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瑜本不想進來,他的脾氣暴虐但不是不通人性。


    整個二舍氣氛融洽,監舍內的犯人恐怕許多年不曾這般和睦,鄭天瑜不想擾亂他們的興致,他隻想把溫老二喊出去。


    “大哥!”溫老二摸了摸光溜溜的肥大腦門,撇了撇嘴。


    鄭天瑜走過來,沒有任何表情,整張臉陰沉到好似深不見底的冰窟般讓人不寒而栗。


    杜峰瞄了他一眼,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我本不想進來打擾,我的意思是讓你再好好喝上一頓,然後你將永遠消失!”鄭天瑜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十分清晰。


    “你是誰啊?”劉金成站了起來,這個家夥隻認得昆鵬他們這些惡棍,而眼前的人物渾然不知。


    李晟拉了他一把,年齡大的人自然看得透徹一些。這個鄭天瑜渾身上下所展現出來的銳氣不同於一般犯人,恐怕比昆鵬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溫老二走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示意道:“大哥,這件事等有空再說,今天大家都高興呢!”


    鄭天瑜推開他,繼續對杜峰說道:“你今天也吃了不少苦頭,吃飽喝足休息好,然後用盡你的手段,我等著你!”


    杜峰點了點頭,輕輕一笑:“那你過來喝兩杯,喝完咱倆出去算賬。”


    鄭天瑜微微一愣,想說什麽,但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來。


    溫老二慌忙拉了他一把:“大哥,今天人多也熱鬧,喝兩杯!”


    溫老二出於好心,或許讓鄭天瑜坐下喝杯酒過後,什麽事都沒有,甚至兩人都會摒棄芥蒂。


    鄭天瑜卻是沒有謙讓,在一個角落坐下,然後自顧自的拿起一瓶酒。


    杜峰笑眯眯的和身邊人談笑著,任由鄭天瑜自斟自酌。


    其他人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愉快心情,鄭天瑜的出現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興致。這個滿臉戾色的中年男子不會是個善茬,他的意思顯而易見,他要和杜峰掰掰手腕。


    雖說杜峰先是一對二擊傷昆鵬和宋振宇,然後一對一打殘趙海發,他的實力已經得到印證。不過今天他剛挨了獄警一頓爆揍,雖看起來麵色不錯,實則疲憊的很。


    他的狀態讓人擔心,而對方執意要取他性命,完全無視監獄內的條條句句。


    “大哥!”溫老二也喝不下去了,鄭天瑜往這一坐立即給二舍帶來一層陰霾。


    鄭天瑜看了看他,臉色微緩:“去!把我的酒也拿來,這點酒能夠誰喝!”


    溫老二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起身出去,幾分鍾的功夫,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抱了進來。


    “杜峰,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就等你出來!”鄭天瑜拎過一瓶,大拇指輕推,酒蓋應聲翻落。


    鄭天瑜把酒遞給他,倒還挺客氣。


    杜峰沒說半個謝字,接在手裏,隨口灌進去半瓶。


    對於他的輕蔑,鄭天瑜沒有表現出半點慍色,反而笑了笑,自己也打開一瓶。


    其他人神色慌張地看著他們,包括李晟和林貴,拿在手裏的酒瓶都不知該往哪裏塞。


    溫老二不敢喝多,他知道一旦自己喝多之後恐怕事情要糟。


    直到夜色來臨,監舍內齊刷刷的布滿空酒瓶,以杜峰和鄭天瑜身旁居多,均是在七八個以上。


    酒早已過了五巡,菜更是走了六味。


    鄭天瑜放下最後一個空瓶,有些泛紅的眼睛盯向杜峰。或許他今天不想跟他算這筆老賬,但酒精促使他殺心大起。這麽久以來心裏的怒火幾乎要把五髒六腑灼燒,苦痛折磨著他,生不如死。


    杜峰也放下酒瓶,伸著脖子打了個酒嗝,給鄭天瑜打了個手勢:“走!”


    李晟和林貴等人連忙拉住他:“幹什麽去?喝多了就睡覺好了,還瞎出去溜達什麽?”


    溫老二也不停的在給鄭天瑜使眼色,希望他可以暫時不要再提起舊事,不管有什麽深仇大恨,以後有的是時間。


    杜峰輕拍李晟和林貴的肩膀,然後對眾人笑了笑:“我隻是和他出去聊聊私事,都是老熟人了,之間有點誤會。”說完毫不猶豫的起身走出監舍。


    鄭天瑜忽的站起來,溫老二連忙扯住他:“大哥!”


    雖沒有什麽話,但溫老二的意思全在臉上。


    鄭天瑜一聲不吭的跟上去,出門之後,正看到杜峰在不遠處靜靜的等著。


    “你別過來!”鄭天瑜給溫老二下了命令。


    挨近杜峰站定,鄭天瑜笑了笑:“你真的不怕?”


    “有什麽好怕?我怕你?你真逗!”杜峰回之一笑:“我怕過誰?”


    “好!說實話我挺欣賞你,你能把兩大幫派搞成現在這個狀態,沒花多少力氣,但很成功。”鄭天瑜似是感歎的語氣,然後繼續說道:“你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但同樣你會得罪很多人,無數人想要把你大卸八塊。你難道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杜峰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是虛偽的說,我從來沒想過,整治這些國家敗類我滿腔熱血,為國家被仇人碎屍一百塊也無所謂!”


