對象了?”


    “也算是吧。我兒子孫子媳婦都在加拿大,我還真是想他們了。看見你,我就想起我那孫子,嗬嗬……你知道嗎?一個人孤獨得久了,最想說的就是心裏憋的話,哪怕是對著一根木頭說說也好啊!”


    “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一根木頭了吧?”牛大山有些不大樂意起來。


    “嗬嗬……當然不是。”老頭笑起來:“跟我說說,你這一大清早的就在這兒踅摸個啥呢?書不好好去念?”


    牛大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手機掉這裏麵了?”


    “手機掉這裏麵了?”


    牛大山點頭。


    “手機掉裏麵了你讓你父母給你買一部不就完了?跑這裏麵來瞎踅摸個啥?萬一被毒蛇咬了怎麽辦?你這小娃娃,你父母要是知道了,該有多擔心,你知道嗎?”


    牛大山的臉紅了起來,眉頭輕微的皺了一下。


    老頭的眼神極其敏銳,牛大山輕微的皺眉表情被他捕捉到了。他盯住牛大山的眼睛問道:“父母都下崗了?”


    牛大山被老頭盯得很不適應,將臉埋下,點頭,突然想起母親手裏僅剩的五元一元的幾張皺巴巴的毛票,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圈也紅了。但是他怕被老頭看見自己的尷尬,將頭垂得更低了。


    老頭是個異常睿智的人,他已經明白了**分,於是站起來,走到牛大山的身邊,用手拍了拍牛大山的肩膀,說:“對不起了,小娃娃,我不該問你這些的,我也不是有意的。”


    牛大山小聲應了句:“其實也沒什麽?也不光是我的父母才是下崗的人。”


    老頭想了想,說:“這樣,小娃娃,一會兒你跟我一起進縣城,我送你一部手機怎麽樣?”


    聽老頭這麽說,牛大山很懷疑地看著老頭,說:“為什麽?”


    “為我們的交情啊!”


    “交情?我們有啥交情?”


    “一麵之緣!一麵之緣也是交情啊!”


    牛大山覺得這老頭說話有點不大靠譜了,說:“君子無功不受祿。你別想同情我!”


    老頭哈哈哈笑起來,說:“好小子,有性格,我喜歡。這部手機我還送定你了。”


    “我不稀罕!”牛大山突然有點憤怒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牛大山的彪悍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辣手不摧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辣手不摧花並收藏牛大山的彪悍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