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如鐵,我爺爺叫張大拿,他是舊社會的小地主,由於他年輕時家產不多,偶爾會到到外地經商做買賣,因為我老家地處湘黔交界的舞陽縣,舊社會交通不便,於是靠人走肩扛的趕路商人來回奔走,商業倒也活絡了起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我爺爺張大拿有幾畝田產和山地,那時候處在****的民國,家鄉的山地上種滿了罌粟,也就是鴉片。


    秋收的時候忙完,農閑了,爺爺就做起了趕腳的商人,一麵明著販鹽,暗地裏把提煉好的鴉片拿到湘西去買,在鳳凰,洪江通常能賣上個好價錢。回來時,肩上挑的是食鹽,扛回家鄉四周變賣。一來二去之後,想不到竟然也積累下了不少錢財。


    在那個年代,有了點錢財之後就會置辦田產,蓋好的房子,於是我們家,成了村裏麵房子蓋的最高最大的人家。光那對門前的石獅子,都是用船從幾百裏外的洪江運來的。


    解放後趕上土改,家裏被抄了家,積累下來的銀元黃貨都被充公了,還留下了頂地主的帽子,這使我家近二十年抬不起頭,後來爺爺氣急而死,死時唯有留下了一本從湘西趕集時,從地攤上買來的一本《易經心注》,就是靠著這本《易經心注》,爺爺白天歇息,夜間趕路,也從來沒遇到過什麽粽子,土匪。據說這書有辟邪,驅鬼功效,壞人見了,也要避讓三分。


    我小時候不懂事,父親張文遠又出生在那個年代,沒認識幾個字,所以《易經心注》傳到我的手上的時候就隻剩下半本了,聽說前麵半本因為上麵印了些古怪的圖案,父親年輕時喜歡就撕掉去玩去了。


    再後來趕上文革,父親也長大了,知道了這本書其中有些玄妙,又加上這本殘卷是家裏爺爺唯一留下的東西,便大晚上在老宅堂屋挖了一個深坑埋了起來,直到八十年代,我都十八歲了父親才把他挖出來。


    挖這本書的時候,我家的老宅已經改成了大家公共的曬穀場,由於是高原山區,這晾曬稻穀的平地極難找到,我們家那幢在我爺爺時修起來的敞亮房子在破四舊時成了最先瞄準的目標,村裏最好的木屋也終於在破四舊的歡呼聲中,隻用了短短半天就夷為平地。當然,這就有了後來天然的曬穀場。


    父親是在我十八歲時挖出這本《易經心注》殘卷的。我記得那天晚上,雷聲大作,初春的空氣撒著絲絲的涼風,而我們村正好是一個河穀走勢,吹來的晚風直直冷到心底。


    父親動手了,那鐵鍬幾下下去,天空中就在這時落下了大如拳頭的冰雹,在這個時節,下冰雹是再正常不過的,而這個當口,這冰雹卻下的出奇。第二天一早起來,聽村裏放牛的同伴講,好多家的屋子在那個晚上被砸了窟窿,都說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冰雹。


    我覺得這裏頭肯定有蹊蹺,平白無故怎麽會在我們正要挖那半卷殘書的時候落下這麽大的冰雹。


    我當時還年輕,根本沒意識到,這本《易經心注》殘卷,會改變我的一生,會使我走上盜墓這行當。


    吃飯時我給家裏開了個會,由於父親母親識字不多,加上我已上到的初中三年級,我覺得家裏有些事是該讓我做決定的時候了。


    我對全家說:“這半夜挖回這本爺爺留下的《易經心注》,誰都不許說突兀了嘴,給說出去。誰要是說漏嘴了,咱們可沒好果子吃。”


    父親母親是經過那個艱難十年過來的人,知道這裏麵的厲害,我是家裏的老二,哥哥比我父親還老實,又加上隻念了小學,我也不擔心,最讓我擔心的,就是我這弟弟。


    我家三兄弟,就我這弟弟,張如風最讓人難以捉摸,比我小四歲,小學卻上了足足九年。


    那時候,我們小學是五年製,他在沒有學前班的情況下,能讀了九年,連校長都說他是個奇跡。


    所以,說這話的時候,我再三叮囑,直直的看著他。他看著我那不寒而栗的眼神,加上開始長起來的滿臉胡渣,畏首畏尾道:“知道了,不就是本破書嗎?”


    他不愛讀書,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我拿著這本殘卷,沒的時候就琢磨起來。連同一起如我法眼的,還有那些經常登錄報紙雜誌上的詩歌。


    我這張如鐵的名字,也是我爺爺給我起的。當時我父親還年幼,我爺爺臨終前說,趁他還讀過幾年私塾,學過幾個字,順道把家裏孫輩的名字都想好了。無論男女,都按從大到小來取名字。老大叫張如鬆,老二就是我叫張如鐵,老三叫張如風,老四叫張如鳳。


    幸虧家裏就我們哥三兒,都是男童,那要是女娃子呢,這名字不鬧笑話了。也虧沒有老四出來,要老四再是個男娃,叫張如鳳,背後得多少人指指點點。


    俗話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更何況還是人呢!而我這名字,還是爺爺當年看到偉人寫下“雄關漫漫真如鐵,如今邁步從頭越。”特意留下給取的。