    鄭天瑜透過月色盯著他的臉,杜峰沒有半點虛偽的意味,一名警察能有這樣的魄力實屬難得。


    “國家給了你什麽?你吃喝拉撒睡全都得自己努力,沒有天上下雨錢的好事!你落魄的時候誰會管你的死活?你這麽做除了名聲之外還能剩下什麽?你站著那麽你是條漢子,你若是躺下,隻不過是一個烈士的名號罷了!”鄭天瑜越說越激動,嗓門提高了許多。


    警匪不是一條路,身為匪徒,對國家的仇恨不用贅述。


    “你錯了!我吃的喝的穿的睡的全是全國人民的納稅錢,我的身份注定要維護國家的安全,你們,自然是不會明白!”杜峰還以舌利,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一名軍人還是警察,他所說的話完全是正確的。


    “好!我不跟你廢話,老三老五的仇我必須要報,還有我龍橫的滅亡,你要付首要責任!我和夫人的事情,你也要給我承擔!”鄭天瑜滿臉戾氣橫生,幾十年不曾和夫人相別這麽久,他的怒火被思念點燃。


    “那是你自討苦吃!”杜峰伸出一根手指陰陽怪氣的諷刺道。


    “滾!”鄭天瑜爆喝一聲,張開手掌橫劈而下,掌勁渾厚,如霹雷般淩厲,直奔杜峰的右肩而下。


    這一掌硬生生的打在杜峰的右肩,杜峰悶哼一聲,雙腿發軟直接雙膝跪地。


    鄭天瑜不給他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右腿橫踢杜峰右側麵門,“轟”的一聲,杜峰飛出三米多遠,身體重重的撞擊在冰冷的牆壁之上。


    虎口生疼,杜峰咳嗽一聲,吐口一口鮮血。


    “大哥!”溫老二慌忙跑了過來:“你還看不出來嗎?他連躲都不躲!”


    鄭天瑜怔了怔,自己一心送他去死,完全沒有顧及到這些。提步走了過來,厲聲問道:“你為什麽不躲?”


    “你一心讓我死,我一心求死,這是公平的買賣!”杜峰笑了笑,一如往常的笑容。


    “你的手段與我不相上下,你這是幹什麽?你以為你這麽做就能讓我心生憐憫?妄想!”鄭天瑜再次來上一記重拳,發狂一般狠下死手。


    溫老二直接拉不住,鄭天瑜一旦動怒無人可以攔住。


    杜峰靜靜的承受著狂風暴雨的拳腳,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杜峰,你倒是還擊啊!”溫老二心裏慌亂,這麽下去杜峰用不了幾分鍾一準斃命。


    “大哥!他不還手肯定是有道理的,他這個人你也清楚,他寧願站著死不願躺著活,這不可能是在求饒!你為什麽非得致他於死地?你就不能跟他好好聊一聊嗎?”溫老二死死地抓住鄭天瑜,這樣一來鄭天瑜的重擊力氣減緩不少。溫老二淚水橫流,兩個人與他情同兄弟,杜峰的苦痛就好似是自己在親自感受。


    鄭天瑜呼呼喘息,溫老二的蠻力一定程度讓他消耗極大,最終停下攻擊。


    角落裏的杜峰全身是血,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血水:“你的仇衝我來,我的錯我不會說半個不字!我隻希望你能好好改造,或許你還有出去的機會。”


    “出去還有什麽意思?婉儀她也應該入獄了,我已經沒有什麽活著的意義了!”鄭天瑜仰天長歎。


    “不!我把她送到了英國,她父母那裏,她會等你出去,是服刑完畢出去!”杜峰輕咳一聲,一口濃血噴了出來。


    鄭天瑜再次愣住了:“你把她送走了?她沒有進監獄受苦?”


    杜峰點了點頭:“給我來根煙抽!”


    溫老二慌忙給他點上,嗔道:“你怎麽不早說呢?”


    “事實上菲菲是死在我的手裏,我的失誤導致她與我們陰陽相隔。我很內疚,我想被人暴揍,盼望她的父母給我懲治,但鄭夫人沒有那麽做。二哥,你不該拉開他,其實被打死並沒有什麽不好!我不還手的原因就在這裏,鄭天瑜,我並沒怕過你,你有什麽好怕的?笑話!”杜峰笑了笑,默默的吸了口煙。


    鄭天瑜的臉色煞白:“你不用再激我了,我不會再上當了!”


    他走過來,再次說道:“對於菲菲的死,夫人一直守口如瓶,我每次問都是遮遮掩掩,她隻是說那是造化。或許婉儀她比我理解的透徹!”


    “大哥,你差點沒打死他!”溫老二看了他一眼:“其實咱們警匪之間本就是貓抓耗子,老三和老五的死和咱們一樣,就像他說的,兩夥人是天生的宿敵,職業所為,怪不得他。”


    “好吧!我信你!婉儀為什麽沒來看我?”鄭天瑜眨了眨眼睛,戾氣盡失。


    “在那個節骨眼上來看你豈不是找死?我讓她過段時間等風聲緩了之後再來看你。”杜峰動了動身子,渾身疼的厲害。


    見他傷勢不輕,鄭天瑜的眉頭皺成一團:“你這是自找的!不過你小子倒挺抗打!”說著話過來扶起他:“你把事情說開或許什麽事都沒有!老二把他扶到我背上!”


    “好好改造,做錯事要受到懲罰,這上幼兒園就明白的事情!不要有歪心思,或者咱們都可以從頭開始。”在鄭天瑜背上的杜峰再次劇烈的咳嗽幾聲,濃血從口中潺潺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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