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走投無路,況且這裏對杜峰來說簡直就是陌生的存在,能有個工作解決溫飽最好不過了。


    年輕的麵店老板對老板娘使了使眼色,嗔道:“那活誰都能幹嗎?多累啊!再說那家夥隻是我家的一個鄰居,關係也不怎麽樣。”


    杜峰笑了笑:“沒事!反正現在也到了這一步了,出力我倒不怕。”


    店老板笑眯眯的說道:“在工地上幹活實在是不輕鬆,夏天風吹日曬,冬天還得頂著冷風,不光是累,還特別辛苦呢!”


    杜峰點了點頭:“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們也不必多費心,我也沒說要幹一輩子不是?隻是想暫時找個地方呆兩天,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不幹了呢!”


    店老板拍了拍胸腹,笑道:“有一點你放心,不管你幹幾天,錢一定不會少了你的,工頭是我家鄰居呢!”


    三人正說著話,從店門外走進來一位梳著油頭的中等身材男子,看似也就三十多歲,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臉上坑窪不平,不過下巴上幹淨的很,似乎沒少在胡子上下過功夫。整個人看著倒也精神,但總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挖糞的漢子直接變成了公務員,怎麽看怎麽別扭。


    “弟妹,來幾個雞蛋呀!”他一走進來便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徑直走到杜峰旁邊的桌子前坐下。


    老板娘趕緊給他盛了四個雞蛋放在他眼前,這家夥臉上掛著賊笑,拎起一個雞蛋整個兒塞進嘴裏,隻把個大嘴撐得圓鼓鼓的。


    杜峰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杜峰,四隻眼睛對在一起,那漢子當即嘿嘿大笑起來。


    “哥你笑什麽呢!”店老板塞給他一瓶啤酒,不解的問道。


    “今天攬了一批活呀!應該能幹到年底哦!心裏暢快呢!”這家夥說著蹩腳的普通話,還得“咿呀哦”的,似乎在刻意學著南方口音,隻不過他說的實在是不堪入耳,聽的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店老板心裏歡喜,看了一眼杜峰又問道:“那是不是缺人啊?”


    “對呀!我打算從老家緊急拉一批人過來呢!”


    杜峰自顧自的喝著酒,對這個人沒多少好感,說話娘娘腔,看那副洋洋自得的樣子,似乎自認為天老大他老二了。


    “哥,現在我就幫你找個人,就他!你看怎麽樣?”店老板指了指杜峰。


    那家夥再次細細打量了杜峰一眼,嘴角掛著看不懂的微笑,說道:“他能幹得了嗎?工地上可都是黑大漢哦!”


    杜峰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這家夥說話實在是讓人太受不了了。但是店老板和老板娘看起來還能接受,應該是和他呆的久了的原因。


    店老板嗬嗬笑道:“哥!這是我的一位恩人,要不是他給兄弟指了條明路,現在我早就回家種那二畝地去了。如今他也混得不太好,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幫他一把!”


    見那漢子眯著一雙眼睛,店老板趕緊從櫃台上摸出幾盒好煙塞給他:“咱弟兄們這麽多年了,再說也是鄰居,這個忙你可不能不幫。這樣,以後你來我這店我給你打半折,你看怎麽樣?”


    說話說到這份上,那家夥終於收起不可一世的神色,笑眯眯把那幾盒煙裝進口袋裏,嘿嘿笑道:“哥哥我也不能駁了你的麵子啊!你說對不!不過他能不能幹得了那就是他的問題啦!可怪不著我哦!”


    店老板點頭笑道:“那是那是!”掉頭又對杜峰說道:“恩公,他姓徐,以後你就喊他徐工就行了!”


    “徐公……公!”杜峰脫口而出,心說這家夥的稱呼也夠怪的,喊什麽不好非得讓人喊他太監。


    那家夥在工地上別人就是這麽喊他,完整點叫徐工程師,但如今都簡易了來,那便是徐工。說實話他哪是什麽工程師,充其量就是個二愣子,什麽都懂一點但什麽都不精通。


    “恩!等會兒吃完飯你就跟我走吧!我給你安排個住處呀!明天一早跟我去工地好啦!”徐工樂嗬嗬地說,但杜峰聽著就是別扭,這個公公果真不是蓋的。


    酒足飯飽,杜峰和店老板與老板娘告辭,走的時候老板娘特意給他卷了兩床被褥,還是嶄新的。


    跟著徐工從小吃街轉出去,轉了大半天,終於在一所破舊的老樓前停了下來。老樓應該是九十年代的產物,原本的黃色刷漆早已褪盡顏色,隻留下土灰的外皮,甚至還有幾道裂縫。


    徐工在前麵帶路,在一扇破鐵門前停下,用錚亮的皮鞋底部踢了踢鐵門。


    沒過多大會兒功夫就聽到有人從裏麵跑出來,“哢嚓”一聲,大鐵門帶著顫巍巍的聲音被人打開,一個身材瘦弱的年輕男子冒出腦袋看了看。


    “看什麽看那!”徐工瞪了他一眼。


    那小子趕緊麵帶微笑:“徐工您來了!”