    我比較爽快,記性好,學習當然也不賴,沒辜負這名字,在家,在學校,都招人喜歡。喜歡顧城,北島,西川,還有海子,芒克。


    沒事的時候,我一邊拿著初中班主任家裏的詩刊,一邊貓在家裏的小閣樓裏,獨自享受閱讀的世界。加上爺爺這本留下來的殘卷之後,我獨自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的時間更多了。


    我們家遺傳的高個子,這或許和祖上的屯耕戍邊的軍戶有些關係,聽我族裏老人講,我們的明朝洪武年間從兩湖來到這鎮遠的。


    我們縣城近四分之一是我們張家,但凡有的地名,河流,大多都會冠以張家的名字。像張家溪,張家山,張家屯,這些不過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我身高近一米八,跟我那些苗族同胞哥們比起來,我們哥幾個比他們整整高了一截,所以很多時候,學校聽說鬧事打架,不用說,又是張家這小子犯事了。


    要不是因為我腦袋瓜聰明,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偶爾還作幾首模仿顧城,北島的詩,學校早不留我了。


    我跟我老爸,兄弟兩個都挺像,但有一點,我又和他們不同。我滿臉長了長長的胡子,還不到十六歲就不得不準備了刮胡刀。而我哥幾個,加上老爸,堂叔他們幾個,都沒長。


    小時候,其他家老人總說我不是我老爸的孩子,我老爸因為老實,又加上年輕時頂著地主後人的帽子,一直沒敢還口。我長大後,見我越長越長得威猛,誰也不再敢說威猛家壞話了。我也沒跟他們打過,吵過,或許是因為我這身胡須和上學的成績吧。


    挖出《易經心注》的那個冬天,我考上了縣城裏的師專,說是師專,用現在這個年頭來講,那就是一所中專。隻要在那讀上三年,跟高中幾乎一樣,畢業後,就可以上小學,初中教書。


    我老爸很高興,我一時興起也報了個語文師範的專業。說是語文師範,不過也是學學畫畫,怎麽跟學生講課,怎麽學生鬧事了揍他們,怎麽讓他們受到體罰後還不敢回家跟家長講,這是我上師專的時候老師最常講的。


    我們那苗族侗族占了全縣人口的一半以上,這時已經普及了小學教育。即使一個漢語不懂的孩子,我們也要讓他上學。我們這流水線的生產,為的就是畢業後給全縣的父老鄉親,給他們的娃娃啟蒙開課。


    我在想,我這都快成詩人的人物。去教那些連漢話都說不清楚的人,不是浪費我這人才嗎。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搖醒了睡在下鋪的劉冬瓜,約他出去好好聊聊。


    劉東是我們這所師專年齡最大的,原因是他在來師專之前,還在西藏當過三年兵。聽他說在唐古拉山口站崗時的場景,整個全年級的男男女女都圍了半個操場,看著他那一身的肥膘,我們一邊稱奇,一邊感歎著這胖子怎麽能去當兵的。


    那個年代,當兵是無上光榮的,也還要講究根正苗紅。雖然我們哥三個海拔都占優勢,但就因為這政治問題,一直是看著別人去當兵,我們苦哈哈的看著。我弟弟也因為政治原因,不能當兵,於是轉而去了廣東,一去近十年杳無音訊。當然,這是後話了。


    還好,讀書不受政治歧視,誰學習成績牛誰上。村子裏其他家看著我上了師專,背地都說地主家的就是地主家的,爺爺厲害,這娃娃也厲害。


    我根本沒把他們這話當做好話,因為我父親一直說,誰在背後說我們家是地主,就跟誰急,雖然我從來沒見到我父親當著人多的麵急的時候。


    劉東因為一身肥膘,我們都叫他劉冬瓜,由因為在他眼裏,個高和滿臉胡須的我最像關公,他便跟我關係很鐵,說我是關公轉世。我也很義氣的交了他這個兄弟。


    說到義氣,我也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錚錚漢子。劉東來上師專是托舅舅劉一手的關係,劉一手是縣武裝部部長,年輕時是正兒八經的紅衛兵,後來轉業到了縣城武裝部。


    劉一手的目的就是讓他這侄子進師專念點書,順帶帶個媳婦回家,畢業後給安排在縣城某個單位,隨隨便便整個人民公仆當當。


    可那畢竟是一個翻雲覆雨的時代。


    從磁帶裏聽到了了鄧麗君的歌,在縣城裏看到了電視機,還看到了春晚,接著是《冬天裏的一把火》唱起來的時候。整個全民上下都暗流湧動,振奮起來了。


    我總在半夜的時候,跑到縣城的河邊吼幾嗓子:這是我們的時代。


    能幹什麽呢!總不能老老實實上學,畢業去當孩子王吧。看我家的關係也不鐵,畢業頂多也就弄個邊遠的農村小學去教書,想到這裏,我心情就極度沮喪。


    我想好了,甭管幹什麽都行,反正,這書是不能念下去了。


    冬瓜也常和我有一樣的苦惱,他根本就不是念書那塊料,在學校他如坐針氈。連追我們班的班花,那情詩都是我幫他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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