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存在,那自然是萬事大吉,不管怎樣,沒有衝突地一帆風順地發展下去,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尤涅佛說,“但是——”


    他頓了頓,說:“如果存在那樣的古老意誌,且與之有衝突,那請務必如實以告,兩個世界意誌之間的矛盾,無論怎麽想,都不會是一件小事。而且——”


    他盯著嘉佰莉的眼睛說:“隻有你忠實以告,我才能真正決定是不是該幫助你,如果是的話,又該怎麽幫助。”


    他又說:“而事實上,我有著天然在你這邊的立場,因為你正是因為我而誕生的,無論你想做什麽,隻要不是窮凶極惡的事,我就沒道理不站在你這邊,反倒是你有所欺瞞,才會令人惱火,說不得就眾叛親離。”


    他著實恐嚇了一番,然後就聽嘉佰莉說:“那就是存在的。”


    盡管有所猜測,但聽到如此簡單而肯定的答複,尤涅佛的心還是突突了一下。


    你丫的。


    倒不是在罵嘉佰莉,甚至對象也不是她,因為歸根結蒂,根源都在自己身上。


    隻是有些“驚歎”。


    然後,就聽嘉佰莉細聲細語地把諸事道來。


    原來,且說她誕生以後,就本能地需要吸納世界本源來維持和壯大自身的存在,但她很快就發現,世界本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吸納,在這些世界本源中,事先就已存在一種十分強大的精神印記。


    而想要獲得本源,就必須得先磨滅掉這一印記,否則,就不能據為己有。


    但即使磨滅印記,也沒有那麽簡單,那是一種精神與精神之間純粹的交鋒,而作為新生的世界意誌,盡管她起源高貴,但比起另一股精神而言,她其實遠遠算不上強大。


    事實情況是,就算那股精神不會主動攻擊她,那帶有精神印記的本源也會逐漸消磨她的意識。


    而這些本源的數量,堪稱海量。


    從某種意義上說,自打嘉佰莉一出生,就已經陷入到一種重重囹圄之中,用遊戲難度打個比方,大概就是噩夢級別,因為“吃東西”都可能會被噎死。


    值得慶幸的是,隻要是在創口附近,嘉佰莉的精神就會得到一種加持,而本源中的原世界印記則會被削弱。


    再加上她是以燈準則而塑形,在精神方麵有天然的特殊性,因此盡管生存困難,但勉勉強強也還能混個日子。


    她的野心也不大,一般也就是宅在創口附近遊弋,某種意義上說,她其實還挺像個地縛靈。


    一點一點變強就好,她一開始大概就是這樣慢騰騰的想法,某種意義上說,和一般想要混吃等死的年輕人沒什麽差。


    唯一的區別在於,一般情況下,她是真的不會死,因此也確實是積累一點就變強一點。


    可能等過個百八十年,千百萬年,她才能真正開始雄踞一方。


    至於有沒有這樣的發展時間,據她稱,另一個世界意誌龐大得不可思議,它才不會注意到她這一點小小的興起。


    事實上,嘉佰莉觀察到,就算是它本身,也會不時有一些細微的精神從本源中分裂出來,繼而成為一個單獨的個體。


    隻是一般情況下,這些個體基本無法維持自己的生存,於是在生出來的下一秒,就又被自然磨滅。


    生生滅滅,在本源世界其實是很自然和平常的事情。


    因此,在嘉佰莉達到一定規模前,基本不會引起原世界意誌的注意。


    這種體量上的巨大差異,就好像是人於宇宙,蟎蟲於人。


    而且,從精神印記上給她的感覺說,原世界意誌並不像她一樣這麽生動活潑,就好像是在沉睡——


    “很難想象什麽東西會惹起它的注意。”她如此說。


    照這樣的說法,嘉佰莉雖然生活艱辛,但比起她那些一誕生就毀滅的同屬來說,其實已經幸運得不行。


    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她大概會安安穩穩地宅上百十萬年。


    但意外,總是有的。


    而且,這意外並不是來自於外部,而是源自於她自己。


    她覺得孤獨。


    “你滿打滿算才誕生七天吧!”尤涅佛說,“有哪門子的孤獨可言。”


    嘉佰莉則有些不滿地說:“雖然我誕生意誌才七天,但是在世界內裏的時間觀和在現實世界的時間觀不能等同而語,況且,我的本源卻已經存在不知道多少年,會感到孤獨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好吧,”尤涅佛說,但還是有些不置可否,“那和你之後的行動又有什麽關係?”


    “因為感到孤獨,我就想著,在那些生生滅滅的意識之中,能不能保留下一些來作為同伴。”她說,“於是,我就弄了一些自己處理過的本源,等待著一些新意識出生。”


    “在創口附近,這樣的意識似乎會比其他地方更多一些。”她說,“因此我很快就找到一些新意識,我用純淨的本源包裹住它。”


    “這一嚐試是成功的。我成功地保留下了少部分的意識,像喂養寵物一樣喂養著它們。”她說,“就這樣,喂了一兩天,這些意識長得非常快,而隨著它們長大到一定程度,我能分出來的口糧就不太夠了。”


    “一開始,它們還能稍稍忍受,但時間一長,它們就有些不行了。它們和我還不太一樣,它們不夠完整,因此必須占據到一定分量的世界本源來完善它們自己,才能長時間地存在。”


    尤涅佛又打斷道:“這個時間一長是多久,我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他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明明隻是七天時間,在嘉佰莉口中,卻好像是過了好幾年那麽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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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佰莉隻能解釋道:“如果用現實時間來算,大概確實隻有短短的一天,但是,在世界內裏,對於意識而言,時間並不是這麽計算的。”


    “在那裏,對時間的感知,與意識的體量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說,“越是小體量的意識,感知到的時間就越慢,而越是大體量的意識,感知到的時間就越快。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在那裏,對於小體量的我們來說,一天其實是很長時間。”


    “這也是我敢肯定自己不會引起注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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