    徐工也不回他的話,抬手讓他開門,然後領著杜峰走進去。


    不大的屋子內聚集著將近十個老爺們,年齡差異很大,年長的似乎已有五十歲,年輕點的不過十幾歲,個個都是蓬頭垢麵,正聚在一起吆三喝四的打著撲克牌。


    聽到有人進來,同時扭頭來看,一見徐工,趕緊笑臉相迎。


    “這麽晚了您還有興致過來瞧瞧?”年長的男子趕緊帶著他們站了起來。


    “聚眾賭博!也不怕被人給抓啦?我告訴你們那,要是惹出事兒來可別把我供出來哦?”徐工的眉毛皺成一條線,滿是威嚴的說道。


    年長的男子陪笑道:“三毛兩毛的打發時間罷了!我們窮的叮當響,哪能跟您的夜生活比呢!成天三五個妹子陪著,那叫一個滋潤!”


    徐工是個喜歡聽馬屁的人,聽他這麽說很享受,點了點頭:“你們玩吧!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一個新同事,你叫什麽來著?”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杜峰,這時候房間裏的人才發現他身後還站著一個麵貌英俊的男子。


    “我……我叫杜峰!”杜峰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不過聽別人都這麽喊他,也就認了,反正也不難聽。


    “嗯!從今天開始呢他就住在這裏,明天早上帶他去工地報到,知道麽?”徐工從懷裏摸出半盒好煙,扔給了那位年長的漢子,轉身就往外走。


    年長的漢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趕緊抓起地上的半盒煙,衝著徐工的背影喊道:“知道了!謝謝徐工!”


    等到徐工的身影消失之後,年長的漢子收起笑臉,望了杜峰一眼。這個房間內住著的都是他們一個村裏的人,這冷不丁的來個陌生小子真是不適應。眾人心生反感,要不是徐工親自送過來的人,恐怕會把他趕出去。


    “小子,我看你幹幹淨淨的也不像是出力的人,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徐工派你來監視我們的?”年長的漢子從那半盒煙內摸出一根點上,這煙對於他來說十分難得,隻有每次溜須拍馬之後才能從徐工那裏得到這麽點兒獎賞。


    杜峰看了看他,明白這個老家夥就是這間房內的總頭目。


    “我跟他也不認識,什麽監視不監視的!”杜峰感覺到一股壓力撲麵而來,眼前這十幾個人根本就不待見他。


    “如果是的話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去!門口有塊空地,自己找個旮旯窩著去吧!”年長的漢子瞪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門後的一小片坑窪不平的空地。


    杜峰不再說話,提著被褥挪了過去。那些人都是支起的木板床,而杜峰隻能席地鋪上被褥,那地上實在是髒的厲害,但也沒轍。


    “小子!你那被子挺好啊!媳婦給的?”看到杜峰的兩床新被,一個黑小子冷哼道。


    “不是,是朋友!”杜峰也不隱瞞。


    “鋪在地上多可惜,來來來,我給你一個!”那家夥說著話把自己的破被子拎過來扔給他,反手將他的兩床新被扯走:“跟你換了!”


    杜峰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自己的新被拖走,心裏火氣騰起老高,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不滿能怎樣?少不了挨人家一頓群毆。


    隻能忍氣吞聲把那床破被子鋪在地上,但那被子破的實在是太厲害,幾乎都要碎得不成樣子。


    “唉!小子,把門閃出來,小心半夜老子上廁所踩著你的腦袋,那我可概不負責!”一個肚大腰圓的壯漢嘿嘿笑道,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杜峰還真的怕會出現那種情況,當真不敢躺下,這地方實在是太小了,而且是進出門的必經之路,想了想也不敢躺下,隻好背靠牆坐著。


    那夥人調侃完後繼續吆三喝四的打牌,杜峰被獨自晾在一旁,在他們眼裏,杜峰連條狗都不如。


    夜色原來越黑,他們打累了,紛紛爬回各自的床上躺下,隨之電燈也被緊閉。


    杜峰靠牆坐著,兩眼一抹黑,心裏頓感萬分無助。


    夜裏是很冷的,冷的徹骨。那些人的床上都有電褥子,而且還蓋著厚被,睡的香甜,呼嚕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杜峰雙手抱著胳膊,從門縫裏灌進來陣陣冷風,隻凍得他臉色蒼白,渾身瑟瑟顫抖。


    等到渾身麻木了,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次日天未亮,那群人紛紛起床準備,杜峰也趕緊爬起來躲到一旁。


    等到他們吃喝些東西,便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當然早飯沒有杜峰的份兒,也完全沒有脾氣。


    “傻愣著幹什麽!走!”年長的漢子瞪了他一眼,把他一把推出房間,反手把鐵門鎖上。


    此時天未亮,魚肚白都不怎麽清楚,似乎一天的忙碌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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